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的中國山水畫,依然窮途末路?
中國山水畫走向何方,其實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
1985年,28歲的李小山《江蘇畫刊》上發表了《當代山水畫之我見》,其中的觀點「中國畫已經走向窮途末路」引起軒然大波,這樣的觀點甚至影響直至今天。
近幾年來,關於「中國畫」的話題又不斷被提及。
中國山水畫到底能走向何方?
著名學者沈揆一認為,從20世紀初科舉制度的滅亡,也就意味著中國山水畫這個被文人士大夫視為繪畫最高門類的畫種,失去了它往日的榮耀。
自此之後,關於山水畫走向何方,關於中國山水與西方風景畫等話題探討就沒有中斷過。
北京畫院副院長吳洪亮認為,事實上20世紀以來,我們在一路尋找中國人自己的山水情懷。
但是長路漫漫,現實並不太令人滿意。
北京畫院藝委會主任王明明在北京畫院2018年會開幕式上感慨:為什麼20世紀出現那麼多山水大家,可是21世紀有成就的大家並不多?
北京畫院藝術委員會主任王明明
這樣的現狀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是達成共識的。
藝術家梅墨生也認為當今的山水畫大家幾乎銷聲匿跡:「雖然時下的許多山水畫,形式越來越多樣,畫幅越來越巨大,技巧越來越豐富,物質材料工具越來越興起,但是就是缺少背後站著的那個人和文。」
用劉墨的話來講則是我們都「迷路」了。
而這時我們回想,宋畫之所以感人,是因其畫出了永恆,不管是高山仰止的雄渾之美,還是瀟湘煙雨的蒼涼之美,都有一種精神在裡面,這種精神正好應和了大自然的那種永恆。
從宋元走到明清,中國傳統山水中的核心關鍵詞應該是:「山水精神」。
畫家方向也提及:「山水畫的基因,也是山水畫的永恆性,那就是山水精神。」
20世紀的齊白石、李可染和趙無極
齊白石四季山水十二條屏-借山吟館圖 收藏於重慶三峽博物館
如今看來,齊白石的山水畫有一種獨特性,但這種獨特性並沒能讓當時的大多數人喜歡和認可。
他曾經自言,自己年輕時畫山水自娛自樂,卻引來「萬人罵」。
所以齊白石畫山水,惜墨如金。
這也是今天,相對於花鳥草蟲和人物題材,齊白石山水畫體量最少的直接原因。
丘挺在中央美術學院教山水畫,他對山水畫的筆法、筆墨和筆勢都深入研究。
他對齊白石山水畫的筆墨評價很高:齊白石的筆道恰如其分,用墨乾淨;題材簡約,卻在最簡約里蘊含的信息量比較大。
齊白石筆墨里的精微度,作為一種藝術語言,其他畫家很難達到。所以齊白石的贗品很容易辨認。
齊白石之所以能夠成為清末的一股清風,甚至直到今天還引領時代,是因為在當時,他帶著清新的、鄉野的、活生生的風氣,走到了20世紀,給大家呈現了一個鮮活的人與自然的關係,藝術和自然的關係,繼承和出新的關係。
齊白石有著對於山水畫創作的自覺意識,齊白石說過多次例如「山水畫要無人所想得到處,故章法位置總要靈氣往來,非前清名人苦心造作」;
「胸中山水奇天下,刪去臨摹手一雙」;
「此畫山水法,前不見古人,雖大滌子似我,未必有此奇拙。
如有來者,當不笑余言為妄也」;「我畫山水,布局立意,總是反覆構思,不願落入前人窠臼。」等句子。
但是當時他在意趣上乃至畫法上都與時尚之山水畫壇格格不入,所以他關於山水畫的很多畫法就被齊白石自己擱置下來,而當創新被今天的畫壇日益看重之時,齊白石這些今天看來仍新意盎然的山水愈發被看重。
灕江山水天下無 李可染 1984年 67.5cm×126cm
李可染創作於1984年的《灕江山水天下無》是他山水畫中將筆墨運用到極致的作品之一。
他那句「為祖國山河力傳」指的就是山水畫的創新。
李可染晚年將自然寫生山水轉變成意境山水。
《灕江山水》繪畫中的主體山則更加削弱山體結構,以墨表現。
水面與遠景的山則以層次感更強,相對較潤的墨進行渲染。
其子李小可在解讀這件作品時說:「這是他晚年把他一個自然寫生山水變成意境筆墨畫的一個表現的代表性的作品,包括畫面中動與靜的處理層次,船在水裡千帆爭秀、爭相前行的感覺,他把東方墨的表現經驗也融會在這麼一個寫意性山水之中。」
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美術史教授安雅蘭認以李可染的《灕江山水》作為案例談及:「李可染的成功,可以證明跨國家和跨文化的思考和藝術經驗,會有不可提前想像的結果。」
趙無極作品
談齊白石、李可染和趙無極,因為他們在山水創新上有著某些共性:
有創造性的藝術家之間,會在不同的風格和觀念之間感受到自己文化中的可能性,並完成創新。
但是前提是藝術家可以打開眼睛,打開腦子,讓新可能性進來,突破自身文化的一些限制。」
時空觀的轉變 筆墨如何適應時代?
在某種程度上,李可染和趙無極的藝術都是與新世紀接軌的。
他們也都經歷了近幾十年來的社會變革,他們的山水在當代的轉換對當下的藝術家也有直接的借鑒意義。
社會變革使得全世界都進入了豐富的跨文化交流,這是誰都無法規避的事實。
現代社會的發展,對山水畫的直接影響,就是傳統山水畫的功能正在消失。
宋《千里江山圖》 局部
古代由於交通不便,大部分人一生都沒有離開過自己出生的城鎮,即使外出,如果稍遠一點,可能要花費數年時間,非常不便。
古人畫山水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讓士大夫在閑暇之餘,臥遊其中,以補償因為做官而不能歸隱或看遍山河的遺憾。
齊白石五齣五歸都用了八年時間。
而今天,社會的高速發展讓我們的通行時間縮短了上千倍。
如果沒有時間,照片、視頻甚至電影也都可以滿足人們了解外面世界的需求。
古人與當下的時空觀也發生了巨大變化。
古人看山,一般是走路、坐船或騎在馬上,視角多為平視、俯視、仰視,體現在畫面上就是平遠、深遠和高遠。
但是,當飛機、照相機、航拍器出現後,人們對於世界的觀看角度出現了古人所沒有的俯瞰視角。
這樣的變革也直接體現在畫面上,如傅抱石和關山月創作的《江山如此之驕》,似乎是坐過飛機的緣故,這幅畫里多少帶有一點俯瞰的視角,這是古人山水畫里所完全沒有的。
傅抱石和關山月《江山如此之驕》
此外,高速公路、高鐵的出現也把整個世界都拉平到一個平面,使我們看山水不再像古人那種漸進式的過程,而是片段式的吸納。
交通工具的變革也使我們從北半球到南半球僅需10個小時,完全可以從夏天馬上轉入冬天,這也是一種片段式和跳躍式的圖象呈現,照相機所攝取的畫面也是一個片斷……
但是之于山水畫,沒有了傳統的語境就無法往前發展了嗎?
或許並不是如此。
顯然,這個時代已經不是推開門看得見大山大川的農耕時代,而藝術家要思考的是,筆墨如何適應這個時代?雖然程大利先生說,在永恆的自然面前,人應該順應自然而不是時代。
但是在幾十年的時間範疇內,時代也不應被完全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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