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清和

一、殷實人家，一妻二妾

西門慶初次登場時，萬曆本介紹很籠統：他原是清河縣一個破落戶財主，縣門前開著個生藥鋪，近來發跡有錢，專在縣裡管些公事，與人把攬說事過錢。

崇禎本做了修改：風流子弟，狀貌魁梧，性情瀟洒，饒有幾貫家資，年紀二十六七。父親西門達，原走川廣販藥材，開著一個大大的生藥鋪。家庭狀況是：父母雙亡，兄弟俱無。原配早逝，有一女兒馬上要出嫁。繼室為千戶之女，二妾均為妓女從良。現住著門面五間到底七進的房子，四五個丫鬟婦女。「雖算不得十分富貴，卻也是清河縣中一個殷實的人家。」

其時西門慶的財產總數大概超不過一萬兩銀子（生藥鋪五千兩，房屋及浮財五千兩）。

六年之後，西門慶一命歸西，死前的財產財產總額達九萬多兩銀子（詳見拙文《西門慶到底有多富？》。

西門慶聚斂財富，除了正常的商業經營外，還有四招「獨家秘術」：一是「謀財娶婦」（萬曆本第十六回回目），即以結婚方式謀取寡婦財產；二是吞沒了親家陳洪的家產；三是貪污受賄；四是結交官吏，偷稅漏稅。

但這一切還要從他的第一桶金說起。

二、媒婆的高超技能

潘金蓮與西門慶通姦，期間死了武大郎、卓丟兒。在潘金蓮鴆殺武大郎不久，西門慶卻忽然如泥牛入海，渺無音訊。

原來，西門慶在演完一場追逐「愛情」的大戲後，又緊鑼慢鼓，開始了一場追逐「財富」的「閃婚」。

這一天西門慶正在藥材鋪里與主管算賬，見到媒婆薛嫂兒尋來，「連忙撇了主管出來，兩人走在僻靜處說話」。西門慶能與東京楊提督結成四門親家，就是薛嫂兒的大媒，今見她來，勢必又有好事。

果不其然，薛嫂兒張嘴直奔主題：「我有一件親事，來對大官人說，管情中得你老人家意，就頂死了的三娘窩兒。」

隨後薛嫂兒的介紹顯示出職業婦女熟諳顧客心理學的高超技能，步步誘人。

先一句「這位娘子，說起來你老人家也知道，是咱這南門外販布楊家的正頭娘子。」告訴西門慶，她是正經人家出身，商人之婦自然懂得管理之道，正是西門府中稀缺的人才。

接著炫耀她的財富：

1、「手裡有一分好錢，南京拔步床也有兩張」。每張拔步床當時至少要60兩銀子，值一處不錯的宅院(詳見拙文《三個女人五張床》）；

2、裝滿四季衣服、妝花袍兒的四五隻箱子是「插不下手去」（形容滿滿當當，可見《金瓶梅》語言的傳神）；

3、各種金銀寶石首飾；

4、三二百筒三梭布，這是松江（屬現上海）所產，明代為貢品，據說皇帝內衣均用三梭布（明陸容 《菽園雜記》卷一：「嘗聞尚衣縫人云：上近體衣，俱松江三梭布所製」）；

5、現銀上千兩；

五項加起來應該不止2000兩，合現在的人民幣不小於200萬元。

第三步就是吹噓這娘子才貌：今年不上二十五六歲（其實已經30歲），長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來，就是個燈人兒（彩燈上畫的美人），風流俊俏，百伶百俐；當家立紀，針指女工，雙陸棋子，無所不能。還有一項技能：彈得一手好月琴。

最後的總結一語中的：「大官人若見了，管情一箭就上垛；誰似你老人家有福，好得這許多帶頭，又得了一個娘子！」

這麼多財富，外加「美人」一名為添頭！嘖嘖！

三、財色兼收的「閃婚」

難怪西門慶聽罷，馬上就問：「幾時相會看去？」薛嫂卻道：相看不打緊，她家有個姑娘（姑母）為大，要先拿下她。這婆子守寡了三四十年，是個絕戶，只靠侄男侄女養活，其命門就是：「這婆子愛的是錢財」，只指望要幾兩銀子；所以只有多許他幾兩銀子，拿上一段囂段子（質次價低），買上一擔禮物，親去見他，「一拳打倒他。」

西門慶依計而行，楊姑娘非常高興。聊天的時候，楊姑娘表示，只要給自己「一個棺材本」，以後能當親戚串門走動，一定替你兩個做主。西門慶滿口答應，「你老人家既開口，休說一個棺材本，就是十個棺材本，小人也來得起！」

張竹坡在此夾批：「幸得姑娘是孤身，若有眷屬，則此言如何？」哈哈，每次看到此處，都讓人止不住笑幾聲！

隨後，西門慶取出三十兩銀子，又答應楊姑娘，成親的後再給七十兩銀子，兩匹上好的綢緞子。還說，以後分年過年，楊姑娘都可以上門行走。楊姑娘高興得「屁滾尿流」。

第二天西門慶和媒婆去找孟玉樓，西門慶送上見面禮「錦帕二方、寶釵一對、金戒指六個，」估計價值超不過一百兩。

與潘金蓮、李瓶兒的先奸後娶、偷偷摸摸不同，孟玉樓進門是明媒正娶、正大光明的「閃婚」：雙方相親、下插定，五月二十四日西門慶行禮；二十六日請十二位素僧為前夫念經燒靈；六月初一日，薛嫂引著西門慶家小廝伴當，並守備府里討的一二十名軍牢，趁著楊姑娘和張四舅吵做一團，「七手八腳，將婦人床帳、裝奩、箱籠，搬的搬，抬的抬，一陣風都搬去了」；初二日「西門慶一頂大轎，四對紅紗燈籠」，把孟玉樓娶進門來。

於是，西門慶花了最多200兩銀子，換來了2000多兩銀子，獲利十倍不止，捎帶一位「美人」！

【作者簡介】王清和（男），北京人。除歷史論著、譯著外，在海內外發表大量詩、散文、隨筆、評論等，曾在多家報刊有專欄。近年出版有《金瓶梅揭密市井私生活》《金瓶梅詞話》（校點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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