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成功建立了「人民民主」，包含了生活在公民社會邊緣的群體

歡迎來到企鵝號知畫傾談歷史。對於民粹主義與民主的關係，學術界向來存在截然不同的觀點。那麼拉美民粹主義究竟是「民主」的還是「不民主」的呢？我們一起來看一看吧！

對於拉美民粹主義與民主之間存在的關係，一種觀點認為，民粹主義是民主制的敵人，或者說是民主制的一種異常狀態，是由於特殊的社會衰敗或病症而導致的反常現象，因此，民粹主義是民主制度的「危險的外部力量」，或者是向古老的、過時的政治形式的回歸。不僅在對歐洲右翼民粹主義的研究中，這種觀點頗為流行，在拉美民粹主義研究中，這種看法也屢見不鮮。基諾·赫爾馬尼早就將庇隆主義看作工人階級威權主義的一種形式，後來他又認為藤森和查韋斯是競爭性的威權主義的代表。

在對委內瑞拉民粹主義的研究中，哈維爾·科拉萊斯也指出，「權力集中在行政部門，侵蝕了監督和制衡部門的自主性，壓制了言論自由，增加了反對派的成本，對保護多元性表現出極少的興趣」。另一種觀點認為，民粹主義是有利於民主制度的一種力量，是民主制度的核心因素。拉克勞認為，「極端民主總是民粹主義的」，這是因為「『人民』的構建是民主制運轉的必要條件而沒有民粹主義，就沒有『人民』；沒有『人民』，就沒有民主」。

由於對民粹主義的支持，拉克勞還分別應莫拉萊斯、科雷亞和查韋斯的邀請，訪問玻利維亞厄瓜多和委內瑞拉。有的學者比較謹慎，例如卡農讚揚查韋斯民粹主義計劃的一些因素，認為這是對委內瑞拉崩潰的政黨體制的一種有效的、可以理解的修正，但同時也擔心查韋斯的民粹主義傾向有可能導向庇護主義和腐化。保羅·皮科內也認為，民粹主義是批判自由主義的方式和賦予公民地方自治權的有效手段，但他也對民粹主義可能侵害少數人的傾向表示警惕。

例如，對於查韋斯主義來說，「如果從部門的獨立性和保護少數人權利的角度衡量，查韋斯主義是反民主的，而如果從經濟平等、賦予原來被排除在政治之外的民眾以參政權、加強公民社會的角度來看，查韋斯主義對委內瑞拉的民主是有利的」。要回答這一問題，我們應該考察民粹主義中有哪些有利於民主的因素，有哪些不利於民主的因素，同時還應該反思我們對於「民主」的理解。

無疑，民粹主義中包含了有利於民主的傾向。首先，民粹主義者將以前被排除在政治參與之外的社會群體納入到「人民」陣營之中，使他們成為合法的參政者，從而也大大改變了政治競爭的環境。早期的民粹主義者巴特列、伊里戈延、亞歷山德里為了實現民眾的意願，把自由選舉作為自己的奮鬥目標，因為自由選舉在此之前從未真正存在過。從早期民粹主義者提出的口號就顯示出他們爭取自由選舉的堅定決心。伊里戈延的口號是，在乾淨的選舉舉行之前「絕不妥協」，弗朗西斯科·馬德羅提出的口號是「有效選舉，不得連任」，巴特列的口號是「不再存在交易」。

如果沒有自由公正的選舉，這些民粹主義領導人以及其他很多候選人不可能取得政權。一旦實現了自由公正的選舉，民粹主義者又大力推動選舉權的擴大。他們逐漸將投票權擴大到年輕人和婦女。到20世紀五六十年代，民粹主義者又大力推動選舉方式的改革，如使用簡單的、秘密的、統一的選票等。同時，推動建立獨立的司法委員會監督選舉，確認選舉結果。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拉美各國基本上實現了普選，絕大多數國家，18歲以上的公民獲得了選舉權。在巴西、秘魯和智利，投票年齡降低到16歲，並賦予文盲投票權。

21世紀以來，新一代民粹主義者繼續擴大政治參與的範圍。莫拉萊斯提出了一個包容性的「人民」概念，「人民」不僅包含了對現實不滿的城市混血種人，而且納入了此前被忽視的原住民。在委內瑞拉，查韋斯成功地建立了「人民民主」，「人民」這一概念，在查韋斯看來，包含了生活在公民社會邊緣的群體。新一代民粹主義者不僅為這些此前被排斥的社會群體代言，而且採納這些群體的裝束、語言，以證明自己的真誠，證明自己與「人民」的密切聯繫。莫拉萊斯從未穿著正規的西裝，而是身披傳統的玻利維亞羊駝毛絨衫。查韋斯身穿運動裝，在電視節目中唱跳委內瑞拉的傳統歌舞，接聽來自「人民」的電話。

通過這些象徵性的舉止，民粹主義者力圖將此前被排斥的社會集團合法化地納入政治和文化的領域。其次，通過揭露精英階層的腐敗和勾結，以民主的名義增加「人民」的主權，民粹主義有效地暴露了現代民主體制的機能性障礙或失調。因而，在拉丁美洲，民粹主義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被理解為是對被掏空的、腐敗的、排斥性的「民主」制度的反應與否定。在這種體制環境下，民粹主義者要求增加政治代表對選民負有的責任感，顯然是合理的。更普遍意義上說，民粹主義者直面「代議制政治危機」，因為「選民感到他們的代表不能根據他們的選票、抗議或其他形式的動員所傳遞的信息行事」。

雖然民粹主義具有強烈的民主傾向，但同時也存在反民主的因素。首先，如果沒有一個被界定為敵人的「他者」，對民粹主義來說，訴諸「人民」將毫無意義。這是因為，民粹主義內部，「人民」並非代表一個特定的政治共同體內部的所有成員，而是將共同體的一部分提升到代表整個共同體的位置。在此過程中，民粹主義將一些群體排除在「人民」之外，斷定他們是「非法的」，不是共同體的一部分。因此，民粹主義對「人民」的訴求儘管在一些情況下擴大了民主的範圍，但這種融入總是以另一部分人被排斥為代價的。莫拉萊斯將主要的企業家部門排斥在玻利維亞社會之外，給批評政府的新聞媒體貼上「新自由主義的工具標籤。

査韋斯拒絕向支持反對黨的人提供社會保障，指責其對手「與惡魔結盟」。因此，儘管民粹主義者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民主制度的更新，但又是遭排斥性的，對政治多元主義構成了威脅。對於這一點，斯拉沃伊·齊澤克進行了深刻的分析，他說，在民粹主義的概念里，「敵人是外化的，並被具體化為一個確定的本體論的實體，（即使該實體是一個幽靈），只有將其消滅，才能恢復平衡與正義」。這樣一來，民粹主義就忽略了「真正的」敵人，因為給「人民」帶來麻煩的不再是那些複雜的問題，如現代資本主義的無情發展速度、全球化、結構性失衡、性別主義、種族主義、貧困等，而是特定的「精英」，這個敵人成為所有的威脅性、邪惡、危險性的聚合體。通過選擇這樣一個替罪羊，民粹主義拒絕應對複雜的現代政治和社會現實，相反，通過引進一個首要的陰謀用以解釋一切即將「他者」或者精英作為「對人民的所有威脅背後的唯一代表」。

小編覺得，民粹主義與民主的關係是複雜的，民粹主義是「民主的」還是「反民主的」，很難對其作出簡單的結論。不知道大家如何看待拉美的民粹主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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