一號作戰:日本最大規模的陸軍攻勢
原標題:一號作戰:日本最大規模的陸軍攻勢
一號作戰規模空前,日軍投入了其中國派遣軍80%的兵力
1943年夏秋之際,美軍在太平洋戰場反攻,日軍呈節節敗退之勢,面對如此不利的形勢,日本擔心本土與南方的海上運輸被切斷,認為有必要在中國擁有穩固的立足點,以利進行長期戰爭,為實現這一目的,應打通大陸交通線。
同年秋,以中國大陸為基地的美國空軍襲擊了日本在台灣新竹的機場,使日本感到威脅,以此為導火索,日本軍方於1944年1月初制定《指導一號作戰的基本方針》,其戰略目的可以概括為:殲滅中國的空軍基地,阻止其空襲日本本土;打通粵漢、湘桂以及京漢鐵路南部,實現與南方地區的鐵路聯絡;給予國民黨主力軍以重大打擊,粉碎國民政府繼續作戰的企圖。①日本將一號作戰分為兩個階段,前一階段為京漢作戰,中方稱為豫中會戰,後一階段為湘桂作戰,中方稱為長衡會戰及桂柳會戰。
日軍對於此次戰役十分重視,在發動進攻前的四五個月,不僅修復鐵路,趕修黃河鐵橋,還將中國派遣軍80%的兵力投入至此次作戰中,使之成為日本陸軍史上投入作戰兵力規模最大的一次作戰——兵力約51萬人,馬匹約10萬匹,火炮1550門,汽車約1.555萬輛。②整場戰役戰線縱貫1500公里,日軍在八個月的時間裡,先後在河南、湖南、廣西、廣東、福建和貴州發起攻勢,國軍遭遇武漢會戰後的一次最大敗績,20餘萬平方公里國土淪陷。蔣介石自稱:「我今年五十八歲了,自省我平生所受的恥辱,以今年為最大。」③
一號作戰中,使用92式重機槍的日軍
中國軍隊之所以敗績,有四大最主要原因,情報不確影響最深
此役,國軍之表現曾被批評為「片面抗戰、消極抗戰、依賴外援、製造內戰」。但這種評價,實際上並非國軍戰敗的主因。具體來說,國軍此番敗績,主要有如下因素:
首先,日軍的一號作戰計劃是在極度保密的措施下完成的,並有意使國軍判斷錯誤。
一來,日方強調消滅美國航空基地的作戰,隱蔽了打通大陸交通線的企圖,致使國軍在豫中會戰時,即使已經獲得日軍即將發起進攻的情報,仍認為此乃日軍為牽制國軍而放出的謠言,因此未能及時備戰,並將一度封鎖的河口重新開放,給了日軍可乘之機。④二來,日軍「在作戰計劃中,採取了殲滅當前重慶軍以攻佔要地的殲滅戰略」,⑤妄圖「使敵人(指國軍)誤以為將實施重慶作戰(五號作戰)」。⑥
當然,國民政府對日軍的行動,也並非毫無預估。1944年3月,日軍進攻之前,蔣介石料到日軍因長江運輸遭到美空軍的阻礙,必定會在上半年內打通平漢路,⑦國民黨方面制定了「平漢線作戰計劃」作為因應。但蔣介石完全沒有料到的是,日軍的野心不止打通平漢路,居然把河南、湖南、廣西三省也列入了目標。因此,這個「平漢線作戰計劃」,顯然不足以應付日軍。對此,蔣介石事後,也曾在國民參政會上,就情報研判失誤,向國人作了深刻檢討:
「河南戰事開始發生的時候,我們所得的情報,敵人不過是由華北華中各戰場抽調他幾個步兵師團,並沒有發現他機械化師及裝甲部隊。以我們第一戰區的兵力,是足夠應戰的。所以我們當時只照敵人過去步炮空連合作戰的戰術,來部署準備。不料敵人到了鄭州之後,發現他還有大量的機械化部隊,參加作戰。……因此我們不能不改變戰略,……平原地帶的部隊,一律撤退到嵩山山脈,另定部署,再與敵軍作戰。」(《一年來軍事、外交、政治、經濟之報告》,1944年9月16日)
其次,國民政府對日軍出動的兵力規模估計不足。
一號作戰,日軍總共出動50萬大軍,規模之大,在日本陸軍作戰史上前所未見。以長衡會戰來看,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岳本計劃採用「天爐戰法」,將兵力在作戰帶布成網狀據點,分段消耗敵軍的兵力與士氣,遲滯其前進,將其誘至決戰地區實施殲滅。但是,由於對日軍的作戰規模沒有準確估計,導致其兵力投入不充分,難以實現上述作戰計劃。⑧日軍參謀總長東條英機在向天皇上奏作戰情況時說:「對於我方的進攻,尚未看到敵人從其他方面集中兵力的情況,據觀察,目前敵方雖擔心我今後作戰將發展成大規模的進攻,但對我方的作戰設想尚未能做出準確判斷。」⑨1943年8月底,蔣介石已觀察到同盟國已將世界戰局扭轉,預測日本和德國不出一年都會戰敗,故對日軍會開展一場比抗戰初期的淞滬、武漢會戰更大規模的戰役,缺乏心理準備。⑩
再次,國際制約對國軍作戰也造成一定影響。
這種制約主要源自史迪威與蔣介石之間的矛盾。在蔣給美國總統羅斯福的備忘錄中,有這樣的控訴:「緬甸戰事一見困難,史迪威即向予施用種種壓力要求增兵。……正如予所預料,日本乘我北緬出兵之時,對於豫湘兩省猛加攻擊,中國國內各戰場因北緬作戰之故,既乏軍械之補充,又缺駝峰空運之接濟,而其所受日軍壓力更六倍於北緬之遭遇,北緬一隅之勝利,實不足以抵中國東戰場之損失,然史迪威對於東戰場毫不為意,當各該地危急時,史迪威把持其可以移撥之租借軍火,不許用於東戰場作戰,以致在今年6月以前中國軍隊除遠征軍外,迄未在中國租借案中得到一槍一炮。」故此,蔣介石在日記中批評史「誠非可以情義感之」。⑾因史迪威拒絕提供油料給第十四航空隊去援助衡陽的中國守軍,陳納德曾於1944年7月14日無奈致信美國總統羅斯福:「日本人在衡陽喪失了銳氣,總司令(蔣介石)業已下令反攻。然而,就在我們對中國人的空中支援應該加強之時,我們自己的東方供應線卻崩潰了(隱指史迪威把持美援物資拒不發放)。」
上述因素之外,國軍自身的腐敗,也不容忽視。
其一,國軍高級將領意見不一,各行其是,指揮難以貫徹。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與副司令長官湯恩伯水火不相容,對河南戰事產生了很大消極影響。其二,因小農經濟瀕臨破產,國軍士兵待遇很差,難以改善,以致軍紀廢弛,鬥志低落。軍事長官多率軍經商乃至走私。其三,軍閥問題仍然嚴重。桂柳會戰中,白崇禧在戰前,「先把四十六軍調出桂林,接著又把一八八師拉出來,無非是保存實力及照顧姻親(一七五師長甘成城,一八八師長海競強,和夏、白兩人是親戚)的結果。」(12)
桂柳會戰後,桂林城幾成廢墟
此役之衡陽保衛戰,第十軍戰至彈盡糧絕傷亡殆盡,可謂雖敗猶榮
雖有上述敗因,但中國軍隊在一號作戰中,仍有可圈可點之表現。最典型者,即衡陽保衛戰,它是一號作戰中交戰時間最長,敵我雙方傷亡最多的城市攻防戰。蔣介石曾發願若衡陽戰勝,「必使第十軍全體官兵受洗禮,餘六十生辰必建立鐵十字架於南嶽之巔也」,可見其對衡陽之重視。第十軍官兵亦誓死守衛衡陽,即便面對日軍釋放毒氣也苦戰不退,「完全無視戰鬥之慘酷與死亡之恐怖,已發揮同仇敵愾與團結精神之最大限。」終至彈盡糧絕,陣地全毀;參加守城的不足17000名將士,有15000餘人死傷,可謂傷亡殆盡,雖敗猶榮。⒀
總體來說,一號作戰確實動搖了國民政府的中央權威以及國際地位。⒁如閻錫山等地方實力派,即開始重新考慮對重慶中央的效忠。國際輿論也多批評國民政府對日作戰不力。
不過,對日軍而言,這場戰役雖然規模空前,卻也只是一次迴光返照似的掙扎。日軍雖然佔領了桂林、柳州等地的空軍基地,但對中美空軍並未造成致命打擊,日本仍無法解除本土遭受轟炸的危機。因諸多鐵路、公路在戰役中遭到破壞,日軍缺乏維修器械,其控制下的平漢、粵漢、湘桂諸條路線從未恢復有效運作,⒂因此物資運輸依然難以維持。誠如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畑俊六所感,「打通作戰,其利用價值似不太大。」⒃
位於桂林的三將軍及八百壯士墓、紀念塔,紀念桂林保衛戰中殉國的國軍將領闞維雍、陳濟桓、呂旃蒙及在七星岩遭日軍毒氣殺害的800餘名國軍士兵
注釋
①日本防衛廳防衛研修所戰史室:《戰史叢書:一號作戰(1)河南會戰》上,東京:朝雲新聞社1966年,第1-69頁。②原剛著,劉鳳華譯:《一號作戰——實施前的經過和實施的效果》,第289頁,轉引自(台灣)國史館:《中國抗日戰爭史新編·軍事作戰》,台北:國史館2015年,第272頁。③蔣介石:《對於整軍各案之訓示》(1944年7月28日),轉引自王奇生:〈湖南會戰:戰時國軍的作戰能力〉,《革命與反革命:社會文化視野下的民國政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第289頁。④國史館:《中國抗日戰爭史新編·軍事作戰》,第272頁。⑤日本防衛廳防衛研究所戰史室著,天津市政協編譯委員會譯:《中華民國史資料叢稿·譯稿:一號作戰之二 湖南會戰 上》,中華書局1984年,第4頁。⑥引自一號作戰附冊,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譯:《日軍對華作戰紀要——一號作戰(二)湖南會戰》,台北:國防部史政編譯局1987年,第59頁。⑦《胡宗南日記》,1944年3月12日,國史館藏影像檔,轉引自國史館:《中國抗日戰爭史新編·軍事作戰》,第272頁。⑧王奇生:〈湖南會戰:戰時國軍的作戰能力〉,《革命與反革命:社會文化視野下的民國政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第304頁。⑨同上,第295頁。⑩蔣介石日記,1943年8月31日,本月反省錄。⑾楊天石:〈史迪威事件中的蔣宋矛盾〉,《找尋真實的蔣介石——蔣介石日記解讀之二》,華文出版社2010年。⑿國史館:《中國抗日戰爭史新編·軍事作戰》,第278頁。馮璜:《我所耳聞目擊的桂林防守戰》,《廣西文史資料選輯(第25輯)》,第90頁。⒀ 范林:《衡陽保衛戰歷史真相探源——衡陽保衛戰在抗戰中的地位和作用評析》。⒁郝柏村:《郝柏村解讀蔣公八年抗戰日記,1937—1945》台北:天下遠見文化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13年,第1189頁。⒂(台灣)國防部史政編譯局:《抗日戰史》第二冊,第365頁。⒃(台灣)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譯,《日軍對華作戰紀要——一號作戰(一)河南會戰》,第4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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