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ice:當機器人進入日常生活,我們與它們的關係該是怎樣?
「在日本,我們相信萬物有靈,即便那是人造的,我們也會試圖與其和平共處。」
東京智能機器人公司 YuKai Engineering 創始人青木俊介
《紐約客》作者 Patricia Marx 第一次接觸機器人是在 2008。那是一台掃地機器人 Roomba。它讓她可以放心地吃蛋糕,不用擔心掉在地上的碎渣不好清理;它能感知周圍的世界,小心避開障礙物,也知道在電量低時自己去充電;它總是在工作,只要她需要。
另一台她曾購入的機器人是 Jibo。這是一台社交機器人,白色,30 厘米高,有一個半圓形腦袋和一個圓錐形身體。它可以播報新聞、同步日程、朗讀維基百科詞條,並且可以記住 16 張面孔和對應的名字。只要其中任何一人出現在它的視線範圍,它就會與之互動。「Hi Patty(Patricia 的昵稱),我給你留了一根胡蘿蔔!」它會對 Patricia 說,肚子上的顯示屏隨之出現一張胡蘿蔔的圖片。
自從 1961 年第一台工業機器人 Unimate 開始在通用電氣新澤西工廠工作,機器人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進入了家庭、旅館、醫院、機場、購物中心和餐廳等人們日常生活的範圍。3 年前,日本已經有家「変なホテル(奇怪的旅館)」在長崎縣開業,負責前台接待的都是恐龍外形的機器人;去年,巴基斯坦木爾坦一家披薩餐廳引入了機器人作為服務員。拉斯維加斯有家紳士俱樂部則把機器人鋼管舞作為娛樂項目之一。
為了調查現有機器人都是什麼樣,Patricia 去美國西海岸的舊金山市呆了幾個月,主要試用了兩款服務型機器人(service robots) 。
首先是由賽格威(Segway)公司設計的平衡車 Loomo。使用者可以將其切換到機器人模式,它隨後會轉換為陪伴者的角色,跟著使用者拍照、錄像。這台平衡車還沒有上市,Patricia 從一家 PR 公司那裡借了一台,帶著它下樓去了超市。控制它並不容易:它剮蹭到了路人的嬰兒車,並且在零食區撞翻了一些花生罐。但這是在灣區:路人和超市員工都顯得不太介意,一位旁觀者看到這樣的情形還自豪地高聲告訴同伴,自己打一早就在 AI 領域工作了。
但並不是所有服務型機器人都會受到優待。去年 11 月,Knightscope 公司生產的 K5 被投放到舊金山教會區的一個動物收容所,負責巡邏。沒多久,它就被人塗上了烤肉醬並且用一塊防水布蓋了起來,這可能是由於當地人懷疑它會嚇到附近的流浪漢。在愛丁堡,一台名為 Fabio 的模擬機器人被投放到雜貨店擔任銷售助理,但很快就被解僱了——因為它的回答總是很模糊,「啤酒在酒水區」,而且總是張開雙臂說「歡迎!美人」,嚇到了部分顧客。
Patricia 接觸的另一款服務型機器人是 Softbank Robotics 設計的 Pepper。它主要用於酒店業服務,售價 2.5 萬美元,10 厘米高,有一個小腦袋,兩隻會眨巴的 LED 眼睛,胳膊和手指,胸前有觸摸屏,下部是方便它運動的幾個滑輪。全球目前共有 1.5 萬台已投入使用:在新加坡的必勝客接單、幫助顧客刷信用卡,在日本喪葬業貿易展上演示為逝者祈福念經。Softbank Robotics 還在試圖提升它對人類情感的觀察和反應能力:讓它可以在聽人說話時把頭轉向說話者,並且作出一些手部動作。
Patricia 還在舊金山遇見了沙拉配菜機器人 Sally 和快遞機器人 Dash。人們們對這些服務型機器人的一種擔心是:未來它們可能會奪走人類的工作。儘管這些舊金山公司的發言人均表示這不是產品的初衷,幫助人類提高效率、節省精力是主要目的,但有機構預計,到 2030 年,30% 到 45% 的人類工作會被機器人取代。
回到紐約曼哈頓,Patricia 又在家裡組織了一次朋友聚會,試用了 4 款社交型機器人(social robots)。
由 Mayfield Robotics 生產的 Kuri 售價 899 美元,會拍視頻、拍照片,喜歡在輪子上跑來跑去,看上去像一個會發光的鹽瓶。它能夠識別語音、對提問做出反應——讓身體的不同部位發光,咯咯笑、打哈欠、嗶嗶響,或者播放「祝你生日快樂」。
CHiP 和一隻貓差不多,長得像只玩具狗,但十分堅硬。它售價 200 美元,可以與搭配出售的藍牙玩具球一起給主人提供娛樂,也可以聽主人的命令。如果讓它做瑜伽,它會鼻子朝前跌倒在地,後腿撒嬌似的扭動。
Lynx 是通過亞馬遜語音助手 Alexa 控制的,售價 800 美元,高度近似保齡球瓶,有四肢便於運動。只要說一句「Hello Lynx」,它可以做到亞馬遜智能音箱 Echo Dot 能做的一切事情。聚會上,朋友們控制它靈活地擁抱、跳舞、彎腰、伸腿。但問題是這些動作漸漸顯得乏味。」如果 Lynx 把列表上的事都做完了,你就覺得無聊了。」一位朋友說。
最後是售價 6400 美元的 Paro。他長得像一隻毛絨絨的海豹,行為和寵物沒什麼不同:聽到名字會扭頭,會忽閃睫毛,動動鬍子。在 4 款機器人中,它的反響兩級分化最大。有人覺得它很煩,「太粘人了」、「越發提醒我它是被設定成要討好我的,我其實非常孤獨」,另一些人則覺得「它最像有生命的動物」。
Paro 的確也是目前最普及的。在美國和歐洲,幾乎所有 Paro 的購買者都是機構,把它作為患有痴呆的老人以及殘疾兒童的陪伴者。FDA 因此將其劃定為二級醫療設備。在日本柴田町,購買 Paro 的則有一半都是個人,他們把 Paro 視作寵物。
這種區別與宗教文化背景有關。根據東京智能機器人創業公司 YuKai Engineering 創始人青木俊介的說法,受神道教影響,「日本人相信萬物有靈,即便那是人造的,我們也會試圖與其和平共處。」但在猶太基督教傳統當中,人造物會被視為虛假的偶像,一旦破滅,就註定會讓人遭受不幸。這在弗蘭肯斯坦之類的故事中可以找到例證。
不過 Patricia 認為更值得憂慮的是這些機器人可能對人類關係造成何種影響:如果 Paro 能夠陪伴我們日漸衰老的父母,我們會不會降低拜訪他們的頻次?如果孩子們習慣了對機器寵物頤指氣使、不說謝謝,長大會不會成為令人難以忍受的人?如果我們將一個實際上沒有感情的存在接納為伴侶,我們會不會開始嫌棄朋友的陪伴,因為我們不能在不想聊天時拔掉電線?
這些問題都還沒有答案。
題圖來自電影《機器人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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