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蔣瘸子的困惑

【作者簡介】劉德良，重慶市作協會員。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我聞訊趕往醫院時,他才從昏迷中被搶救過來。

徵得醫生同意,我決定對他進行簡單的採訪,當我遵照醫囑將粗嗓擠成太監腔問圍在他床邊的表情漠然的兩個兒子時,兩個粗壯的農村漢子對車禍經過也不甚清楚,但談及賠償話題時卻是異口同聲:「沒得說的,全部責任是駕駛員的,我爹現在腿斷了,家裡怎麼辦?」我睨見床上的蔣瘸子露出了一絲奇怪的表情。

經過四處查訪,我才知道了車禍的詳細經過。原來傷員姓蔣,今年72歲,去年冬季的某一天,當他背著一大簍柴禾經過一拐彎地方時被一突然冒出的貨車撞傷,據剛領到正式駕照的駕駛員介紹,當時公路彎道右邊有一大石頭,他為了躲避慌忙向左打方向盤,結果……

由於公務繁忙,這件事我沒有再深入追蹤採訪下去。

今年二月的某一天,在路途中我突然又與那位受傷的蔣老漢邂逅相遇了,不過此時的他拄著拐杖已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瘸子,臉上似乎胖了些。當我詳細詢問起車禍的經過和處理結果時,才大吃一驚:原來,老人早年喪偶,兩個兒子全靠他拉扯大,可兒大心變,不再孝順他。他今天在大兒子處吃一頓,明日在小兒處過一天,過著乞食般的生活。他整天在田地中幹得累死累活,稍不如意,就要被攆出門……他患了肺氣腫、糖尿病等多種疾病,因無錢住院而痛苦不堪。他想自殺,可又有些於心不甘,於是便萌發出撞車的念頭,而那塊大石頭正好幫了他的忙。我不竟有些冒冷汗,當我問他：「萬一死了怎麼辦?」他輕描淡寫答道:「被車撞死還有人拉去燒,要是死在家裡,恐怕爛了生蠅了兩個不孝的東西都不會管我。」見我迷茫不解,蔣老漢又不無驕傲地說：「嗨,我雖然缺了一條腿,但沒白缺,我治病的醫療費解決了,駕駛員還賠償了我十萬塊錢,每個月鄉民政還要發點生活費呢,這比在兩個東西家裡吃『臨供』強多了……」

見我愈發愕然,他又悄悄補充了一句,「我說劉記者,你說咋的,我自從出了車禍,兩個兒子都爭著要我了呢……」

我無言以答。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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