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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唏噓與想像當時的東堂子衚衕有過怎樣的風雲變幻

原標題:站在原地唏噓與想像當時的東堂子衚衕有過怎樣的風雲變幻

楓園賓館

伍連德故居

伍連德故居前的文保碑

東堂子衚衕45號

丁西林的「豪華」朋友圈

王蘭順(右一)在衚衕中邊走邊講

現門牌55號史樹青故居

尋訪團在蔡元培故居前合影攝影/聶喆

京師同文館原址

青睞·建國門街道 衚衕系列尋訪活動之四


尋訪坐標:東堂子衚衕


尋訪時間:11月10日


尋訪人數:30人


初冬的第一個周末,「青睞」在有些微寒的早晨迎來了第四期衚衕尋訪活動。我們的主講嘉賓衚衕專家王蘭順老師也從薄夾克換成了厚棉服,但對於塵封在靜默衚衕中的一樁樁往事,「青睞」的粉絲們卻依然迫切而熱情。

700多米長的東堂子衚衕於元代形成,如今已有700多年的歷史了。明代時叫「堂子衚衕」,「堂子」是蘇滬方言,指的是「妓院」。當時朱棣遷都後,也將朱允文的一些殘餘勢力家族押回北京,男為奴,女為娼,其中的一部分女眷就被安置在此處,故稱「堂子衚衕」。後到清代時,為了和附近的另外一條「堂子衚衕」做區分,才開始被稱為東堂子衚衕,沿用至今。


今天看似平常的東堂子衚衕里,有清初輔政大臣鰲拜的宅第、首席軍機大臣賽尚阿的府邸,同時又是同治皇帝孝哲毅皇后的出生地,清末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所在地,清末同文館的誕生地。這裡有民國教育家蔡元培的故居、東北抗日英雄馬占山在北平的居所,還有醫學家伍連德、吳階平、吳蔚然的故居,林巧稚還曾在此開過診所,考古學家閻文儒、史樹青,文學家沈從文也曾在此居住過。


但遺憾的是,不少原來的老宅院早已因城市改造等多種原因被現代建築所取代,最終徹底消失。而我們只能站在原地唏噓與想像,當時有過怎樣的風雲變幻。


滙豐銀行不了了之的300多萬元虧空


王蘭順從老門牌1號(現門牌3號)說起,這裡曾經住過一個叫鮑毓麟的人,他的父親叫鮑貴卿。鮑貴卿是何人?原黑龍江督軍,同時也是張作霖的發小。後來張作霖把自己的大女兒嫁給了鮑貴卿的小兒子鮑英麟,兩家成了親戚,鮑毓麟也成了張學良的姻兄,張學良的姐夫沒什麼作為,但是鮑毓麟成了叱吒風雲的人物。


他曾在1930年任北平市公安局局長,現在西交民巷裡的一棟頗具規模的園林式建築就曾是為鮑毓麟所建,可見他當時的社會地位。可惜的是,我們如今在東堂子衚衕東頭已經找不到原來的四合院,取而代之的是一棟閑置多年的楓園賓館。


在東堂子衚衕里,還有一戶人家與張作霖有關。老門牌5號(現門牌17號)的住戶鄧君翔,蘇州吳縣人,1928年時利用公債做買空賣空投機生意,收效非常明顯,後來竟導致滙豐銀行虧空達300多萬元。發現自己惹出了大麻煩的鄧君翔趕緊拜託朋友向張作霖求助,張作霖聽聞後對鄧君翔的朋友說,「歷來都是外國人騙中國人的錢,你的朋友今天能騙了外國人的錢,有膽量,你叫他暫時在你家住著,我派兩個兄弟站崗保護。」不久後,大元帥府還派了專車將鄧君翔護送到蘇州暫避風頭。


但300多萬元在當時可以算是天文數字,英國方面堅持向外交部要求引渡,鄧君翔也因此只好不停往返於蘇州和上海之間躲避。引渡的壓力越來越大,他不得不又託了一位威望和地位都很高的朋友出面與北京滙豐銀行交涉,最終在朋友的幫助下,滙豐銀行放鬆了引渡的要求,300多萬元的虧空也不了了之。鄧君翔擺脫了債務的糾纏,重回正常生活。不過,這個頗有傳奇色彩的鄧君翔舊宅如今已因其他新建房屋佔地而被拆除了。


洋樓的華僑醫生奉獻給古老中國的大半生


就在楓園賓館的對面,是一棟很漂亮的小洋樓,在牆外能找到一座立於2010年的刻有「東堂子衚衕4、6號近代建築」的文保碑。王蘭順告訴我們,這座歐美折中式建築風格的多層洋樓約建於20世紀初,是我國著名的公共衛生學家伍連德的故居。

伍連德是1879年出生於馬來西亞的華僑,在英國留學時獲得了劍橋大學醫學博士學位。1907年時,他接受了清政府直隸總督袁世凱的邀聘,回國任天津陸軍軍醫學堂副監督,與梁啟超、辜鴻銘、嚴復、胡適等人都交往密切。


伍連德是我國檢疫、防疫事業的先驅,他曾多次赴東北主持消滅鼠疫和霍亂等疫情,並在哈爾濱建立了第一個鼠疫研究所。後又受奉天督軍張作霖委託,於1922年在瀋陽創建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座大型軍醫院——東北陸軍總醫院。此外,他還參與創建了北京中央醫院、中華醫學會、北京協和醫學院和北京協和醫院等重要的醫學機構。


伍連德在東堂子衚衕生活了二十多年,直到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後才舉家搬回馬來西亞。正如伍連德在他的自傳《鼠疫鬥士》一書序言中寫的那樣,他將自己的大半生都奉獻給了古老的中國,從清朝末年到民國建立,再到國民黨統治崩潰,他見證了一個又一個歷史的節點。


協和被日軍侵佔後,多位名醫在衚衕里開門問診


繼續往前走,路北是一座不太起眼的四合院,現在的門牌號是5號,這便是老門牌2號的所在地。推開紅色的院門,大雜院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不知我國著名的考古學家閻文儒在這裡租住時,院中的景象是怎樣的?


目光掠過院牆望向西邊,天空被一棟高大的仿中式建築遮了半邊,彩色屋檐嶄新而現代。王蘭順介紹說,這些新建的仿古建築都屬於香港賽馬會,不再有門牌號,因為原來位置上的那些老房子多半都已被徹底拆除。


被拆掉的是老門牌11號至16號,也許路過這裡的人很難想像,東堂子衚衕的這一段路上曾居住過我國近現代的多位名醫。


就在現在的香港賽馬會旁邊,唯一我們還能得以見到的是老門牌10號的原址。中國婦產科學的主要開拓者、奠基人之一林巧稚曾於1942年在這裡掛牌開診。當時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協和醫院被日軍查封成為兵營,醫務人員被迫集體「下崗」,他們便紛紛開起了私人診所,自己掛牌為病人診病。林巧稚離開協和後,租了這間10號院,掛出了「醫學博士林巧稚醫師婦產科」的牌子,開門問診。


除了林巧稚,當時住在東堂子衚衕老門牌13號的協和醫院兒科醫生吳階平也決定掛牌開診,並與兒科主任諸福堂及醫生鄧金鍌商議直接在13號院創辦北平私立兒童醫院。這所醫院最終於1942年的兒童節(4月4日)正式成立,相當於是現在北京兒童醫院的前身。


吳階平和弟弟吳蔚然在我國現代史上都是舉足輕重的醫學家。1968年開始,吳階平曾擔任中央多位高級領導人的醫療小組組長。60年代,受周總理的委託,曾先後11次為5個國家元首進行治療,僅為印尼總統蘇加諾就治療過5次。毛澤東主席去世後,吳階平也作為專家之一參與了遺體保存工作。吳階平的弟弟吳蔚然是中國著名的外科學專家,曾任北京醫院院長,並長期擔任鄧小平的家庭保健醫生。

老門牌12號原來的戶主叫陳恆德,也是一名醫生,畢業於同仁醫院牙科專門學校,在北平醫院擔任牙科醫師。他的大兒子陳文傑追隨父親從醫的道路,畢業於北大醫學院。而次子陳文彬則是從事體育工作,上世紀50年代時曾擔任中國的男籃教練。


此外,老門牌8號和11號曾是水泥公司,自上世紀50年代初被作為建材局宿舍,我國的混凝土技術專家黃大能和硅鹽化學家吳中偉曾在其中居住。而老門牌16號的租戶曾是一名叫楊光弼的天津人,在北平研究院擔任秘書職位。北平研究院聽上去似乎是一個陌生的機構,而在王蘭順老師為我們展示的一張研究院的老照片中,我們發現後排的左四竟是我國的物理學家嚴濟慈,他當時正擔任北平研究院雷學研究所的所長,而照片中的右一便是楊光弼。事實上,北平研究院在當時非常有聲望,與附近的中法大學關係密切,這張老照片就是當年研究院歡迎法國代表時所拍攝的,照片最中間的便是中法大學的時任代理校長李書華。


只是,這些承載了許多名人往事的建築遺存如今多數已無法親眼見到。


一張老照片里的北平「豪華」的朋友圈


丁西林的這張老照片可以讓我們來了解他的文化屬性。照片中唯一坐著的人叫丁西林,東堂子衚衕45號是他的寓所。他是英國伯明翰大學的理科碩士,後受蔡元培聘請,擔任北京大學物理系主任,後來還擔任過中央研究院物理學研究所所長和「國立」台灣大學理學院教授兼教務長。


不過,「德高望重的物理學家」只是丁西林的一個身份標籤而已,事實上,他在文學上的成就也同樣矚目。他被稱為中國現代戲劇史上唯一專門寫喜劇的劇作家,業餘時間從事戲劇創作的丁西林留下了《一隻馬蜂》《壓迫》和《三塊錢國幣》等10部經典劇目,為後人所稱道。


這張老照片,當中站立的人依次是:左一胡適、左二林語堂、左四林淑華、左五陳西瑩、右二周作人、右三郁達夫。這樣「豪華」的朋友圈足見丁西林當時在北平文人圈裡的地位。這也不難解釋,為何一位物理學家能在1949年9月參加了第一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後,先後擔任了我國的文化部副部長和北京圖書館館長多個文化職務。丁西林在45號院內生活了很久,如今這座小院仍舊存在,靜靜地見證著東堂子衚衕的變遷。


曾有一段時間,45號院中還居住過一位叫張致祥的人,他原名管亞強,在我黨中擔任過多項政治和宣傳方面的重要職務,曾參與開國大典籌備和部分現場指揮工作。他是最早提出組建東方歌舞團構想的人。張致祥於2009年在北京醫院病逝,享年101歲。


見證了清末中西碰撞的「同文館」和「總理衙門」


衚衕尋訪當天的集合地點是外交部街社區活動室,而活動室所處的院子屬於東堂子衚衕47號(老門牌乙20號),是一處老式樓房,而這塊地正是清初權臣鰲拜的宅第所在。到1861年時,此處宅院又作為京師同文館的場地,用以培養洋務人才,作為清末最早設立的「洋務學堂」,京師同文館的建立是由翻譯學校變為近代普通學校的重要標誌。直到1900年,京師同文館因庚子事變被迫停辦,後於1902年被併入京師大學堂,改名京師譯學館。

再往前走,現門牌號49號的外牆上能找到一塊文保牌,寫著「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建築遺存」。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是第二次鴉片戰爭後,清政府為了辦洋務及外交事務而特設的中央機構,當時恭親王奕提議創辦時本想作為一個臨時應英法等國事宜的臨時機構,準備戰事結束就裁撤,卻沒想到英法等國極為重視這個衙門,將其視作中國的外交部,最終不但沒有被裁撤,反而日漸壯大。1900年北京被八國聯軍攻佔後,清政府又依照《辛丑條約》將總理衙門改為外務部,列為六部之首。


而在成為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之前,這座歷史悠久的宅院還有不少故事。院子最早的主人是蒙古正藍旗人阿魯特·賽尚阿。賽尚阿歷仕晚清朝後六朝蒙古族大臣。他的兒子崇綺是清代唯一的旗人狀元,也是晚清大臣。崇綺的一妹一女同為同治帝后妃,妹妹即恭肅皇貴妃,女兒即孝哲毅皇后。


在建國門街道的組織下,我們有幸走進49號院內,得以一見還僅存的一部分四合院遺迹。其實,旁邊的47號同文館是總理衙門的東院,又稱東所。當年,八旗子弟在「東所」學習外語,出使各國大臣在「西所」辦公,處理外交事務。如今,曾經規制恢宏的總理衙門只能在我們的腦海里重現。好在,至少49號院內精緻的抱廈和迴廊還在,還能讓我們尋著蛛絲馬跡進入那個混亂的清末時空。


沈從文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在這裡寫就


繼續往前, 51號和53號院的位置上已是一棟新建的仿古建築,如果不是王蘭順介紹,我們很難意識到,我國著名作家沈從文和著名抗日愛國將領馬占山曾在這裡生活過。


現51號(原21號)曾是一間二進四合院,中國歷史博物館將此地作為宿舍。1953年沈從文被分配的住房是里院靠東頭的北房三間。在「文革」初期,沈從文被斗,被抄家後,住房也被擠佔了兩間,全家人只能擠在一間房內。1972年,沈從文的夫人張兆和分得小羊宜賓衚衕3號東廂房兩間,年已古稀的沈從文只好以「東家食而西家宿」的方式兩頭奔走,在小羊宜賓衚衕3號就餐,在東堂子衚衕51號繼續進行「中國古代服飾資料」的研究。直到1980年,沈從文才從51號搬出,歷時15年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專著也於次年終於出版。


抗日愛國將領馬占山也是人們熟知的人物。「九一八」事變後,他率領愛國官兵奮起抵抗日本侵略軍,打響了中國人民抵抗日本侵略的第一槍。1948年年底,當時在北平的馬占山響應共產黨號召,參與了北平的和平解放,邀請鄧寶珊到北平勸說傅作義,最終成功起義。馬占山在北平時就住在東堂子衚衕53號,1950年時也病逝於這間寓所之中,終年65歲。


蔡元培在這間小院里策划了「五四運動」


只是粗略地說起東堂子衚衕50多戶住戶的往事,王蘭順就用了兩個多小時,很多還只是三言兩語掠過。待真正走進衚衕中時,能找到原址的卻已寥寥無幾,其中最讓我們一行人滿足了憑弔之情的就是位於衚衕西頭的蔡元培故居。


如今已列為文保單位的東堂子衚衕75號(原33號)故居里修飾一新,花鳥魚蟲,雕廊畫柱,是不可多得的靜謐小院。但據王蘭順回憶,當年他最早見到的蔡元培故居還是一個破敗不堪的院子,堆滿了雜物,現在故居中的展示廳和迴廊等處都是後來修建的。其實,在北京任職多年的蔡元培先生從未購置房產,而是先後在多處租房居住,之所以東堂子衚衕75號會被定為故居,一是因為蔡元培在此院居住時間較長(三年),二是因為那場影響深遠的「五四運動」正是在這裡策劃組織的。

此外,我們能在衚衕中找尋到的舊址還有55號院,在紅色的院門後,我國當代著名歷史學家及文物鑒定學家史樹青曾在這裡居住了近80年。這座宅院是史樹青的父親史思奇於1935年買下的,三進院落,灰牆灰瓦。史樹青的書房就在其中,因門前曾有小片竹林而得名為竹影書屋。


東堂子衚衕里走出來的名人和見證的往事還有很多,700米的衚衕不長,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卻也來不及一一細說。不過,在初冬的日子裡走一趟,更能真切感受到城市發展對於歷史建築形態的根本改變,也讓我們想抓住那些稍縱即逝的文化遺產的願望更加迫切。


本版文/張沫

本版攝影除署名外/張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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