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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史文庫》鐵棺:徒勞無益自傷悲


《戰史文庫》鐵棺:徒勞無益自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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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不甘放棄的艇長又進行了第三次突入嘗試,結果依然如故,反而遭到美軍艦艇和飛機的持久壓制,被迫潛伏在水下長達40多個小時,幸運的是沒有遭到攻擊,而且又收到司令部中止作戰的命令,最終得以平安返航。

艇長調任

在大津島基地送走特攻隊員和艇長後,我返回艇內,發現水兵艙里吵吵嚷嚷的,水兵們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重大的話題,情緒有些激動。我走近一問,結果自己也被驚到了,原來是艇長將要調走了,好像在潛艇進入豐後水道後沒多久就收到了電報,艇長將調往潛水學校擔任教官。

艇長即將調任的消息在艇內不脛而走,引發了極大的震動。毫不誇張地說,自從伊-56服役以來以艇長為中心形成的戰鬥意志幾乎瞬間崩塌了,對於全體艇員的士氣可以說是莫大的打擊,猶如一個精誠合作的團隊失去了主心骨。艇長在開戰之前就進入潛艇部隊服役,長年以來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操艇技術和作戰技巧都十分嫻熟,在半年來的兩次出擊中,都是艇長帶領大家克服了極大的困難,最終化險為夷,平安歸航,可以說艇員們把艇長當作神明一樣信仰。他具有在混亂局面下保持冷靜,做出正確判斷的能力,對於突發情況又有敏銳的反應,做出關鍵的處置,而且為人謙和,總是默默地履行著自己的使命。這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艇長。在艇長手下經歷的種種苦難現在想來猶如是在很久之前發生的事一樣,那種無以言喻的失落寂寥伴隨著嚴冬時節的寒風從艙口吹進艇內,讓人倍感心寒。

《戰史文庫》鐵棺:徒勞無益自傷悲


■ 1945年3月,伊-363潛艇的官兵們在前甲板上的合影,在人群正中央的就是艇長,對於潛艇而言,艇長是全艇戰鬥力的核心所在。

我坐在軍官艙里也能聽到前水兵艙的下士官們談論的聲音,在潛艇這種狹窄的空間里,很容易聽清隔壁艙室的聲音。在士兵們的交談中不時混雜著「……調職了嗎?……什麼時候調走?」在談到艇長調職的話題時,大家的聲調總是不自覺地會提高。

在艇長調職帶來的不安騷動中,伊-56又一次停泊在吳海軍工廠本部前面的潛艇錨地里。在回港的第二天,全體開始休整。在錨地里,到處都系留著搭載「回天」特別攻擊隊金剛隊出擊的潛艇,聽說在參加此次作戰的潛艇中,襲擊烏利西錨地的伊-48被擊沉了,這是該艇首次出擊,真是運氣不佳。與去年10月捷一號作戰前相比,工廠本部前的潛艇停泊得較為整齊,比較奇怪的,伊-201型潛艇和波型潛艇都獨立系留,而且原先設在「筑紫丸」號的艦隊司令部也搬遷到岸上去了。由於連續作戰損失了不少潛艇,如今錨地內的潛艇減少了,已經快成光桿的司令部也沒有必要安置在軍港中央、設施豪華的旗艦上了吧,或許司令部人員也羞於那樣做。

研討會

2月7日,在遷到岸上的司令部舉行了「回天」特別攻擊隊金剛隊的作戰研討會,而司令部醫務科也召集各潛艇軍醫長舉行特別研討會,交流心得,總結經驗。在會上,參與金剛隊作戰的各潛艇的軍醫長們將行動期間艇上有關醫務工作的各種事項做例行報告,接著關於在潛艇的特殊環境中發生的各種疾病進行討論,包括發病的癥狀、病情發展以及處置方案等等。

作為潛艇軍醫長,由於處在與患者相同的環境和衛生條件下,往往不能夠進行詳細、客觀的觀察,從這一點說,潛艇軍醫不可能像醫院的坐診醫生那樣冷靜地診斷病情,只能憑藉經驗行事。在岸上的醫生看來,這樣的報告是靠不住的。比如在測量艙內二氧化碳和氧氣濃度時,由於氣壓和氣溫不停變化,而測量儀器又相當笨重,操作不便,更重要的是還在敵方艦艇的壓迫下被迫潛伏在水下,在那種環境下想取得像實驗室那樣精確的測量數據是根本做不到的。雖然在會上對這種情況做了彙報,但未能引起列席會議的大人物們的關注,基本上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相比潛艇內部的實際問題,大人物們更關心某些細枝末節,比如「飲食方面的情況如何?吃高脂肪食品的結果如何?」等等,會上還對冬季在內陸食用高脂肪食物與在赤道海域潛艇內食用同類食物的受歡迎程度進行比較。然而,在我看來,這些問題和比較本身就是一個大錯誤,可是大人物們對此興緻盎然,詢問不休。

參加會議的軍醫長按照所在潛艇的舷號對號入座,依次發言,我幾乎排在最後,聽著前面每個人對於上級的質疑做出應答時,不知為何心情變得極為煩躁,無法平靜地繼續聽下去,覺得這樣的討論毫無意義。從菲律賓海的苦戰到這次遠赴新幾內亞,我所在的伊-56面臨的環境越來越惡劣,這是為什麼?在作戰中,我掌握了大量詳盡的報告數據,在艇上時我曾想到,若能返航一定要做出最準確的報告,因此督促看護長認真進行測量、調查和記錄,然而如今這些珍貴的數據都失去了意義。另一方面,「回天」特攻隊員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界,心靈受盡折磨,最後在自殺式的撞擊中犧牲自我。負責運送特攻隊員的潛艇假如能夠從滴水不漏的敵軍警戒線上平安逃脫還好,如果時運不濟,就會像伊-48那樣被擊沉在異國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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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1月9日,搭載4枚「回天」的伊-48潛艇從大津島基地出發,計劃攻擊美軍烏利西錨地,於1月23日遭美軍艦艇攻擊沉沒。

眼下的戰局,憑藉高脂肪食物、高維他命藥劑、人工太陽燈、德式二氧化碳測定器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因此相關的討論對於潛艇沒有任何益處,再加上艇長調職一事給艇員們帶來莫大的衝擊,我也感到心慌失措。我只想在這位艇長手下做事,這就是我最真實的想法。我想要在我們乘坐的伊-56潛艇沉沒前,儘可能地冷靜觀察,記錄下詳細的數據,即使我的記錄隨著潛艇一起沉入深海也無所謂,因為這是一種發自內心榮耀的行為,是在隨時可能降臨的死亡面前留給自己的最大禮物。如果潛艇真的不幸沉沒了,那我的記錄幾乎永遠湮沒在深海中。然而,如果這份記錄有幸能隨著沉沒的潛艇一同打撈出水而得以面世,我相信沒有比這個更令我感到欣喜的事情了。

然而,我的這些設想從此次作戰返航後,正一天一天消亡,心中唯一的榮耀在這次研討會上也完全崩潰了。在潛艇上的記錄,或許在那樣艱苦的狀況下是件了不起的大事,然而一旦上岸再看我的報告,到處都是漏洞,根本就是依據不足的記錄。自己拼盡全力去做的事情卻只是得到這樣的結果,那種鬱悶心情可想而知。在潛艇中的艱難如果不是自己親身體驗是不可能理解的。我感到憤怒,絕望的感覺步步襲來,偌大的房間里光線昏暗,身體感到陣陣發冷。

伊-53的軍醫少尉正流利地進行報告,下面就該輪到我了。伊-53軍醫長的報告結束後,會議的司儀,司令部的一位軍醫少佐,從座位上站起來說道:「接下來由伊-56潛艇做報告。」我站起身,開始照本宣科地讀事先準備好的記錄,然而在念的過程中,我感到自己體內有一股莫名的怒氣升騰而起,漸漸地化成怒火,終於在最後一刻爆發了,這種憤怒並不是針對個別人,但是我要把心中所想向眼前那些悠閑居於高位的大人物們一吐為快。我合上講稿,將憋在肚子里的話大聲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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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2月,伊-368潛艇搭載「回天」特攻隊準備向硫磺島出擊前夕,上級軍官登艇為特攻隊員們送行。當日本海軍已經採用自殺式攻擊進行作戰時,戰局已經無可挽回了。

現在無論怎樣認真地調查潛艇的狀況,也不能增強戰鬥力,原因要追溯到舾裝之前,必須從潛艇的設計開始進行檢討,從計量儀器的安裝位置到艇內照明等諸多細節進行根本改進。熒光燈應該一點就亮,二氧化碳凈化裝置、強力靜音冷卻機和氧氣發生器的研究也不可或缺,從根本上重新考慮海軍對潛艇的作戰運用方法。如果加速潛艇乘員的新陳代謝,遲早會導致精神的崩潰,那麼在進行急速潛航時會造成操作失誤,在壓力面前自我崩潰……

此外,給潛艇乘員提供高脂肪食品、高維他命藥劑的確是令人感激的有效措施,不過現在時局緊張,戰場已經推進至日本近海,上述措施不是當務之急。與此相比,在高溫潮濕環境下對食鹽的供給進行適當的管理更為重要。我將在伊-56潛艇上獲得的真實感受如實說出來,然而這些內容也不過是我心中所想的十分之一,可是我已經覺得喉嚨乾渴,心情焦躁。我沒有慢條斯理地諸事說明的耐心,那些明了事理的人只要聽了我的話就能明白我的意思,而那些不能理解的人再怎麼說明也無濟於事,想到這些,我放棄了繼續報告的想法。

最後,我以「報告結束」結尾,坐回座位上。來自潛艇衛生研究所的井戶垣少佐和藤井大尉坐在我的斜後方,他們向我使眼色,讓我繼續講下去,可是我想到說得再詳細也不會起到任何作用,便對走到我身邊的藤井大尉說:「說了也沒有意義。」

藤井大尉仍熱情地勸我:「你的報告很重要,再詳細說說吧。」我無法抑制內心的怒火,執意不願再說。「說了也無用,沒有意義……」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多說一個字。司儀見狀做了一番總結性講話,然後由足羽艦隊軍醫長做出訓示,研討會也到此結束了。

大換血

會議結束後,我聽說有汽艇前往工廠本部,便趕往棧橋,一群從潛水學校前來參加研討會的新晉軍醫中尉、少尉一齊向我敬禮。面對這些後輩我竟莫名地感到羞愧,匆匆回禮後便跳上正在等候的汽艇。

我回到潛艇,先任伍長正在甲板上,他帶著奇怪的表情走近我,尖著嗓子說道:「軍醫長,……輪機長、航海長、炮術長、分隊士,還有掌水雷長全都調走了。」他的臉上頓時流露出寂寞的神情。

「那麼就只剩下我和先任將校了,下士官兵有誰調走了?」

「有27人調職,連管長、油壓手……調走的都是老兵。……軍醫長,你沒有被調走吧?」

「軍醫一般是一年至一年半才會調職,不用擔心,先任伍長。」我說著,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跳入艙內,看似平靜的我內心已經波濤翻湧了。

次日,軍官艙內的氣氛發生了360度的大轉變。我們艇的乘員大批調職,其他艇應該也是如此吧。一旦接到調職命令,即將調離的人就不再與本艇有關係了,他們與我之間好像立刻出現了一條看不到卻真實存在的分隔線。因為這條線,大家變得拘謹起來。這也是人之常情,調走的人意味著生的希望,而留任的人還將冒著生命危險繼續出擊,在嚴苛的環境下,生還的希望極為渺茫。

那些要調走的人都在忙著整理自己的行李物品,心情看起來非常愉悅,這種開朗的表情似乎在對我說:「太好了,這下得救了,總算告別了『鐵棺』,軍醫長,以後就拜託你了。」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這麼想呢。為什麼日本潛艇不能像德國潛艇那樣,同乘一艇的人也一起離艇呢?共同經歷的苦難將我們牢牢地團結在一起,因為一紙電報就要彼此分離,讓人難捨難分。以前,我們高興也好,生氣也罷,都會在一起,如今卻再也不能度過那樣的時光了。對於調職的人,我無法從心底說出送別的話語,比如「要調走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恭喜」。那個還像個孩子似的年輕勤務兵用親切地語調說著話,幫助調職者收拾行李,我在一旁用羨慕的眼光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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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3年7月16日,德國海軍U-511潛艇在檳榔嶼舉行交接儀式,轉入日本海軍服役,命名為呂-500潛艇,圖為德軍艇員在碼頭上列隊。

「分隊士,要調到什麼地方去?這個也放到裡面去嗎?這個怎麼處理?」

「那個就送給你了。……喂,這個也放到這裡來。」

「分隊士,這個真不錯呢!」

「哪個?啊,那個啊,在新加坡買的。」

「捆好行李後怎麼處理?」

「給我送到基地隊,然後連同之前寄存的物品一起送走。……掌水雷長,不對,以後餐桌長就是潛航長了。潛航長,小賣部的貨還沒有送過來嗎?岸上小賣部的貨品不多,得偷偷帶點去才行。……拜託你了。」

他們聊天的興緻很高,這種高漲的情緒反而讓我感到討厭,不知道是出於羨慕,還是因為嫉妒,總之渴望生存的本能衝動充斥在我的腦海里,我努力勸慰自己那樣的想法是不對的。

「分隊士,多拿一些吧,聽說岸上什麼都缺呢。」聽潛航長這樣說,分隊士說道:「心裡真是過意不去,現在的心情如同扒下死人衣服來穿一樣。」

一旁的我再也坐不住了,逃也似的走進水兵艙,可是那裡也是同樣的場景,而且水兵之間的對話更為露骨。連管長額頭和眉宇間那深深的皺紋居然消失了,我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什麼問題,但他的容顏的確因為愉快而舒展開來。我走到他身旁,他面帶笑容地說:「軍醫長,承蒙你照顧了。」這次,我總算順利地說出了祝福的話:「恭喜你,以後繼續好好乾。」

下期預告:在完成交接後,前任艇長和其他調職的人告別伊-56,作為留任的軍官,齋藤軍醫長和先任將校自然而然地變得親密,他們與新調任的軍官總有些隔膜,也不太信任新來的水兵。原本以為將繼續在「鐵棺」內煎熬的軍醫長在一次休假後意外得到了調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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