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關東》開播十年,寒冬來了,生活還要接著闖
《闖關東》
2008年,在第七屆金鷹電視藝術節上,《闖關東》獲四項大獎,贏得滿堂彩。
彼時,金鷹節還沒被拉下神壇,一個把3000萬預算都花在拍攝的劇組,得到這樣的殊榮,是值得慶幸的事。
十年後,金鷹獎名不副實,《闖關東》這樣的電視劇更是鳳毛麟角。
——度公子
在東北三省一帶的鄉下,能見到很多土坡,上面墳冢無數,但都朝著一個方向——山東。
毫無疑問,底下埋的都是山東人。
至於山東人為何會集體流落東北,還得追溯到歷史上三大人口遷徙之一的「闖關東」。
從清末到民國,一百來年的時間,3000多萬人離開山東,踏上闖蕩關外之路。
樹挪死,人挪活。故鄉旱了、澇了、地震了,莊稼顆粒無收,百姓走投無路,只有遠走他鄉。
而關東地廣人稀,有大把土地等著開墾,自然是首選之地。
現代人上午在山東,下午就能飛到黑龍江,輕而易舉。而交通不便、信息閉塞的年代,長途遷徙基本上意味著死裡逃生。
這場民間自發組織的逃亡,一路上死亡不計其數。生死存亡之間,中國人的堅韌在「闖關東」中發揚到了極致。
而就是這樣一場宏大的遷徙,翻遍史料,都很難找出詳盡介紹的著作。
直到2008年電視劇《闖關東》的上映,才讓這段歷史重新鮮活起來。
<《闖關東》海報>
「闖關東咱靠的就是這個闖勁,你現在這個闖勁沒了,到哪都好不了。」
從無到有,從絕境到希望,都無非一個「闖」字。
《闖關東》的編劇高滿堂就出身於一個典型的「闖關東」家族,祖籍山東平度。
<《闖關東》編劇高滿堂>
父親16歲來到大連,後來娶了同為山東老鄉的母親,生下了他。
創作初期,高滿堂的雙親皆以去世,只能問詢尚且健在的三舅、四舅。
時隔多年,兩位老人回憶起當年「闖關東」的情形,已經有所出入,爭得面紅耳赤。
但對於逃難時飢餓難忍的細節,卻格外的印象深刻。遺憾的是,當2008年電視劇《闖關東》播出時,兩人老人卻不在人世了。
高滿堂打小聽慣了老一輩「闖關東」的故事,人至中年,終於沉澱地足以寫下這段故事。
正式確定後,又和《闖關東》總策劃王敏八次碰面,探討劇本構想,才算把創作方向定下來。
<《闖關東》劇照>
隨後進入找尋見證者階段,製片人侯鴻亮先是走訪了東三省四個地市,7000多公里的行程,取得真實的一手資料。
其中在老金溝的採訪,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
村子裡曾經淘過金的老先生十有八九都是殘疾,有人眼睛沒了,有人缺胳膊,有人斷腿。
無怪乎當地流傳著「老金溝淘金,滿族人不幹,本地人不幹,山東人干!」
對於迫切想要生存下來的人來說,淘金就是淘命。
上有官兵監管,下有土匪打劫,能夠活下來就是僥倖。
電視劇《闖關東》里的朱開山,成為了淘金好手,還積累了發家本錢。
<李幼斌 飾演 朱開山>
可生活不是文藝作品,更無常,也更殘酷。
赤手空拳的逃難者,只能硬著頭皮闖。
越逼近真相,越令高滿堂崩潰,這些被採訪者身上,到處都是他父母的影子。
如此,也只能闖。不僅要闖,還要闖出名堂。
「近年來,中國電視劇界大量膚淺、沒有閱歷和質感的作品充斥著整個熒屏。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一是投資方急功近利,二是有閱歷有質感和有著豐富人生經驗的編劇越來越少。像我們這些40、50、60歲的編劇,最大的財富就是閱歷和人生經驗。而我們每次創作還都會掏空心血。」
最後劇本從大綱到成本,先後修改八次,才有這部《闖關東》。
闖關東,是從絕路里走出一條生路。
彼時,山東水災,官府苛捐雜稅,留下來是絕境,唯有走出去。
只是這條生路,不是所有人的生路,仍舊有數以百萬的人命喪途中,或餓死,或凍死,或病死。
從山東西南、膠東等地登船走水路的人,在沒有任何技術保障里,跨越渤海,往往十條船里,有五條都中途遇難,一半的人因此葬於大海。
能夠成功抵達關外的人里,很多水土不服,經受不住冰天雪地,都得了大骨節病,十分痛苦。
當年的三千多萬人,跋山涉水,奔襲數千里,就像《闖關東》里的朱家一路遇到官兵、土匪、土豪鄉霸,還要扮演流民、礦工等角色,死裡求生。
<《闖關東》劇照>
這段歷史之沉重,劇組也做了深度還原。
為了展現路途遙遠,劇組輾轉黑龍江黑河、雪鄉、海林、葦河,哈爾濱,山東朱家峪、柳埠、周村、膠南等地。
拍攝總行程綿延萬里,轉場16次之多,創下了同類電視劇轉場次數的最高紀錄。
關東的重頭戲,少不了林海雪原。
劇組駐紮在東北雙峰林場,這裡距離最近的小鎮也要200多公里,在零下三十多度的片場,連續拍攝了兩個多月。
東北大地空曠遼闊,集齊了逃難者的幻想。
於是,全劇組齊上,頂著一米多厚的積雪,在一望無際的雪地上搭建出朱家大院。
<朱家大院>
離公路太遠,運送器材不方便,又另外修了幾公里路到這兒。
北方的冬天,由於天氣原因,大型施工工程基本上都會停的。而劇組還冒著嚴寒,頂風而上,在短時間內完成這些實景的搭建。
劇組3000萬的預算,基本上都花在了拍攝過程中。據說,主創人員的勞務費,直到拍完,都還在拖欠著一部分。
最終,從2006年8月至2007年1月,歷時5個月,共完成拍攝1669場戲、683頁劇本,拍攝素材14000分鐘。
實為可敬,也真的敢闖。
從此留在關外的人,成了再也回不去故鄉的遊子。
所以有個奇特的現象,在山東有平度縣、海陽縣,而黑龍江也有這樣兩個縣,並且兩個縣的居民都分別來自山東平度、海陽。
儘管遠在千里之外,也要建造一個類似的故鄉。
<《闖關東》劇照>
這些闖出來的先行者,披荊斬棘,困難重重抵達關外,而月是故鄉圓,註定要心懷一輩子的鄉愁。
在《闖關東》劇組走訪時,遇上一位老人,當年他隨母親從山東一路走到黑龍江尚志縣。
時值大年三十,母子二人躲在一處屋檐下,母親說:「過年了, 咱也沒啥好東西吃, 你打點水,咱娘倆洗洗臉、喝口水過年。」
十幾歲的男孩就走到河邊,頂著風雪把冰鏟開,小心翼翼提到母親身旁時,腳底打滑,一個趔趄,連人帶水都倒了。
母親一把將他摟住,哽咽半晌才說:「不喝水、不洗臉咱們也過年。」
八十多歲的老人說到這裡嚎啕大哭。
而今很難想像,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子鑽山林、涉河流、挨飢餓、斗野獸、避土匪,跨越千里,躲避命運的危機,迎面而來的依舊是一籌莫展的前路。
沒有退路,不知前路,把命都系在路上,能活下來就好。
就像《闖關東》里老獨臂所說:「人這一輩子有災有難,自己在刀尖上滾,滾過來你就活命,滾不過來你也別怨誰,這就叫闖江湖吧。」
<王德順 飾演 老獨臂>
人生在世,無非一個闖字。闖江湖也好,闖生活也罷,都要有孤注一擲的勇氣,才能無愧於心。
百年前的人闖關東是為生存,如今的北漂、上漂、廣漂無非也是為了生存。
時代不同,對於生命的渴望卻無比一樣。
2006年,22歲的朱亞文正在北漂。
每天早上起來就去北影廠,再到北影廠的仿清耬、影橋賓館、薊門飯店,這些地方的劇組都打問一遍,然後回家等電話。
他給自己定了個五年計劃,如果混不出成績,就回家。
薩日娜曾說:「亞文,你就是一座火山,只是還沒找到點噴發。」
碰上了《闖關東》劇組,他噴發的點來了。
<朱亞文 飾演 朱傳武>
當時要拍攝他凍僵被救活的一場戲,鏡頭裡是他沒穿衣服,旁人往他身上搓鹽。
雖然是室內,但也只是臨時搭建的板房,室內外溫度差不多,都是零下三十多度。
這樣的溫度哪怕穿著雪地靴站五六分鐘,腳也很快失去知覺,他一聽導演指令,二話沒說,就脫了衣服躺下。
和他搭戲最多的小宋佳,有段時間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山上,由於山裡偏僻,都是每天早上7點就集體出發到片場,路兩邊的積雪都齊腰身。
<《闖關東》劇照:朱傳武與鮮兒>
工作中,和四五十個大老爺們頓頓吃白菜燉粉條,燒好的白開水,如果不快喝掉,很快就又凍了起來。
甚至要為了角色,裹上花棉襖,素顏出鏡,這對於27歲正在上升期的女演員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挑戰。
但她都抗住了,女主角鮮兒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女孩,到童養媳、戲子、王府丫鬟、風塵女,再到土匪頭目,是闖關東中女性的命運寫照。
<小宋佳 飾演 鮮兒>
飾演老獨臂的王德順拍攝《闖關東》時,已經72歲了。
65歲才藉由《皇朝太醫》進入影視圈,這位老爺子堪為年紀最長的北漂。
堅持健身30年的他,精神矍鑠,在劇中絲毫看不出體態上的老邁,一臉的褶子反倒寫滿故事。
《闖關東》里,男人的豪爽義氣與女人的剛烈勇敢,一樣感人至深。
而角色之外,朱亞文、小宋佳這樣的演員身上,也不透著一股闖勁兒。
「藝術作品最應該關注的就是個體的生命。」
《闖關東》最厲害之處也在於編劇能以一部家族奮鬥史,幾個小人物的人生角色轉化,就鋪開了整個東北、乃至全中國的命運圖景。
家運國運,息息相關,敢闖敢為,薪火相傳。
2018年,已經過去了大半。
時代變了,我們這些在外奔忙的人,其實和《闖關東》里每一個被命運推著往前走的人,並無二致。
回頭是故鄉,抬眼是前方。
劉亮程在《一個人的故鄉》里寫道:「故鄉是一個人的羞澀處,也是一個人最大的隱秘。我把故鄉隱藏在身後,單槍匹馬去闖蕩生活。」
<薩日娜 飾演 朱開山妻子>
對於闖關東的人來說,故鄉是再也回不去的守望,他們客死異鄉,只能在墳頭上瞭望遠方。
對於離家漂泊的人來說,故鄉是底氣,有了根,才好繼續拼下去。
繼往開來,好的作品,壯麗的人生,都是闖出來的。
生活有風花雪月,卻不全是這些。
寒冬來了,每一個還在為生存堅持的人,不論高下,都是生活的勇士。
※世界上居然有漂浮在海上的無國籍的民族?!
※直棖、羅鍋棖、霸王棖這三個孿生兄弟與矮佬、卡子花的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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