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喜劇，到最後卻看哭了多少人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少年時代，非常喜歡紫霞的開場白：「現在我鄭重宣布，這座山上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包括你。」那樣的氣貫雲霄，像一個童話故事。

而現實是：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屬於你，包括你自己。也許，我們就是為了創造屬於自己的東西才來到這個世上。而因為年輕，所以押注於愛情。

命運一直在同至尊寶開玩笑，抉擇是那樣殘酷：要打敗牛魔王救紫霞，就必須戴上緊箍咒做回神通廣大的孫悟空；而戴上緊箍咒就不能有半點情慾，只有取經去。

20年前的少年可能尚未來得及看懂《大話西遊》，20年後卻一下就能明白《鳴鴻傳》。因為主角同樣面臨選擇的兩難：要拯救萬民，就必須殺掉所愛；要做回萬夫莫敵的妖王，就只能拋卻牽掛。

而這種人生慨嘆，或許還不止來自《鳴鴻傳》本身，也來自陌生又新鮮的張亮，來自熟悉又久違的白客「王大鎚」。

迅速變化的網劇市場，觀眾可能更接受「即時反饋」的高能劇，要麼劇情燒腦要麼每幾分鐘就逗樂一次。《鳴鴻傳》自然做到了後者，觀眾往往為其中天馬行空的劇情笑得前仰後合，但硬糖君卻更愛它對人生與愛情的思辨和情懷：撕開表象，是從古至今無法逃脫的選擇與無奈。

或許，也只有帶著過盡千帆的成熟視角才能拍出《鳴鴻傳》這樣一出喜劇里的中年況味——我想起那天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生活，命運枷鎖眾生皆苦

相較於如今網劇鋪天蓋地的宣傳，9月20日登陸愛奇藝的《鳴鴻傳》最初聲量並不大，全憑粉絲口碑逆襲。

光看簡介，《鳴鴻傳》似乎是比較常見的武俠輕喜劇。醉心科研的技術宅神捕沈十五（張亮飾）與戲精附體的小混混劉星雨（白客飾），陰差陽錯地愛上了月兒（陳都靈飾）和汴安第一女神王詩詩。巧的是王詩詩和月兒同為一人，每到月夜詩詩就會變成月兒。兩段愛情，三人相處，卻有四個身份。而當世間大亂，各族相戰，為了蒼生大愛，他們肩負正義與責任，攜神劍「鳴鴻」懲惡安邦，拯救天下。

但很快我們就會發現，《鳴鴻傳》和《大話西遊》具有某種致敬、延續的關係。除了催淚的《一生所愛》，《鳴鴻傳》人設和主題與《大話西遊》也有一脈相承的對應關係：妖王轉世而不自知的劉星雨對應「至尊寶」；二位一體白天是王詩詩夜裡是月兒的女主，對應「紫霞青霞」；苦苦尋找愛人轉世的妖后明珠對應「白晶晶」。

同樣的，《鳴鴻傳》也傳達了比普通輕喜劇更重的內核：每一個人都帶著枷鎖在生活。劉星雨在還不是妖王之時，他就是他，過著自己小混混的生活。胸無大志地賣著印度神油，沒事就偷偷錢袋，幫助一下被渣男欺負的單純少女，伸張著屬於自己的「小正義」。

而當他知道妖王的身份後，保護妖族的使命感曾一度壓得他喘不過氣。他不敢和戀人詩詩親熱，怕妖力傷害到對方；他想過要殺了好兄弟沈十五，以此來阻止鳴鴻劍出世，但他最終沒有下手，只能咒罵上天不公；為了天下太平，他不得不拋下執念，發願永生鎮守妖族。此時他一生所愛之人已死，執念又能算什麼呢？

沈十五，一心要做除暴安良的捕快，整日研究些稀奇古怪的發明。他最大的願望不過是保養好身材的同時，為龍華的刑偵事業做出貢獻。當被誤會是妖王轉世時，他被平日里守護的百姓所排斥，信而被謗；當知道是天神的前世後，又痛心與愛人月兒提分手，忠而見疑；最後的決戰時刻，他做了比劉星雨更大的犧牲，含淚將冰啼刺向月兒，愛而自毀。

或許有觀眾不理解，為何沈十五在完成除魔的任務後，選擇不回歸天庭做回「神將」，帶著記憶做一輩子凡人。因為「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他和劉星雨從來都只想粗茶淡飯，和愛人相守一生而已。

世界是巨大的枷鎖，你不得不重複自己或是別人的生活。當劉星雨戴上魔戒，沈十五手握鳴鴻，雖然有過反抗和掙扎，但依舊成為了重複「生活」的妖王和天神，而非作為最初的小混混和捕快。

成熟的代價是，失去年輕時的自我，然後重複著所謂「成熟了的好的生活」。在深切的鬱悶中，突然就看懂了《鳴鴻傳》的故事：

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一個本領過人的捕快，他們的人生簡簡單單的開始，簡簡單單的進行，可是鳴鴻的現世改變了他們以後的人生，他們不得不被「安排」成為了「匡扶正義」的一份子。

使命和責任牢牢地將他們捆綁的動彈不得。其實，他們這一生早已被安排。

愛情，義無反顧身不由己

人，就是為了尋找屬於自己的東西才會來到世界上，可是命運卻一直在同我們開玩笑。不論是王詩詩還是月兒，沈十五和劉星雨都沒有變成她們想要的樣子，沒有愛到他們想愛的人。

詩詩說自己愛大英雄，劉星雨就努力變英雄。抱著炸藥從高處摔下了河，還不忘對詩詩大聲示愛，狼狽又可愛；誤會詩詩移情，決定為沈十五頂罪，用犧牲性命來退出，壯烈又憨直；洗心革面，答應出錢給跟隨自己的小孩上學，給老大爺養老送終。

劉星雨向詩詩保證自己會努力變成她喜歡的樣子，只要王詩詩喜歡的，無論多難他都願意做。可當他真的擊敗廖五色，保護了汴安全體百姓和龍華安危的時候，詩詩已看不到他變成大英雄的樣子。

古兒一直對劉星雨痴心不改，拚命去做的事最終換來的只是對方的感動和感謝。只求一個吻，便了卻一段情；在身陷囹圄的時候，還惦記自己跟劉星雨一日游的發票；甚至願意用一段假婚禮，來祭奠自己的付出。

無情不似多情苦，只有相思無盡處。《鳴鴻傳》對感情線的處理往往細膩動人：明珠為了尋前世妖王，卻意外地傾心於前世仇人的轉世沈十五。為了償還劉星雨上一世對自己的情誼，居然答應了廖無色，用滅世打了自己三掌。在最後的時刻，明珠終於能沒有負擔地去愛沈十五了。

故事的結尾，沈十五看著「辣椒紅、玉米黃、天空藍、草木綠」的牆面，淚流不止；劉星雨擺脫稚氣，帶領妖族重建家園，在玩「從不」遊戲的時候淡淡地說：「我從未吻過心愛的人」。觀眾在沈十五、劉星雨身上，看到內心深處的那個傷痕纍纍的自己，他們成了一面鏡子，鏡子的另一面就是人性。

他愛我，我愛他，他卻又愛著她，自古至今都無解的愛情方程。詩詩說：「劉星雨去做英雄，只是因為我說我喜歡英雄」。想要的開始，不想要的結局，無論是發生在愛情還是人生上，都讓我們措手不及。戀愛的時候我們都不懂愛情，懂得愛情後卻失去了可以相愛的時光。

看《鳴鴻傳》，對於每一個精彩搞笑的瞬間，我們大笑不止，可笑著笑著，在不知不覺間，淚水早已掛於臉頰之上。

80後，過盡千帆終解其意

生活和愛情所給你的點點滴滴，會在你的心上留下的痕迹，可能這也正是讓80後觀眾很容易在《鳴鴻傳》中產生共鳴的原因。比00後更豐富的社會閱歷，讓他們更容易看到嬉笑背後的無奈，抗爭之後的妥協。

如果說沈十五和劉星雨，代表著男人的成熟和少年的不正經。王詩詩和月兒，就代表著女人的溫婉和少女的靈動。詩詩的動人之處，在於對劉星雨的不離不棄：無論是人是妖，他都是自己認定的男人。

80後男飯對於詩詩的「痴迷」，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契合了絕大多數成熟男人過日子的完美標準：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清貧榮華，不改初心。類似月兒這樣活潑俠氣的女生，符合少年心性，卻在叔圈吃了虧。

所以，當看到微博上「詩詩愛上劉星雨，我們老闆失戀了」、「老闆愛詩詩，喜迎雙十一」、「王詩詩限量擁抱券」等直抒胸臆的「告白」，千萬不要驚訝，那是中年愛情正在發芽。

成熟是一個很痛的詞，它不一定會得到，卻一定會失去。劉星雨愛詩詩，愛而不得；沈十五愛月兒，愛而不得；明珠愛沈十五，愛而不得；古兒愛劉星雨，愛而不得；印忠愛朱珠，愛而不得。

看《鳴鴻傳》，對於「為賦新詞強說愁」的00後來說，或許有些不明就裡；對於「分手應該體面」的90後來說，仍然有些難解深意；對於感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的80後來說，當真是一記暴擊。

就像片頭曲《無字書》的歌詞「有心出逃的人不可逐，感謝你贈一本無字書」，我們都會欣喜於故事的美妙開頭，可任誰都不曾預見會是一個怎樣的結局，這便是人生的不定性。而正是因為《鳴鴻傳》深刻地傳達了「人生無常，愛而不得」，才讓其藝術感染力多了一份必然性。

喜劇外殼下的悲劇思考，讓《鳴鴻傳》猶如一顆酒心巧克力。而這樣的味道，恐怕也是萬合天宜三年磨一劍的甘苦自知。從至尊寶到孫悟空，從劉星雨到妖王，個體走向強大的過程，本就是被社會和命運規訓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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