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世界的100種死法：每個「大鏢客」都曾經歷它|遊民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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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部世界，我養了三匹馬：彩虹小馬、彩虹大馬、彩虹老馬。彩虹老馬在撞火車時命喪黃泉；彩虹大馬在高速奔跑時摔下崖邊；兩匹坐騎的慘死讓我萬念俱灰……只能靠每天一集《彩虹小馬》苟全性命。
相比之下，亞瑟·摩根的死亡更加頻繁。槍戰、鬥毆、決鬥、溺水、墜崖、被仙人跳……在這個虛擬的西部世界，有無數種意想不到的死法等著你。
在《大鏢客》的世界裡，死亡司空見慣。而在另一個時空的西部，死亡比遊戲還要尋常和魔幻。在這裡，你必須擁有十足的好運、強壯的軀體，外加一顆足夠強大的內心——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在九死一生中活下來。
如果給「鏢客」下一個定義。它們是一群當年的「邊緣人物」。這些人活躍於西部，出身於牛仔或是獵人，年齡在16-35歲之間，文化水平只是勉強識字。他們居無定所，槍法出色，擅長野外生存，平時，他們遊離於正邪之間、從事繁重危險的工作——總之，他們是一群出賣槍法、尊嚴和生命，但又不能「讀檔重來」的硬漢。
而20世紀後，經過小說和電影的塑造，鏢客的形象幾乎成了定式：他們往往是一位30歲出頭的中年男人，身體健壯、槍法超群，生活在自由洒脫的世界裡。但在藝術化的過程中，人們也濾掉了西部的陰暗面——比如無處不在的疾病和意外。
一名死亡的西部槍手，他的棺木中裝著他最好的夥伴——兩把手槍和一把步槍
在現代，英年早逝是一種不幸，但對大鏢客們來說，這種不幸卻司空見慣。在1860年，美國男子的平均壽命只有41歲。而在西部，這一數字還要更低：因為露宿野外，鏢客會罹患關節炎、哮喘和肺病；常吃生冷食物會導致消化系統紊亂；飲食中缺乏新鮮蔬菜會導致壞血病——此外還有許多日常問題，比如神經痛、牙病、四肢麻木和關節磨損——對這些慢性病，醫生束手無策，它們將像長期的夥伴一樣，陪伴每個鏢客度過一生。
如果說上述疾病是架在鏢客脖頸上的鈍刀，那麼，另一些疾病——比如傷寒、痢疾和霍亂（當然還有亞瑟·摩根染上的肺結核）——就像是背後刺來的利刃。雖然這些在《大鏢客》里提及較少，但在一部反映西部的古早遊戲——《俄勒岡小道》中，它們卻得到了完美展現。
《俄勒岡小道》最常出現的畫面：你死於痢疾；這款古早遊戲在電玩史上有著重大意義，而且值得一玩
其中，旅行遠不是訂票、上車、拿出Switch這麼愜意，你的每段旅程都伴隨著疾病。現實中，這些疾病大都通過不潔的飲水傳播（除了肺結核）：因為在荒原上，並非到處都有泉眼和水井，也不總是具備燒開水的條件。有時，你只能去湖泊和河流解渴，但問題在於，你這一刻喝下的河水，或許就含有上游傾倒的垃圾和糞便。
奄奄一息的霍亂病人，取自一幅19世紀的書刊插畫
《大鏢客2》里也提到了霍亂爆發，主角造訪的這座小鎮已經宛如鬼城
1874年，在短短几個月內，一場霍亂便在西部導致7000人死亡，許多移民家庭經常是一到客棧落腳，次日清晨就被發現全部奄奄一息。直到今天，在西部的故道上，我們還能看到相關的遺存——路旁一排排的墓碑表明，他們「曾經來過這裡」。
荒野是如此可怕，讓你最終飛一般地逃向了小鎮，但小鎮的狀況似乎更為惡劣。
西部之所以疫病橫行，另一個原因在於對公共衛生缺乏關注。雖然此時，醫學家們已經注意到，通過供應潔凈的飲水、及時清理公共垃圾，瘟疫爆發的概率將大幅降低。但問題在於，在西部小鎮，衛生情況都很惡劣。
一座骯髒的西部小鎮，街道坑窪不平，污水橫流
泥濘中的西部城鎮，在19世紀，有鋪面的道路只在大城市出現
比如垃圾的處理，大部分城鎮沒有公共垃圾場，居民們只能把垃圾扔到後院，任憑它們腐爛。成堆的驢糞和馬糞堆積在小巷中，男人隨地吐痰和小便。在炎熱的夏天，惡臭會籠罩城鎮，成片的蒼蠅在半空嗡嗡作響，街道上遍布著死去的馬匹和牲畜。當時的報紙上刊登過這樣一個段子：有個男子和人打了個賭，自己可以腳不粘泥、從城鎮這邊跑到那邊：最終，他通過從一匹死馬跳到了另一匹死馬身上，成功拿到了這筆賭注。
西部居民對改善環境也不甚關心：事實上，很多城鎮只是淘金者的落腳點，或是移民路上的中轉站。如果金礦枯竭或客流減少，他們就會紛紛離去。正是因此，當地的建築物不僅是草草搭建的，而且非常緊湊，這種骯髒、密集，又容易相互影響的環境，最終成了傳染病的根源。
雨後的西部小鎮，路面變成了一灘爛泥
另外，這種局面還產生了一個新問題：火災。早期西部的城鎮常常由木材搭建，同時，在各個雜貨鋪和倉庫，還存放著大量的煤油和炸藥，這也意味著，當地的居民實際是生活在了火山口上。在乾燥多風的環境中，烈火幾個小時就會夷平一棟小鎮，科羅拉多的克里普爾溪鎮就是一個例子，1896年4月，該鎮連續遭遇了兩場毀滅性的大火，導致中心地帶被完全夷平。當然，傳染病的源頭也會因此被一掃而空——但等到城鎮重建，垃圾重新堆積起來，一切又會重新來過。
傳染病遠不是全部，外傷同樣會要你的命。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如果你的肺部、胃部等處被子彈打穿，你基本與死無異。這一點也決定了，除非被逼到絕路，現實中的鏢客並不輕易動槍。
更多的外傷來自各種事故，比如墜馬和墜崖。假如某天你的「彩虹小馬」撞上了石頭，或是莫名踢了你一腳——接著，人們會看到你一臉恍惚躺在地上，眼前呈現出一種接近黑白兩色的世界。
這時的你感覺是個廢人了：「給我叫救護車！」但這不是21世紀，救護車是不存在的。
19世紀的西部沒有救護車，只有馱著擔架的騾子或是顛簸的馬車
「那就叫醫生！」
半個多小時後，一名長相猥瑣的中年人出現在了你的面前，手上還拿著燒紅的烙鐵。
「我就是鎮子里的醫生，你真走運，之前我都給馬和豬看病。」
也許正是這些，註定了《大鏢客》的主角們不會眼前出現「Wasted」，然後從附近的醫療中心滿血走出來。
事實上，西部的醫療情況就是這樣惡劣，某座新興小鎮上也許有N家酒館和風月場所，但很遺憾，靠譜的醫生幾乎不存在：19世紀，美國的好醫生大都定居在條件優渥的東部城市，西部的醫生有85%以上從來沒上過醫學院——要想找到好大夫，你就得不遠千里前往駐軍和有鐵路的大城鎮。
在19世紀的美國，正規的醫生一般只出現在東部的大城市
換言之，如果你倒在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很不幸，在未來，你只能在馬車或驢背上顛簸數天，這會導致傷口破裂、病情惡化，從而大幅提高死亡率。到醫院，你會發現，這裡與其說是治療的地方，到不如說是等死的場所。不少烈性傳染病人在這裡奄奄一息，另外，其硬體條件也非常有限。
以上這張照片，也是西部中早期醫院的典型。走進去，你會發現這間小屋只能容納十餘張病床，床位之間沒有隔離，醫療器械也不甚齊全。另外，醫生也能令你感到一陣惶恐，這裡沒有乾淨整潔的白大褂，相反，他們的裝束可能要比身為鏢客的你還滄桑——由於人手有限，他們還經常兼任護士，在一片哀嚎中忙得焦頭爛額。
現實中的西部醫生，他們的裝束可能比大鏢客還要滄桑質樸
就算你非常走運，在一家體面的診所安排了下來，或是有一位懂急救術的隊友。但折磨才剛剛開始，當年的醫療手段往往簡單粗暴——對內科疾病，有兩種常見對策：放血和灌腸。
雖然在19世紀，現代醫學已展露出曙光，但傳統的影響仍在——作為傳統療法中最臭名昭著的一種，放血仍在西部受到青睞。按照古典理論，人體的疾病都是體液失衡導致的，而要想恢復平衡，最好的辦法就是放血：疾病越嚴重，放血就該越多。
在一本當年的醫學著作中，給出了放血的適用範圍：
哮喘、癌症、霍亂、驚厥、糖尿病、癲癇、痛風、皰疹、肺炎、壞血病、天花、中風、破傷風、肺結核……以及超過100種疑難雜症……事實上，在當年，很多人曾認為放血可以治療一切。
反映放血療法的早期照片
這種想法當然是天方夜譚。19世紀中葉，醫學家開始抨擊放血療法的濫用。在歐洲大城市，它已經被更合理的辦法取代。但問題在於，西部是文明的邊緣地帶。許多患者相信，自己哪怕接受某些治療，也強於什麼都不做。同時，庸醫也傾向用這種「萬能療法」解決一切難題。
類似的情況適用於灌腸，它的歷史超過了1000年。如前所述，人們其實已經意識到，許多烈性傳染病寄居在腸道、並通過腸道傳播，因此，人們便想到了一種簡單的應對方法，讓藥品直接進入腸道殺滅病原。
灌腸器一般與瀉藥配合使用，為此，你需要敞開後庭接收專門的灌腸劑——它的成分包括了醋酸鉛、鴉片酒和阿拉伯樹膠，據說可治療許多疑難雜症，比如便秘和霍亂。
這些器具的用處你懂得……
更可怕的是外科，尤其是在手術中。當時麻醉劑還沒有發明，大部分患者都要在清醒中動刀或截肢，這些手術通常在「餐桌上」或是「院子里的蘋果樹下」進行，為防止創口暴露在空氣中時間過長，醫生們的動作一般粗暴而猛烈。
硬核截肢了解一下……
經過上述治療，期間最大的意外也許不是你死了，而是你居然活了下來。但折磨還沒有結束。完成手術後，你還得熬過感染這一關：在1880年代，它的致死率能超過50%，接下來，你要帶著足夠強大的內心，看著蛆在傷口上築巢，等到它們吃掉腐肉，排干濃水——這時，作為不到10%的幸運兒，你活了下來。
當然，你還可以買葯。這些物品在《大鏢客》里的商店非常常見，其治療的範圍也極端廣泛，涵蓋了跌打損傷、毒蛇咬傷和顱腦炸裂。而在現實西部，出售的許多藥水同樣自稱「包治百病」「返老還童」，而且和今天不少保健品的宣傳一樣，其中包括了各種「草藥」「天然」「礦物質」成分。
主角當然沒有上當，轉手就把這瓶葯扔了……
這些藥水是否有效？至少在服用之後，它確實會讓你感覺「好些了」。因為其中的一些成分（如蘆薈、魚油、洋地黃）確實有治療價值，還有一些可以利尿和助泄。但它們根治疾病是不可能的，相較之下，「多喝熱水」也許更穩妥一些。
另外一些成分則很可怕，比如鴉片、可卡因和嗎啡——這些在當時並沒有列入管制，經常作為正規藥物公開出售，它們可以減輕患者的痛苦，但副作用也很顯著——讓患者成癮。
另外，這些藥品中還含有很高含量的酒精，其中一個例子是「辛克利的壯骨劑」，這種葯可以外敷、也可以內服，在西部非常流行。其1856年的版本含有86%的酒精，後來廠商改進了配方，但其中酒精的含量也能達到47%——幾乎與烈酒持平。
「辛克利的壯骨劑」的廣告，這種藥水一直銷售到1940年代
與疾病、外傷相比，還有一種更可怕的死亡方式：劇情殺。就像是一代的主角——馬斯頓最終也要走出小屋、面對追捕者的槍口一樣；現實世界中，在《大鏢客1》故事發生的1900年後，許多鏢客的人生也將划上句點。
一切的轉折點發生在《大鏢客2》的年代——即1890年代前後：他們中有些像荷蘭幫一樣，被一路追殺；還有一些就像支線任務「The Noblest of Men, and a Woman」里主角要尋找的四位傳奇槍手一樣，雖然金盆洗手，但日子卻朝不保夕。在《大鏢客2》里，主角的一位隊友曾留下「我們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哀嘆——這種哀嘆也曾出現在現實世界。
金盆洗手的槍手們生活並不愜意，就像是《大鏢客2》里的「黑衣美人」一樣，追殺對她來說幾乎成了家常便飯
要想成功上岸，鏢客並非沒有辦法，他們可以用性命換來的錢投資賭場、高利貸和牧場，還有的晚年成了西部記者和電影特別顧問，向東部居民兜售自己的傳奇故事，只不過，他們中有很多已經成了通緝目標，要想回頭實在太難。
在當時，如果想金盆洗手，一種穩妥的方法就是逃去另一個州，投靠一位有勢力的金主，並成為治安官（Marshal）。這些治安官不是真正的警察，他們更多時候需要保衛金主的財產，而非普通居民的安全。他們主要的目標是懲治酒館和賭場的鬧事者，在喝醉、吸毒或是純粹喪失理智的情況下，後者會變得非常危險，甚至毫無徵兆地開槍——許多槍手出身的治安官正是因此晚節不保，在毫無戒備中驟然喪命。
當然，你也可以試圖和當局和解，換取性命和自由。《大鏢客1》的主角馬斯頓選擇的就是這條道路，由於妻兒被聯邦政府扣作人質，他別無選擇，只能充當賞金獵人，去捉拿三名從前的老同伴。但問題在於，政府會食言：他們有時會用赦免引誘你自首，然後把你送上絞刑架；有時試圖以此讓黑惡勢力兩敗俱傷，從中坐收漁利；有的，政府會寬恕你在一個州犯下的罪行，但另一個州同樣會追捕你，直到你走投無路的那一天。
就像《大鏢客：救贖1》的主角馬斯頓最終將直面槍口一樣，不少未能成功上岸的大鏢客最終成了槍下亡魂
正如一句名言，「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西部的情況亦然，你可以說它是一個沒有柵欄的監獄，也可以說它一片充滿冒險精神的樂園。關鍵在於你站在何處，並怎樣看待。但無論你如何看西部，我們都必須感謝R星，它將西部最精彩的一面呈現給了我們；同時，我們也要對人類生生不息的精神表示讚歎，也正是這種精神，讓世界上無數的荒漠、叢林和沼澤變成了適合人們居住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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