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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G辱華風波後 她說:中國人不需西方人去表達自己

《風中之城喀布爾》劇照。

第31屆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電影節(IDFA)的開幕影片是由阿富汗導演阿布扎爾·阿米尼執導、華裔製片人趙佳監製的《風中之城喀布爾》(Kabul, City in the Wind),並獲得了這次影展的最佳新人長片單元評委會獎。

故事發生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圍繞一輛破敗的巴士汽車,講述了幾個小人物的日常。

《風中之城喀布爾》劇照。

影片以喀布爾的少年用石頭在汽車殘骸上敲擊著有韻律的節奏為開篇,鏡頭捕捉到他們平靜的臉龐,典型的中亞背景音樂還頗有些輕快,一輛公共汽車駛過……這是喀布爾一個普通的清晨,沒有我們想像中的戰火紛飛,甚至可以說是散文式的。

我更在乎大時代里小人物的故事

《風中之城喀布爾》里充滿了音樂,儘管在苦難之中,紀錄片里的人物並沒有失去對音樂的喜愛。紀錄片以兩個孩子的敲擊韻律開始,中間不斷穿插不同人物的歌聲,在這些歌詞里我們看見他們對自身生存狀態的樸素思考和對情感的態度——

《風中之城喀布爾》片段,敲擊韻律的孩子。

小巴司機愛唱歌,自己編的歌詞里總是透著一種無可奈何和自嘲,比如他唱:「阿富汗是我的家鄉,這片美麗的土地上卻充滿了小偷和背德者。」

《風中之城喀布爾》片段,唱歌的小巴司機。

讓人難忘的地方還在最後一幕,紀錄片里反覆出現的一處墓地安葬著被自殺式炸彈奪去生命的人們,一個青年拿著樂器坐在已逝摯友的照片前歌唱,不斷吟誦著的樂曲其實是一首情歌,心酸地問著心愛的人何時歸來。一曲唱畢,這個青年對著朋友的照片說:「天太冷了,我被凍僵了,但是下個月我還來。」遠處,阿富汗的冬天已在飄雪。

儘管電影並不正面涉及戰爭,但是在這個被戰火摧殘過無數次的國家,戰爭是無處不在的。不同於我們在新聞片里看見的阿富汗,這部作品並非是探討國際政治,沒有對任何人的指責,而是展現普通人的日常,他們生命里平凡的快樂和悲哀。

這是一部充滿了東方雋永美學的作品,蘊含著深刻的悲憫和關懷。當被問及為何要參與阿富汗題材的紀錄片,製片人趙佳回答我說:「我更在乎大時代里小人物的故事,更關注的是如何讓觀眾看了這個片子以後,會覺得裡面的孩子是他們認識的。」


人類的精神困擾需要不斷地被表達

趙佳大學就讀於同濟大學化學系,後來出國到日本和荷蘭繼續深造,直到取得博士學位。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趙佳一直在一家跨國企業做相關的研究和管理工作。

趙佳覺得自己骨子裡還是「唯美的」,她自小喜歡藝術,也曾報考過川美,儘管後來改學科學,在跨國企業擔任學術總監。趙佳後來還是選擇進入荷蘭皇家美術學院,也會從事一些與當代藝術有關的創作。

藝術和科學在趙佳這裡似乎並不是矛盾的東西。

以前趙佳總是作為普通觀眾在IDFA期間觀看紀錄片,有關中國的紀錄片是她必看的,那些紀錄片里的中國是西方人願意看到的中國,和趙佳了解的中國頗不相同,這激發了趙佳的創作衝動。究竟如何在紀錄片里表現中國,趙佳覺得自己可以去做一些事。今天的中國人已經不需要西方人去表達自己,而是可以直接站在世界的舞台上講述自己。

一個科學家轉行做製片人,原因有很多。趙佳說:「從技術角度來說,人類已經實現了很多可能性,人工智慧或者生物工程都已達到很高的高度,但人類還是時常遭遇精神危機。這個世界充斥著各種問題,也許都跟內心世界的豐富與否有關。你看,一個人內心的很多起伏,很多時候是由一個作品、一個電影激發的,我想要製作的就是那種可以觸及人靈魂的作品。」

紀錄片總是要處理更複雜的人情人性,會直面複雜的歷史和現實。這對於一個習慣於數據的科學家來說,會是一種挑戰。人類更容易體會到科技進步,科學家更容易有成就感,但是,人性的複雜不會因此而改變,甚至始終被困擾。

趙佳看來,人的文化實際上是一個螺旋式的、看上去周而復始的循環,其實整個過程是一種升華,科學技術可能是一種線形的上升,它可能會對一個很具體的東西有一些突破或者一些更新。但是人類還是時常遭遇精神危機,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各種問題,反而和內心世界的豐富與否有關係,所以趙佳選擇更加迷人和複雜的製片工作,在她看來這是一個勇敢的行為並樂在其中。

趙佳一直保持著對華人題材的關注,比如在《落下花長滿葉》(IDFA2016荷蘭競賽單元)里,關注經濟騰飛時代幾位普通現代中國女性的故事;或者是《胡先生和廟》(IDFA2015年荷蘭競賽單元)裏海外華人在歐洲修建佛堂的多方周折。這裡面都有一種難言的疼痛。

《芳舟》海報。

之所以選擇做紀錄片《芳舟》的製片人,趙佳直言並非因為這部作品關涉難民,當全世界都在關注希臘難民問題的時候,王申關注的點別具一格,他把導筒對準了希臘華人的處境。紀錄片的女主角選擇幫助敘利亞難民,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善心,更是為了彌補對家庭的遺憾。在現實中,女主角的處境會遭受著很多阻礙。

這部紀錄片側重表現一種華人的新形象——他們如何身無分文在海外拚鬥,以勤儉和精明在異國他鄉有所建樹,如何以自己的方式摸索中試圖融入主流社會,如何在西方多元文化和語言差異造成的冷嘲熱諷中糾結和繼續前行。

「西方對中國的了解還是過於皮毛,在對中國題材的選擇上,西方選片人可能存在偏見。王申的《芳舟》有時會兩面不討好,但我並不介意。」

《烏鴉也是美麗的》劇照,何多苓在作畫。

除了做製片人,趙佳也會親自拍攝——一部關於畫家何多苓的紀錄片《烏鴉也是美麗的》,就是由她與荷蘭導演Frank Scheffer一起導演拍攝的。何多苓是趙佳從小熟悉的長輩,也是她喜愛的藝術家,在這部紀錄片中,她想要展現的是這位純粹的藝術家的精神狀態。


文化交融不是用油彩畫國畫

如果說語言是我們和世界對話的重要載體,那麼某種程度上說,語言就是一種思想。

精通四國外語,在國外生活多年,跨文化的生活經驗,使得趙佳身上帶有諸多身份,人的樣貌可以是很豐富和多元的。

趙佳給女兒起名木裔,意思是木頭的後裔。她認為中國文化是一種木頭的文化,是柔軟又堅硬,西方文化則是石頭的文化。中西方的文化碰撞就是暖文化和冷文化的交融,不是用油彩畫國畫這麼簡單,而是有更深層的東西——這個前提條件是互相都不拋棄自己固有的文化。

但是在西方生活,趙佳也難免遇到文化衝擊的問題,異鄉人的感受是存在的。如果說東方是以情感為主線,那麼西方就是邏輯和推理。在海外多年,趙佳的感受是需要自己有一個立場和觀點,保持一種獨立性,用她的話說:「你去接納更具邏輯性的思維方式」。

趙佳生活照。

中國的紀錄片難免涉及政治議題,作為東方人長期生活在西方,也難免被賦予一些想像和標籤,但趙佳的興趣點顯然在於兩種文化共通的部分,比如,她給外國人講「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她的一個朋友就表示回家要給自己的母親打電話,這說明很多東西是共通的。更豐富的中國面貌,這個部分是趙佳想要呈現的。

2012年,趙佳跟《風中之城喀布爾》的導演阿布扎爾·阿米尼一起創建了名為「絲路影視沙龍」的公司,趙佳認為兩個亞洲人在絲綢之路最西端的歐洲邂逅並成為多年的朋友,這種感情特別值得珍惜。所以就在想那是不是能夠就是兩個東方人在歐洲的這片土壤裡邊沿著古絲綢之路的文化領域做一些事情。沙龍就是一個暢所欲言的地方,這是他們的一個浪漫的願望,希望「絲綢之路」真的可以搭建一個東西方的文化橋樑。

女性身份並沒有給趙佳帶來更多的困擾或優勢,這可能得益於歐洲相對成熟的性別平等。在工作中,她慢慢會覺得女性的身份是重要的,男性和女性的工作方式也會不同,比如她幾次合作的剪輯師都是女性,她們的視角就會有一種說不出的細膩。


中國作者需要去挖掘新的故事

談到做製片人的經驗,趙佳坦言需要平衡各種關係,尤其是自己和導演,還有剪輯師之間的不同立場,讓三者之間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在內容的把控上,好的製片人不是一言堂,而是需要組織討論,希冀摩擦出更多花火。越是優秀的作品,越是會產生不同的討論和爭議,這時候,製片人要做的就是在傾聽各方意見的基礎上做出自己果斷的判斷。

另外,製片人需要了解不同片子的屬性,去什麼樣的電影節或平台可以讓片子得到最大限度的關注。這些工作的重要性並不亞於怎麼去為片子融資。

《風中之城喀布爾》劇照。

作為導演的處女作,《風中之城喀布爾》想要得到資金的支持是有壓力的,誰是那個出第一筆錢的人,對片子未來的走向有著重要影響。儘管荷蘭有相應基金可申請,但門檻相對較高,一個初期的計劃或許很難打動競爭激烈的相關基金的審核者。趙佳決定到亞洲去尋找可能性,後來果然在日本的NHK電視台找到第一筆投資,這不僅僅是趙佳的一個策略,也是她的東方情結使然,她希望一部講述東方故事的紀錄片可以在東方得到支持。

觀察這些年的華語紀錄片,趙佳覺得它們大部分都是議題為主,不是很注重敘事和影像,但現在也正慢慢變得越來越豐富和有厚度,有了一定的多樣性。趙佳坦言,紀錄片和劇情片一樣可以講一個好看的故事,在敘事技巧上,儘管中國作者有自己的創作脈絡,但引進國際視野,加上國際製片的輔佐,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穫,比如王申的《芳舟》,在豐厚素材的基礎上,趙佳找來了荷蘭的剪輯師,汲取各方所長。

趙佳寄希望於國內形成一個更完善的紀錄片市場,優秀的中國紀錄片在本國有一個很好的循環。實際上,今天的中國作者未必一定需要一個「牆內開花牆外香」的成功路徑,中國人製作的紀錄片應該被更多中國人看到。

趙佳和王申合作的下一部作品也是出於這種考量。「一個國際故事和在中國被廣泛接受並不矛盾。一個好的作品並不一定要迎合西方人的口味,等著他們來篩選,因為西方選片人的口味也會變,比如NHK他們看到反映中國苦難的作品多了,也會質疑中國是否只有一種面貌。中國的作者要去挖掘新的故事。」

談及荷蘭和中國的淵源,紀錄片大師尤里斯·伊文思不得不提,趙佳同樣尊重這位荷蘭出生的紀錄片先驅。但是時代在變,今天的中國人肯定已經不想被西方人去代表了,如果今天再有一個導演像伊文思那樣來到中國拍攝再拿到西方去放映,可能這已經不是一個我們願意的方式了。東方文化已不再是寥寥幾個漢學家的興趣愛好,已正成為指向世界未來的坐標,但正如伊文思對中國的某種「誤讀」一樣,這種現象在某種意義上依舊比比皆是,而且不限於西方人。

(本文圖片由被訪者提供並授權使用,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撰文 |余雅琴編輯 | 韓萌

運營 | 郭禕 校對 | 阿犁 統籌 | 迦沐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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