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滅桀燕、退契丹，他是不為人知的前晉名將

陳華 時拾史事 前天

在《殘唐五代史演義》中，周德威的出場頗具戲劇性。當遠遁塞外的李克用準備大舉介入唐末平叛戰爭時，他首先遇上的攔路虎正是周德威。

喜歡穿紅袍的周德威佔據居延川，自稱鎮南將軍，打敗了李克用的眾太保，逼得李克用親自出馬，李克用以箭術折服了周德威。李克用任命周德威為左軍師，參贊軍機，委以腹心。由此可見，周德威不僅武力值在線，而且比羽扇綸巾的謀臣范兒也不差分毫，絕對是上得了戰場，進得了書房的智勇雙全之人。李克用得此勇將賢臣，豈能不興旺發達。

其後的周德威在李克用帳下亮點頗多，如他為李克用解飛虎入將之夢，幫他收降十三太保，就是那位傳說中「王不過霸，將不過李」的李存孝。再比如設計大敗黃巢，逼得黃巢如明日黃花般凋落巢山。

這個有「神機軍師」美譽的周德威就如同北洋軍閥時代皖系領袖段祺瑞手下的「小扇子」徐樹錚，能文能武、且對主公忠誠無比。更為可貴的是周德威沒有徐氏的自傲驕狂，也就不會結怨軍中大佬，最後死得不明不白。

現實中的周德威與李克用父子間的相識要平淡得多，但之後的故事卻又充滿了傳奇。

周德威（？－919年），字鎮遠，小字陽五，朔州馬邑（今山西朔州東）人。與那個時代很多起自寒微的人一樣，周德威顯然不是豪門士族或軍事貴族之家的子弟，而是白手起家的寒門子弟。要不如此顯赫的人物，怎麼連個出生年月都搞不清楚。哪怕當時的天下再混亂，各國的史官再各為其主，也不至於這樣草率吧。

朔州一帶正是李克用河東軍的基本盤，土生土長的朔州人周德威順勢加入了李克用集團。

周德威在李克用帳下，由低級軍官列校做起，最早主攻的是騎兵。沙陀人為主的李克用集團擁有一支戰力不俗的騎兵。這支騎兵不僅有便捷機動的輕騎兵，還是鐵甲具裝的重騎兵鐵林軍，周德威先在輕騎兵部隊擔任騎督，因他「驍勇，便騎射，膽氣智數皆過人」，遂升任鐵林軍使，足見李克用對周德威賞識有加。要知道，在冷兵器時代，重騎兵是各方軍閥絕對倚重的戰略力量，能夠成為指揮一支決定戰爭勝負的戰略力量的重要將領，周德威在李克用軍中鋒芒漸露。

周德威的初戰對象是邠寧節度使王行瑜。這位殺主自立的軍閥為害關中多年，不僅聯合其他軍閥逼迫天子擅殺重臣，而且屢屢縱兵大掠百姓，使得關中民不聊生。李克用借著王行瑜企圖廢立昭宗之機，率勤王之師殺入關中。從征的周德威在梨園寨痛擊王行瑜，天怒人怨的王行瑜為周德威獻上了初戰成功的厚禮。周德威因功升任內衙軍副，加授檢校左僕射。

真正讓周德威揚名的還是他與梁軍猛將陳章的一場鬥智斗勇的大比拼。梁軍大將氏叔琮趁虛兵圍太原，險些端了李克用的老巢，逼得李克用都親自上城指揮退敵。因氏叔琮以前曾吃過周德威的虧，故此對帳下將領許諾，誰能抓住周德威，就讓誰當刺史，一下點燃了諸將的戰鬥熱情。這其中蹦得最歡的正是梁軍頭號猛將「夜叉」陳章，在他看來，擒殺周德威對於自己來說，易如反掌。

陳章

陳章的叫囂很快傳入太原，搞得李克用都挺緊張，忙叮囑自己的愛將：「陳夜叉想要拿你換刺史，你在陣上若看到騎白馬穿紅甲的人，一定要小心！」哪知道周德威聽後卻非常淡定，他對手下軍士們說：「敵人如此驕狂，必然疏於防範。明天，我軍與陳夜叉交戰，你們儘管詐敗，引敵軍追擊。到時，我乘其追擊陣形散亂之機，突起攻擊，陳章焉能不敗！」

果然，驕橫不可一世的陳章看到晉軍敗退，急引軍追擊。不成想，周德威穿著普通晉軍的服裝，從斜刺里揮撾殺出，一撾就將陳章打落馬下。之後，周德威率領晉軍精銳趁機多路反攻，搞得梁軍焦頭爛額，疲於應付。看到隨後趕來的各路援軍，孤軍深入的氏叔琮知道大勢已去，只得解圍而去。

周德威智勝陳章看似蜻蜓點水，實則正是他超人戰力的表現。如果不是擁有快如閃電的攻擊力，如何能將敵軍頭號猛將輕鬆拿下？都說三國名將關羽能夠一刀殺敵，換個人試試行嗎，真以為那些被關羽斬殺的敵將都是廢柴不成？

此後的周德威始終奮戰在與後梁爭奪天下的第一線，戰功顯著，麾下的將士也越來越多。

五代周文矩的《重屏會棋圖》

906年，周德威和李克用弟弟的養子李嗣昭（李克用家族喜歡給人當干老，不過他們收的乾兒子大多本事出眾，李嗣昭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合力攻取戰略要地潞州，也就是今天的山西長治，因此地有天下險隘上黨，故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周德威收降了對朱溫篡唐不滿的梁軍大將丁會，因功升任檢校太保、代州刺史。李嗣昭則被拜為昭義軍節度使，鎮守潞州，其所領蕃漢都將之職由周德威接任。

這次出兵對於周德威來說很輕鬆，可對於正在忙著篡位的朱溫來說卻不啻晴天霹靂。這不是給最近一直順風順水的朱三皇帝上眼藥嗎？況且失去潞州也就意味著朱溫的大本營汴州時刻處在兵鋒之下。

叔可忍嬸也不可忍！暴走的朱溫決定給老對手李克用一個深刻的教訓，免得他在自己最榮耀的時刻攪局。

就在李嗣昭屁股還沒坐穩之際，梁將李思安率領十萬兵馬圍困潞州，並修築夾城，企圖斷絕潞州內外聯繫，困死李嗣昭。李嗣昭一面閉城拒守，一面向李克用求救。此時，李克用病勢沉重，但久經戰陣的他深知潞州的戰略意義，絕不能輕易放棄。思來想去，他決定派周德威率兵救援。

國漫《不良人》中的李嗣昭形象

不過，李克用也知道周德威曾與李嗣昭發生過矛盾，怕他救援時出工不出力。於是他在臨終時，特意囑咐自己的繼承人李存勖道：「進通（李嗣昭）忠孝，必不負我，但他現在被困在潞州一年多，好像是和周德威關係不睦！你替我告訴周德威，若不能解潞州之圍，我死不瞑目。」周德威得知李克用的遺言，感泣不已，因而在潞州解圍戰中拚死力戰，並與李嗣昭和好如初。

周德威以精銳騎兵為前鋒，屢破梁軍。他進駐高河後，又派出小股騎兵破壞梁軍糧道，同時不斷破壞夾城，推倒城牆，填平溝塹，每日進攻數十次，前後俘斬無數，逼得梁軍閉營不出。但是，梁軍畢竟人多勢眾，加上李思安指揮有方，他們藉助東南山口修築甬道，與夾城保持聯繫，這讓善於打巧仗的周德威也沒了轍。晉軍與梁軍對峙一年有餘，雖然活捉了梁軍驍將黃角鷹、方骨侖（一看這名字就知道是苦大仇深的猛將哥），但始終未能解除潞州之圍。晉梁兩軍陷入了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之中。

就在這時，李克用病逝，李存勖襲位，急命周德威班師。為什麼李存勖會下這樣的命令呢？

原來，李存勖剛上台，地位尚未穩固，周德威又長時間在外手握重兵，難免會有人搬弄是非，搞得太原城內人心浮動。李存勖也不禁心內長草，於是才發出調令。

周德威是一位忠於李氏的智者，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於是，他迅速回軍太原。抵達晉陽城下後，他將軍隊駐留在城外，獨自入城奔喪。他伏在老主子李克用的靈柩前慟哭不止，又恭敬地謁見李存勖，一下就讓人們消除了疑慮，更讓李存勖有了主心骨。

李存勖穩定政局後，決定親自援救潞州。同年五月，晉軍伏兵於三垂岡下，趁著大霧直攻夾城。早日圍城圍得疲憊不堪的梁軍疏於防備，見到從霧中殺出，仍帶著重孝的敵人，還以為是神兵天將，嚇得轉身就逃。就這樣，潞州之圍得以解除，李存勖也順利地完成了權力交接。周德威因功被拜為振武軍節度使，加授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後升任蕃漢馬步總管。

此後，朱梁和李晉之間的較量越發的詭譎，年輕氣盛的李存勖已隱隱壓過老而彌奸的朱溫。

910年十一月，一向被朱溫看好的梁將王景仁率八萬大軍攻打成德鎮，屯兵柏鄉。成德節度使王鎔向李存勖求援。李存勖先命周德威率部進駐趙州，而後親率晉軍東進，與周德威會合。十二月，李存勖兵至野河北岸，距柏鄉僅有五里。 面對李存勖親統的晉軍，王景仁不敢掉以輕心，準備收縮兵力，然後給予遠來的晉軍決定性的一擊。

可是關鍵時刻，梁將韓勍卻掉了鏈子。原來韓勍瞧不起王景仁，認為他不過是個降將，沒有什麼真本領。在他眼裡，晉軍素來怯戰，只要自己精兵逆擊，晉軍必敗。至於一把年紀的周德威，在韓勍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將帥不和，歷來就是兵家大忌。韓勍不顧王景仁的勸阻，率領三萬梁軍迎戰。別說，這些裝備精良、外型酷炫的梁軍還真得唬住了遠來且兵少的晉軍，讓他們望而生怯。周德威察覺出軍心浮動，便站出來激勵將士道：「這是梁國的天武軍士兵，多是屠沽商販出身，比較有錢，自然衣甲鮮美，但是卻徒有其表，因為有錢人都怕死嘛，他們十人也不如我軍一人，眾軍只要勇往直前，梁軍並不足懼。」說罷，他親率精騎攻擊梁軍兩翼，在梁軍陣內來回衝殺四次，俘獲百餘人。剛才還不可一世的韓勍一下就讓周德威震住了，忙帶著他的天武軍將士灰溜溜地退回營中。

小勝一場的李存勖有些膨脹，認為梁軍不過如此，在與周德威謀議破敵之策時，他主張速戰速決。周德威卻有不同意見，他仔細分析了對壘各方的優劣後指出：「成德軍善於守城，但卻不善野戰。我軍多是騎兵，利於野戰，在攻城作戰中卻難以發揮作用」，因此他建議，「暫時按兵不動，待梁軍士氣衰退再伺機出擊。」對此，喜歡單挑和進攻作戰的李存勖很不高興，悻悻地返回營帳。

周德威見狀，又找到老成持重的監軍張承業道：「王景仁是軍中宿將，深諳兵法。今我軍與梁軍僅一水之隔，倘若梁軍造橋渡河作戰，我軍將被全殲。若我軍退至鄗邑，引誘梁軍離開營壘，採用『敵出我歸，敵歸我出』的戰術，再用輕騎抄掠梁軍的糧草軍需，不出一個月，必能擊破梁軍。」張承業覺得有理，便入帳勸說李存勖。李存勖一向比較看重張的意見，就審問梁軍降卒，得知王景仁果然正在暗中營造浮橋準備抄襲自己，抹去滿腦門的冷汗後，李存勖採納了周德威的建議，退守鄗邑。這下，王景仁的計劃落空了。

五代十國時期《八達春遊圖》

轉眼到了第二年的正月初二，就在人們忙著過年的當頭，周德威卻兵至柏鄉，命三百騎兵到梁軍營前挑戰。註定過不好年的王景仁只得集結隊伍，列陣出擊。周德威且戰且退，逐漸將梁軍引向平原地帶，一直到了鄗邑之南。此時的梁軍圍城已久，勞民傷財，也盼著早日決戰。既然晉軍划出道兒來，那就在鄗邑拼出個高下吧。

兩軍嚴陣以待，殺氣騰騰地準備決戰。急性子的李存勖想著立馬出戰。周德威卻攔住他道：「梁軍輕裝遠來決戰，即使攜帶乾糧，也難以在戰鬥中進食，不到晡晚便會人飢馬乏、士氣衰落。到時候，我們再趁勢攻擊，必獲全勝。」看到梁軍果然按照周德威的設計而來，李存勖不禁對周的老謀深算心悅誠服，就命令按兵不動，任憑梁軍搦戰，只是將其射退了事。梁軍多次衝鋒，除了留下一地屍體外，對不動如山地晉軍大陣卻無可奈何，只得停下來休息。直到傍晚時分，梁軍也找不到破陣的機會。此時，他們折騰了一天，早已飢餓難耐，大都萌生了退意。

周德威見時機已到，率先發起猛攻。李存勖也趁機指揮大軍衝擊，與周德威兩下夾攻，幾乎全殲梁軍。梁軍主將王景仁僅以身免，二百八十餘名梁軍將校被俘。這一戰，周德威打出了典型的曹劌式戰役，讓天下人看到，姜還是老的辣！

這年八月，盧龍節度使劉守光耐不住寂寞，竟然在幽州稱帝，建立燕國，史稱「桀燕」。就沖「桀燕」這個名字，這個所謂的燕國也好不到哪去！最關鍵的是，劉守光背棄了與晉的同盟，先於李存勖稱帝，置肩負「復唐大業」的李存勖於何地？這下可把李存勖惹毛了，新仇舊恨湧上了心頭，必須滅此朝食。

同年十二月，周德威奉命率三萬步騎兵出飛狐口，聯合成德軍、義武軍一同征討劉守光。昔日，周德威曾經出兵救援過劉氏，如今卻要討滅劉氏。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周德威可沒有心情感慨人生。作為武將，他的職責是討滅天下不臣於李氏之人。第二年年初，他的大軍就奪取了涿州，進抵幽州。劉守光忙命驍將單廷珪率一萬精兵出城迎戰，想給周德威一個下馬威。晉燕兩軍會戰於城東南的龍頭崗。

水滸中的單廷珪

單廷珪恃勇輕敵，在戰鬥中竟然單騎追擊周德威，所持長槍幾乎刺到周的脊背。單廷珪志在必得的一擊，卻被善於誑誘敵人的周德威輕鬆地側身避開，隨即周揮撾反擊，將單廷珪打落馬下，而後將其活捉。寶刀未老的周德威再次在單挑中大顯神威，算上此前他擒獲夜叉陳章的神勇一擊，周德威至此奠定了在將星雲集的五代名將排行榜上第九的寶座。

燕軍因主將被擒，登時氣餒，只得大敗而逃。周德威趁勢引兵追殺，斬首三千級，俘獲將校五十多人。燕軍士氣大挫。

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深知晉軍短板的周德威，並沒有急於攻取池深城堅的幽州。而是按部就班地先後奪取幽州節度所轄的順州、安遠軍、檀州、盧台軍、古北口、居庸關、武州、平州、營州等地，迅速掃清了外圍，從而最大限度地孤立了幽州。直到913年年末，周德威才攻破幽州，擒獲劉仁恭、劉守光父子，被授為檢校侍中、幽州盧龍節度使，成為晉軍的北面主人。此後，他長時間活動在幽州一帶，穩定後劉守光時代的幽州局勢。一方面，為了防止幽州軍隊繼續作亂，周德威對幽州舊將中不服「晉化」者，尋機殺之。另一方面，周德威不得不面對一個新問題——北面強鄰契丹人。他招募士卒屯駐於幽州東北的重要關口渝關，契丹人來時就堅壁清野，退走時再派軍追擊，搞得契丹人很無奈，打不到一點草谷。

915年，李存勖乘魏博軍人鬧事之機遠征魏州，後梁名將劉鄩則效仿氏叔琮趁虛準備奔襲太原。鎮守幽州的周德威聞訊大驚，忙親率五百騎兵奔赴井陘東北的土門阻截梁軍。由此可見，周德威是個非常有大局觀的人，換作別的將領，遇上此事可領會和李存勖講講條件，最不濟也要等到聚齊三軍再出發，周德威竟然只帶著五百騎就先行上路了，真的是一身是膽。劉鄩行至位於山西昔陽的樂平，意外發現太原早已有了防備，同時，後方又有晉軍追來，本來就是輕軍前進的他只得放棄偷襲計劃。不過，劉鄩並未死心，而是虛晃一槍，引軍東進，打算攻佔晉軍後方的儲糧重地臨清，給李存勖來個釜底抽薪。關鍵時刻，又是周德威洞敵先機，搶先進駐臨清，一舉挫敗了劉鄩的絕戶計，給李存勖吃了個定心丸。

兩年後，一直窺伺中原卻又長期止步於渝關城下的契丹人突然發力了，他們看到晉國國勢昌盛，特別是周德威將幽州治理得越來越好，擔心晉國以此為跳板對自己不利。於是，契丹一面趁著周德威因屢敗契丹而「恃勇不修邊備」的打盹之機，突襲渝關得手。同時收買壽州刺史盧文進叛附契丹，並引契丹軍進犯涿鹿。這一次契丹進犯可不是打草谷，而是傾巢而出，由皇帝耶律阿保機親率三十萬大軍南下，聲勢浩大。

當初周德威攻打幽州時，之所以長時間圍而不攻，只是先易後難地掠取幽州屬地，其實也是怕在自己強攻堅城筋疲力盡之時，被契丹人乘機摘了桃子。如今契丹人親自披掛上陣，重兵壓境。周德威明知難以克敵，還是毅然率軍迎戰。結果因寡不敵眾，被契丹軍擊敗，只得退守幽州。

所幸周德威雖敗不亂，而是充分利用幽州城城堅池深、糧草充足、人心歸附的優勢，和阿保機死磕，讓阿保機在幽州碰上了硬骨頭。

當時的契丹正是初起之時，其軍隊無論數量和戰力都佔據優勢，他們非常渴望佔領幽州，並以此為據點，虎視中原。為此，他們一面製造飛梯、衝車等攻城器械，一面挖地道、築土山，猛攻幽州城。

周德威一面派人向正在和後梁作戰的李存勖求援。一面日夜督防，見招拆招，契丹軍從地道進攻則燃燒柴草，向地道施放濃煙；契丹軍正面進攻則潑灑燒融的銅液，日殺千敵，使契丹人圍城二百餘日，卻寸土未得。

此時，李嗣源、符存審率領的援軍也到達幽州。和阿保機鬥智斗勇多時的周德威早已洞悉了敵軍虛實，他派人和援軍聯絡，並建議李嗣源利用敵軍不善夜戰的弱點，「夜出奇兵，掩其不備」。李嗣源聽其建議，一戰而重創契丹。

面對固若金湯的幽州城和虎視眈眈的晉國援軍，契丹軍不僅糧草不繼，而且久戰不勝人心思歸，耶律阿保機只得選擇撤退，幽州之圍遂解。幽州能夠在強敵環伺下巋然不動，周德威居功至偉。

918年，李存勖調發河東、魏博、幽州等地軍隊，準備直搗汴州，一舉滅梁。他由麻家渡渡過黃河，於12月23日進駐位於今河南濮陽東南的胡柳陂。次日，梁軍亦趕至防堵。

周德威對李存勖道：「梁軍日夜兼程而來，還沒來得及修築營壘，而我軍早已紮好營寨，足以抵禦。此處距汴州只有兩三日路程，梁軍家屬皆在城中，牽掛家園是人之常情，梁軍必然死戰。我軍現在是深入敵境，如不用計，恐難保必勝。」為此，他建議李存勖按兵不動，由自己率騎兵騷擾梁軍，使其難以安營，待梁軍疲乏不堪時再發動進攻。

可惜，周德威的持重之論，讓李存勖聽了很不順耳。順風仗打多了，李存勖的心也變大了，對於匆忙趕來的梁軍根本看不入眼。再說，「孤又不是初哥，幹嘛啥事都要聽老周的！」

不過李存勖喜歡帶頭衝鋒的習慣沒變，他率領親軍列陣迎戰。周德威無奈，只得跟隨出戰。

這時，李存勖的親軍就是來自魏博的銀槍效節都，本就是五代時期單兵戰力第一的強軍，再加上一個猛將型的大王率領，自然戰力爆表。梁軍雖然拚死力戰，給了晉軍大量殺傷，仍被同樣士氣如虹的晉軍擊敗。梁軍大將王彥章被迫率軍敗退。劇情至此，本來可以完美收官，可惜歷史卻在此和周德威開了個殘忍的玩笑。

敗退的梁軍竟然與晉軍的輜重部隊不期而遇。哪知這支輜重部隊是三流部隊，戰鬥力可想而知，他們看到梁軍旗幟，不是結陣迎敵，而是驚慌潰散。偏巧此時，周德威的幽州軍殺至，奪路而逃的輜重兵不顧一切地撞入幽州軍中，頓時引起陣勢混亂。亂作一團的幽州軍又與隨後追來的晉軍自相踐踏。有心無力的周德威控制不住亂勢，與兒子一同死於亂軍之中。「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李存勖聞訊後，痛哭失聲：「喪失良將，都是我的罪責！」就這樣，一場讓人無語的奇怪戰鬥讓周德威的華彩人生戛然而止。本來不該走的「老九」（五代第九條好漢）走了，產生的最大後果就是一向順風順水的晉軍損失慘重，不得不推遲滅梁大戰直至五年之後。

胡柳陂之戰時，據說曾發生星變，土星運行到紫微垣中，靠近上將星。這在古代星相學中被稱為「鎮星犯上將」，占星者認為此相對大將不利。巧合的是，周德威當日便戰死於胡柳陂。一個將領的生死能夠上應星相，也算是不朽了。

此後，李存勖稱帝，建立後唐，追贈周德威為太師。之後，周德威與李嗣昭、符存審一同被李嗣源配享李家太廟，靈位被放入李存勖宗廟。哪怕是到了石敬瑭時期，周德威仍很吃香，竟被破格追封為燕王。筆者以為，這或許是石敬瑭割讓周德威千辛萬苦奪下的幽燕之地後，為了安慰自己的一種精神自贖吧。

五代十國上一期：你不知道的「楊家將」創世祖，後梁大將楊師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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