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地僧斯坦·李教我的事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當漫威影業最新一部電影《毒液》熱映，漫威的擁躉們未曾料到這部超級英雄電影，在「漫威宇宙」中的地位——它成了「漫威之父」斯坦·李在世前推出的最後一部電影。當地時間11月12日，美國漫畫元老級人物斯坦.李去世，享年95歲。

在漫威發展史上，轉折點或分水嶺，是從斯坦·李這個如今人見人愛的老頭兒，當年那個「愛吹鵝笛的小舅子」的加盟才真正開始的。

斯坦·李本名斯坦利·利伯，在早期職業生涯中曾給美國地攤文學寫過粗俗段子，繪過漫畫。為了避免暴露真實身份（想不通有啥怕暴露的），取了個筆名「斯坦·李」。

但誰都沒想到，包括他本人，這個名字日後伴隨漫威公司的起起落落，會變得如此顯赫。

自1939年從業以來，斯坦·李一個人創造了漫威超級英雄庫中八成多的角色，僅憑這一點，就足以名垂漫畫史。而影迷更津津樂道的，還有他在漫威電影中的客串歷程。在《復仇者聯盟2》中，這位搶鏡高手搖身一變成了二戰退伍老兵，在派對上被仙官的千年佳釀灌倒。

雖然老爺子沒讀過《演員的自我修養》，可能也不知道《喜劇之王》里「其實我是個演員」的梗。但這並不妨礙他在熒幕上出盡風頭，搶足戲份。他是漫畫家，其實還有一顆當演員的心。

宇宙源起臨時工

漫威起先只是一家再小不過的漫畫周刊工作室，不過是馬丁·古德曼這位出生在紐約布魯克林一個俄羅斯移民家庭的出版人眼裡的某個「業務板塊」。

上世紀30年代，後「大蕭條」的經濟衰敗、民生凋敝、社會整體壓抑，客觀上刺激了偵探小說、超級英雄漫畫等文化消費的興起。隨著漫畫業的興起，漫威破土而出，小荷才露尖尖角。

根據《漫威宇宙》一書作者肖恩的說法，斯坦·李是馬丁·古德曼太太瓊的表親，因為剛剛辭掉了在制衣廠的工作，生活一下子沒了著落。而斯坦·李那時的唯一夢想，就是成為漫畫家。就這樣，因緣際會，漫威開始迅速步入上升通道。

斯坦·李剛開始的工作是打雜，包括拖地、煮咖啡，間或替漫畫專欄作家創作一些配角的台詞。兩個月後，為了激勵一下這個勤快的年輕人，公司給了他一個小小的任務，為《美國隊長》撰寫大約兩頁的短篇故事情節。

果然，任何一個行業都是「掃地僧」實力最強。

斯坦·李上交了一篇巨著，並冠以《美國隊長挫敗叛徒陰謀》的標題。很快，因公司人事變動，初創元老暗地裡為DC打工接私活被古德曼解僱，年輕的斯坦·李臨危受命，就此成了漫威漫畫創作部掌門人。

依託複雜的時代背景，在每一段歷史時期，斯坦·李總能應景創造出一些漫威英雄，在這個意義上上，漫威英雄其實也是一種現實主義創作。譬如，「冷戰」和核戰爭威脅為大眾娛樂注入了一股全新的焦慮與放縱氣質，所以漫威有了綠巨人浩克。

隨著美國深陷越戰泥潭，約翰遜總統「偉大社會」的一攬子計劃使政府陷入了巨額赤字，經濟增長疲軟，黑豹黨、嬉皮士、民權運動以及左翼激進街頭政治把青年一代都裹挾了進去，這要求美國社會來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變革。漫威的「X戰警」就在這樣的動蕩社會背景下誕生。

不難看出，變異人英雄就是為了平權而奮鬥的非裔美國人，而X教授與萬磁王兩個人物的原型就是馬丁·路德·金與馬爾科姆·X。一個平和，一個憤怒，一個試圖通過合作溝通融入人類社會，一個則號召用一切可能手段，以犯罪為反抗。

熟悉斯坦·李的人，都說他是個溫和的自由主義者，但他卻頻頻接受《鄉村之聲》及《滾石》等激進文化刊物的採訪，聲稱漫威的英雄世界並非脫離現實——漫威的英雄陣營里增添了多位黑人英雄，諸如1966年《神奇四俠》第52期中亮相的「黑豹」，還有後來的「獵鷹」。

阿波羅登月計劃及美蘇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太空競賽，激發了全球公眾對外太空宇宙的興趣，從而催生了諸如《2001太空漫遊奧德賽》之類的電影作品。為了迎合公眾這股對太空探索的熱情，漫威決定組建一批全新的、以遙遠星係為舞台的超級英雄。

1969年，「銀河護衛隊」宣告成立，他們和「快銀」一起對抗前所未有、近乎神祇的反派「行星吞噬者」（Galactus）。而為了使這些天外來客有朝一日能與地球上的人類超能英雄並肩作戰，斯坦·李又為漫威虛擬世界創造了專門應對此類威脅的高科技機密特供機構「神盾局」。此時，漫威漫畫在全球的銷量已達每年6500萬冊。

商業帝國靠「人渣」

漫威的勢如破竹引來了資本的青睞，80年代，漫威相繼被新世界電影公司與露華濃收購。並且90年代初就在時任露華濃總裁羅納德·佩雷爾曼的運作下上市。

上市後的漫威在漫畫創作領域繼續保持高產，同時，在資本運作方面更是大膽冒進。相繼購買了玩具公司、卡牌公司、漫畫分銷公司等產業上下游參與公司，以求在未來實現協同。然而如此瘋狂冒進令漫威負債纍纍。

早在80年代，斯坦·李就慧眼獨具地看上了電影這塊肥肉，歷經十年籌備成立了「斯坦·李傳媒」。雖然公司有所建樹，無奈因為法律問題被隊友所坑，於2000年慘遭破產。但老爺子並不灰心，次年再次創建POW娛樂公司，並在2003年到2006年期間製作了多部電視劇。

此時的漫威元氣大傷，僅靠兜售版權收取一定費用。《蜘蛛俠》、《神奇四俠》、《X戰警》被相繼出售給SONY影業與21世紀福克斯。這也導致雖然SONY投拍的《蜘蛛俠》大賣，然而漫威只有眼紅的份兒。

痛定思痛的漫威終於決定孤注一擲自己拍攝電影。2008年，藉由《鋼鐵俠》的大賣，漫威發布了漫威電影宇宙。按照斯坦·李透露，他創作鋼鐵俠的初衷就是要「硬塞給讀者一個人渣，不管你喜不喜歡最終都得愛上他」。

幾乎在同一時間線上，迪士尼也迎來了公司成功轉型的關鍵人物——鮑伯·艾格，他在上任後就斥資74 億美元完成了對皮克斯的收購。一方是對資金的強烈渴求、一方是對開拓兒童以外內容市場的熱忱，雙方一拍即合。2009年，迪士尼宣布以4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漫威娛樂公司。

自此，漫威成為迪士尼的子公司。同時，漫威在保留了大部分自治權，並充分享有獨立文化和特色的同時，也擁有了曾經難以企及的投資預算。在將近80年的時間裡，儘管走過彎路，但漫威每一頁的燙金史上，都留下了斯坦·李的身影。

2017年7月14日，94歲斯坦·李被授予「迪士尼傳奇」稱號。想想老爺子為漫威打下的半壁江山，這個稱號也可說實至名歸。

漫畫少年寫訃告

1922年，斯坦·李在紐約父母住的公寓中降生。他的父母是從羅馬尼亞移民到美國的，而斯坦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但是，他們家很窮，斯坦利的小弟弟拉里出生後，生活更加拮据。在斯坦·李的漫畫自傳《漫威之父：超級英雄的誕生》里，他回憶父母常常為了錢吵架。父親每天外出找工作，但是每天晚上他回來時依然沒有找到工作。

每過幾年，當他們沒有能力交公寓的房租時，就得搬家。為了沖淡這些帶給他的不快，斯坦靠閱讀打發時間。

斯坦·李最愛哈代兄弟系列（美國著名少年讀物，和名著《飄》一起受美國聯邦政府多項法律特別保護），如果沒有一本好書可讀，他甚至可以津津有味地趴在桌子上讀食品包裝背後的標籤成分表。這一點，倒是和沒帶手機上衛生間讀心相印標籤的硬糖君如出一轍。

高中時，斯坦開始寫作賺錢，但是，一切並不像他期待中那麼美好。他是一個訃告寫手，而訃告總是用一種沉鬱的筆調描寫死去的人們。後來，他開始為一個國立肺結核醫院撰稿。可是，斯坦還是覺得寫作既無聊又沉悶。

有一陣子，他試著做了一些與寫作無關的工作，直到羅比叔叔告訴他，他任職的出版公司可能需要人手。那時斯坦已經讀完高中，想去和人事經理談一談。那家公司就是漫威的前身，於是因緣際會傳奇開始。

看似點石成金的漫畫生涯，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順利。但在妻子瓊安的鼓勵下，斯坦·李創作了經典漫畫《神奇四俠》，隨後的《綠巨人》、《鋼鐵俠》、《X戰警》均成為美漫的經典。

1947年，斯坦·李的表兄為他介紹了一位姑娘貝蒂，就在斯坦·李前去與這位姑娘約會時，是瓊安為他開的門，斯坦·李對她一見鍾情，甚至直接瘋狂的對瓊安表白，完全把那位貝蒂忘在了腦後。瓊安開門看到痴漢，好奇地說「May I help you?」斯坦·李直接開撩：」I love you。」

隨後兩人一起去吃了午飯，在吃飯時斯坦·李直接向瓊安求婚。此時瓊安正深陷在一場並不幸福的婚姻里，兩人迅速墜入愛河。（沒看錯！斯坦李是小三！）歷經波折，瓊安與丈夫離婚，就在離婚一個小時後，她便與斯坦·李在隔壁的屋子結婚。

這場婚姻是將近70年的相濡以沫，每當斯坦·李灰心喪氣，瓊安就會在旁鼓勵。當DC搞出《美國正義聯盟》，古德曼給斯坦·李下達了一條命令：剽竊這個創意，搞一支我們自己的超級英雄團隊。在此之前，斯坦·李其實已經嘗試過復活過氣的超級英雄，可惜效果不佳。

斯坦·李回到家便向妻子宣布，自己終於決定退出漫畫界了。不過，妻子勸他改變主意。「堅持你的想法就好了。」她態度非常堅決地說，「把你自己的想法實現在漫畫里。他們能怎麼樣，難道還炒了你不成？」原來，每一個漫威的超級英雄背後，都有一個怕老婆的斯坦·李。

其實不僅斯坦·李愛客串，妻子永遠可以夫唱婦隨的配他「瘋」。《X戰警：天啟》中，兩人還客串了一個鏡頭，扮演一對末日到來前緊緊相擁的老夫妻。

去年，93歲的瓊安離世。今年，95歲的斯坦·李駕鶴。每一個沉迷過超級英雄的少年，都應該相信：這一回他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去接他的意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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