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寫了120多封辭職信,皇帝死活不批,最後他不辭而別
在官場上混,真真是不容易,壓力、責任、質疑、傾軋、勾心鬥角、案牘勞形,讓人應接不暇,身心俱疲。古往今來,概莫如是。套用錢鍾書先生的一句話,官場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裡的人想出來。
明朝中後期,官場上最風光的是內閣輔臣,分為首輔、次輔。雖然排名有先後,但能入閣,就是宰相。學而優則仕,多少人為了入閣,極力鑽營;當然也有人為了離開內閣,絞盡腦汁。萬曆年間的李廷機就是一位想逃離內閣的宰相。
李廷機,晉江(今福建泉州)人,神宗萬曆十一年(1583年)癸未科榜眼。李廷機早年入太學,功底深厚,鄉試第一,會試第一,本可以中狀元,但有個名叫朱國祚的考生名字起的好,於是朱國祚成了狀元,李廷機屈居第二。
入仕後,李廷機做過編修、祭酒、南京吏部右侍郎、禮部右侍郎等職,工作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為官二十多年來,凡事講原則、無偏私、綜理精密、為官清廉,雖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深得神宗器重,常讓李廷機給他講課,歡迎外國使臣的宴會上也常見李廷機的身影。萬曆三十四年(1606年),六十五歲的李廷機因年老體衰,尤其是受不了同僚們的彈劾,多次請求辭職回鄉,均被神宗拒絕。
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五月,神宗召集吏部、九卿、科道會推閣臣,七位候選人中就有李廷機。神宗的用意很明顯,你李廷機不是想辭職嗎?偏偏要提拔你,看你再說辭職!但是,針對李廷機的反對勢力很多,如刑科右給事中曹於汴等四人認為李廷機「彈墨未乾,何為複名列乎」「其人瑣屑,褊無識度」,不具備入閣的條件,於是「相繼上排廷機者無有寧日」(《明神宗實錄》)。
此外,神宗還聽到了不少質疑李廷機的聲音,如刑部主事謝廷贊的兄長謝廷諒言「廷機才弱而暗,……不宜用」,用則是「亂人國者」(《明史·謝廷贊傳》);吏科給事中王元翰言「李廷機非宰相器」(《明史·王元翰傳》)。然而,「帝雅重廷機,命以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參機務」(《明史·神宗本紀》)。
頂著巨大的壓力,李廷機辭讓了三次,才小心翼翼地走進內閣,成為宰輔之一。一同入閣的,還有于慎行、葉向高、王錫爵等人,當時的首輔是朱庚。不過,朱庚年氏已高,力不從心;于慎行重病纏身,入閣不到半年就病死了;葉向高姍姍來遲,直到十一月才來內閣報到;王錫爵曾任首輔,此次被重新召入內閣,未免尷尬。所以,看似內閣輔臣不少,但真正能幹事的只有李廷機。
神宗執政後期,花費巨大,造成國庫空虛,財力緊張。多一個官員就多一份花銷,為了節省開支,神宗刻意精簡官員,內閣、六部官員空缺很大。比如,內閣首輔朱庚就獨自當國了大半年,直到李廷機等人入閣。內閣如此,下面的各部官員空缺更大,人少事多,每一個官員都疲於應付。不知有多少官員想辭職不幹了,但很難,「十餘年來,大臣乞休得請者,百無一二」(《明史·李禎傳》)。
既來之,則安之。面對現實,李廷機出於忠君報國,不能不幹,既要處理國事,還要兼任禮部的事情,焦頭爛額,但彈劾他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元翰及給事中胡忻攻之不已,帝為奪俸,以慰廷機。已而姜士昌、宋燾復以論廷機被黜,群情益憤。廷機力辨求罷,又疏陳十宜去,帝慰諭有加」(《明史·李廷機傳》)。神宗就指著李廷機給他賣命了,誰敢彈劾李廷機,神宗就辦誰。這樣一來,李廷機成了眾矢之的,官僚公敵,難怪他「疏陳十宜去」,想辭職不幹了。
同年十一月,葉向高終於到位了,雖然來的晚,但排在李廷機之前,李廷機不計較,反正他早就不想幹了。葉向高熟悉政務後,李廷機就鬆懈下來,凡事推給葉向高。萬曆三十六年(1608年)四月,李廷機又受到了一次嚴重彈劾,在一片罵聲中,「累疏乞休,杜門數月不出」,即便這樣,罵聲依然不絕,神宗派人去安撫他,勸他出來工作,李廷機仍「堅卧不起」(《明史·李廷機傳》)。
此後的幾年,李廷機躲在一處偏僻的荒廟中,一邊寫辭職報告,一邊等神宗批複,「至四十年(1612年)九月,疏已百二十餘上」。但是,神宗就是不肯讓他退休,李廷機「乃陛辭出都待命」(《明史·李廷機傳》),不辭而別,擅自離開了京城。葉向高知道李廷機去意已決,在神宗面前說了好話,神宗也沒計較。
李廷機帶著屈辱走了,成為明朝第一個被罵聲轟下台的輔臣,「輔臣以齮晷受辱,屏棄積年而後去,前此未有也」。史官對李廷機的評價有三條,一是「遇事有執,尤廉潔,……然性刻深,亦頗偏愎,不諳大體」,二是「系閣籍六年,秉政止九月,無大過」,三是「雖頗叢物議,然清節不污」(《明史·李廷機傳》)。在朝政日馳、中外解體的背景下,李廷機做到這些,已經問心無愧了。(劉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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