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如何擊敗黃老獲獨尊?大儒曾譏笑黃老之學被罰獸圈與野豬搏鬥
原標題:儒家如何擊敗黃老獲獨尊?大儒曾譏笑黃老之學被罰獸圈與野豬搏鬥
漢初,接受秦朝速亡的教訓,認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並不能保障國家永固,因而採取一種新的富有變通性的辦法來管理國家。這種辦法概括地說,就是在指導思想上崇尚「黃老無為」政治,在國家制度上實行設郡縣與行分封二者並舉、相互補充的雙軌模式。
皇帝的清虛無為釀造了寬鬆的政治環境,老百姓所受的束縛和壓榨都大大緩解,有利於他們「休養生息」,恢復生產,醫治因長期戰亂所致的民生凋敝、國家虛弱的創傷。同時,「黃老無為」政治的盛行,客觀上也為思想界百家學說的重新復甦創造了機緣。儒、墨、名、法、陰陽、道紛紛登場,道即是最為興盛的黃老之術。帝後將相雖好黃老,但由於朝廷的民主、放任態度,對各家一視同仁,都立學官,因此並沒有形成一家獨尊的學術專制局面。尤其是儒家,
公元前141年正月甲子日,漢景帝崩於未央宮。當日,皇太子劉徹即皇帝位,年僅16歲,是為漢武帝。武帝自幼聰慧,《漢武故事》說他「少而聰明有術,與宮人、諸兄弟戲,善征其意而應之,大小皆得歡心。及上在前,恭敬應對,有如成人」。因此,深得景帝器重。景帝的宮廷中,黃老氣氛十分濃厚,尤其是景帝的母親竇太后喜好黃老的程度近乎偏執。
有一次,她召來《詩經》專家轅固生問對。轅固生對黃老之學很不以為然,竟當著她的面說老子的書「是家人之言」。家人,在民間即是指私屬,在宮廷中則指無位號的宮女子、宮嬪。竇太后一聽非常生氣,怒聲反譏說:「安得司空城旦書乎?」城旦,為秦朝的一種刑罰名。竇太后的意思是,你們儒家學說比起道家峻急多了,儒家經典就像律令之書一樣冷酷無情。竇太后一怒之下罰他到獸圈裡去與野豬搏鬥。
景帝想不出辦法來改變母后的決定,只得給轅固生一把鋒利的武器,要他好自為之。轅固生入獸圈後,一下子刺中了豬心,才算撿回一條性命。竇太后的個人嗜好,對整個宮廷氣氛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竇太后好黃帝、老子言,帝(景帝)及太子、諸竇不得不讀《黃帝》、《老子》,尊其術。」可見,身為太子的武帝在他所接受的教育中,黃老之言正是不可缺少的必修科目。但是當時的太子太傅(即武帝的老師)實際上又都是儒者。景帝為太子擇定的第一位教習是大儒衛綰。
太子是一國之本,漢代朝廷歷來十分重視和慎重對待太子的教育。因而所考慮的人選,不僅要看他的才能和德行,而且要看他的學術出身和政治意識。太傅名義上是太子學問上的老師,但幾乎任何人都知道,這位老師對太子的影響遠不止於學問,他對日後皇帝政治風格的形成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這確實關係著朝廷的前途和天下的安定。
既然太子太傅的選擇是如此慎之又慎的大事情,那麼完全可以想像,這一問題的得到解決,應當是不同觀點和各種爭論最後平衡的結果。目前很難考證,竇太后對景帝拜二位儒者為太子太傅究竟持什麼異議,但這一人事安排與當時宮廷氣氛不甚調和,確實誘發了某些最終導致革新的早期因素。太子劉徹在課業安排上,也許受到的是多元文化的教育,這與當時百家並呈的自由學術背景是相符合的。竇太后無疑希望將皇孫栽培成一名履虛蹈靜、氣閑神逸的瀟洒君王,但黃老無為思想本身,並不允許她在有關皇孫
培養問題上過分固執地堅持一言堂。而實際施教的太子太傅,其言傳身教無不透出整嚴端飾、行規言矩的儒者風範,太子所受的耳濡目染,對於他如果一旦要從多元文化中作出選擇的話,將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很顯然,太子若是成長為一名有所作為的帝王,那麼他的任何革新舉措將不會符合黃老之術,他改革的對立方首先來自他的祖母—竇太后。
年輕的漢武帝一即位,就著手組織他新的行政班子。他以老師衛綰為丞相,封舅田蛤為武安侯。田蛤志趣廣泛,原為雜家,習諸子書兼儒、墨、名、法,但後來改為專好儒術。建元元年(前140年)六月,衛綰以病免丞相,武帝用儒者竇嬰為相併拜田蛤為太尉。嬰、蛤二人又推薦儒者、《詩》專家申公弟子趙給為御史大夫。前太子太傅王減,同樣受到嬰、蛤二人抬舉,任至郎中令。武帝匆匆搭起這個清一色由儒家組成的領導班子,明顯表現出尊儒的趨勢。儒學家們也從這位新君的鋒芒初試中,敏感到了某種鴻運的到來,他們大受鼓舞,加緊了各種準備活動以迎接機會的來臨。
建元元年冬十月,天下儒學命運大轉折的時機到了。漢武帝懷著「任大而守重」的使命感,心情莊重地詔丞相、御史、列侯、諸侯相等高級官僚,各舉四方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到朝廷接受策問。舉行這次廷問的目的,是要解決漢王朝的思想路線問題。自高祖劉邦立國以來,朝廷從來沒有明確以何種學說作為國家的指導思想。黃老之術僅僅受到崇尚而沒有獲得法定理論的地位。這種現象隨著國家各項制度和事業都走上正軌,國內外環境的變化,而越來越不適合時代之需要。那麼究竟應採納何種理論來安邦定國呢?這正是武帝日夜思慮的問題,也正是他召集此次廷問的原因。
從帝國各地應召而來的舉子有一百多人。武帝連下三制,向舉子們表示廣招四方豪俊博學之士的誠意,策問古今之治道。在這三制中,武帝把他日夜思慮的一系列問題全擺了出來,並著重說明他「夙夜不逞康寧,永惟萬事之統」,「欲聞大道之要,至論之極」,就是說他深慮的是貫穿一切事情的具有根本原則性的最高理論問題。這個理論問題,實際上就是漢初已經流行的關於「天人相際」的學說,即天人感應論。武帝希望舉子們從「天人相際」的哲學高度來闡明先王之業、古今之道,幫助他實現德澤四海的偉大目標,從理論上來解決政治指導思想的問題。
一百多個舉子中,有儒家,也有其他學派。這次詔舉策問是漢朝開國以來首次思想文化界的大集會,由皇帝親自主持。學者們經過幾十年的探索與期待才遇上這麼一次盛會,很自然,誰也不願放棄這個一顯身手的機會,他們爭相對策抒見。
儒家的一個代表董仲舒在集會中脫穎而出。他是文、景氣氛熏陶和培育出來的漢代第一位有系統思想體系的經學家、哲學家、教育家和政治家。
董仲舒,廣川(治今河北棗強東北)人,生卒年代大約在漢文帝前元元年(前179年)到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年)間。自小潛心發憤,「論思《春秋》,造著傳記」,。以治《公羊春秋》著名,著有《春秋繁露》等書。他的思想以《春秋》為基礎,揉進陰陽五行來發揮闡揚先儒思想,開創並奠定了漢儒思想的規模。他又設帳授徒,「下帷講誦,弟子傳以久次相授業,或莫見其面。蓋三年不窺園,其精如此」。其為人嚴肅,行動言談必守古禮。當時學者都以禮尊重他,司馬遷就曾師事他。道德學問如此,董仲舒因而很自然地成了漢儒領袖人物。
《漢書·五行志》說:「漢興,秦滅學之後,景、武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陰陽,為儒者宗。」景帝元年(前156年),他為博士官。武帝這次舉賢良文學,連下三制,董仲舒也在舉中,制的總題目又恰是他所長,於是就三上(對策》,發揮他的天人感應說,史稱《天人三策》。在《天人三策》中,他一一對答了武帝的制題。其說大略可歸納為如下幾條內容:
(天人三策》基本上把董仲舒的天人感應論的思想體系表達了出來。他為漢武帝設計和描繪了一幅天人合一、陰陽調和、君民治樂的社會均衡藍圖及統治方案,把漢武帝的施政大綱和遠景規劃神聖化、理論化、具體化,與漢武帝的思想意圖十分契合。從本質上講,董仲舒的天人感應理論,旨在努力說服皇帝以「民本」觀念作為其全部施政實踐的出發點與歸宿,藉此把儒學抬高到社會主流思想和國家政治理論的地位上去,因為漢儒們認為只有儒家思想才代表全民的整體意志。
董仲舒看不慣《六經》異傳,百家雜語」的學術自由風氣,告訴武帝說如今道理彼此相異,諸子百家的方向殊途,意旨不同,這種局面造成了全國上下的思想混亂,上面不能掌握統一的標準,法制多次改變,使得下面不知道應該遵守什麼好。因而他比附《春秋》大一統精神,提議以儒學實行學術上、思想上的大一統,說《春秋》重視的大一統,是天地間不變的原則,古今共通的道理。愚臣以為凡是不屬於六藝科目和孔子學術的,都一律禁止,不許它們齊頭並進地發展。邪僻的學說消滅了,然後學術的標準就可以統一,從而法度也可以明白,人民就知道所應遵守的方向了。
在這次廷問中,丞相衛綰十分確切地把握了整個形勢的走向,他領會了武帝的真正傾向,於是上了與董仲舒所提對策相一致的奏言:所舉賢良中,有商鞅、韓非、蘇秦、張儀等學問的,都是擾亂國政,應全部罷黜不用。武帝批准了這個建議。衛綰所奏罷黜的對象,實際只是法(商鞅、韓非)和縱橫(蘇秦、張儀)兩家,應當說正是董仲舒要罷黜的百家的主要對象。衛綰根據董仲舒的主張提出奏言,二者基本精神是一致的。
董仲舒之反對法家,是為了禁止嚴刑苛法,代之以他所推明的孔孟的德治。他之反對縱橫家,是為了求得社會和政治上的穩定。從此,董仲舒成為學術大一統的象徵,他在學界和思想界「為群儒首」的地位,得以進一步確定。
建元詔舉賢良方正是漢統治者對政治指導思想新的尋求,也是各家學派爭奪官方學術、國家統治思想地位的競爭。在這場競爭中,儒家勝利了。在專制政權下,理論必須經過欽定才能充分顯示並實現它的現實性。經武帝欽定,儒學正式從私家性質的子學上升為經學即官方學術。這表明經過幾百年經驗和摸索,統治集團終於選擇和確定以儒學為政治上的主導思想。儒學作為兩千年中國封建社會主流統治思想的地位,從此確立和莫定。
建元對策後,儒學遭到了以竇太后為首的黃老派的阻撓。武帝要將尊儒制度化,意味著意識形態的重大改革,意味著黃老思想的主流、指導地位受到挑戰和被取代的威脅。黃老的官員們不甘黃老指導思想的地位被取代,緊接著組織反攻。他們具有政治上的力量,竇太后就是他們的首席代表。竇太后菲薄《五經》,以為儒者文多質少,瞧不起他們,阻撓儒家的發展。她首先向執行尊儒的丞相衛綰開刀,建元元年對策後不久,衛綰就被免去了職務。這次儒道較量,竇太后阻遏了儒家在對策後發展的勢頭。
接著,武帝繼續用儒者竇嬰、田蛤、趙綰、王臧為卿,第二年鬥爭就更激化了。十月,趙給向武帝奏言諸事不必請示東宮,要奪竇太后的權。這下大大激怒了竇太后,她派人暗中查得趙綰、王臧的一點小過失,去責問武帝。本來古制,先帝死後三年,新天子應守制不改父道。武帝如果一上台就興制改作,於古制就不大符合,而且,武帝畢竟還年輕,加上祖孫關係,漢以孝治天下,他自己又是靠著竇太后的勢力做皇帝的,只好順著她。於是不免就犧牲了這幾位儒家首領,趙綰、王臧下獄自殺,竇嬰、田蚡兩人被免去職務。儒家學說於是在統一王朝公開的衝突中再遭敗績。
到建元五年,武帝二十歲,竇太后也快死了,操縱政權不那麼容易了,於是《五經》博士得以乘虛置立。次年,竇太后死,儒家發展的障礙得到消除。田蚡復出,當了丞相,大搞反攻倒算,「黜黃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儒者以百數」。在竇太后駕崩的哀樂聲中,儒家慶賀他們的勝利,黃老的主流、指導思想的地位終於被取代。
※劉秀「柔道」方式對待功臣良將,用這些人專權卻埋下了動亂禍根
※李世民不想違背盟約,突厥不打又可惜,慣使陰招將領盤活他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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