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才暴得大名,是整個影壇的恥辱
李誕最近在《奇遇人生》里表示,暴得大名,不是好事。
今天他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因在酒吧和一個女子的舉止過於親密,而被熱議。
換作沒成名之前,誰會關心這點事呢。
李誕的原話是,「硬整一些自己配不上的榮譽,會害死你」。
說的是,實力配不上榮譽。
而有一位電影人則恰恰相反,所得榮譽配不上他的貢獻——
奧遜·威爾斯(Orson Welles)。
他是誰呢?
被稱為獨立製片人的守護神。
(《少年時代》導演理查德·林克萊特)
大家都知道,斯皮爾伯格的《頭號玩家》是個大彩蛋電影,而全片最大的彩蛋,其實是「玫瑰花蕾」(Rosebud)。
這個彩蛋的來源,就是 77 年前奧遜·威爾斯執導的電影《公民凱恩》。
「玫瑰花蕾」指的是凱恩童年時期的雪橇,比喻通向他心靈的終極秘密:純潔天真的童年時光。
(當年斯皮爾伯格曾花了 4.5 萬美元,特地買下了這個雪橇道具,後被威爾遜告知買到假貨)
如今《頭號玩家》的劇情線索,也是幾乎復刻了《公民凱恩》:尋找天才遊戲師心靈的終極秘鑰。
令人唏噓的是,奧遜·威爾斯生前可沒有得到如此珍貴的尊榮。
他後半生混的很「慘」,不僅在好萊塢拿不到投資,「流亡」歐洲 20 多年,就連手頭上拍了 15 年的作品,都因為沒錢而始終完成不了。
等他去世 33 年後,網飛卻揮金如土,花費巨資根據他生前的手稿和錄音,盡量貼合其本意,將他未完成的遺作《風的另一邊》剪輯完成。
而他也被公認為影史第一人。
正如剛剛放出的這部新紀錄片的名字——
《死後成名》
They"ll Love Me When I"m Dead
如今,「公民凱恩」幾個字已經成為一個形容詞,用來表示某片在它的類型里達到巔峰開創性地位。
比如《房間》,就被形容為爛片界的「公民凱恩」;
《蝙蝠俠》是漫改片的「公民凱恩」;
《雨中曲》是歌舞片的「公民凱恩」...
如果你有興趣了,回頭翻看這部 1941 年的黑白老電影,卻很有可能會發現它索然無味:什麼嘛?都是司空見慣的東西,也沒發現有啥牛逼。
這恰恰是它牛上天之處:《公民凱恩》里的技巧,早已被如今的電影人熟練地運用到自己的作品裡,它成了電影的血液。
那麼《公民凱恩》到底開創什麼了呢——
散點敘事、深焦攝影、向人類精神世界進軍(以「玫瑰花蕾」為標誌)。
單以「系統地運用了深焦攝影」這一點來簡要說明一下。
這是個啥玩意兒?
深焦,對應著淺焦。
淺焦,就是指一副畫面里,只有一塊地方清晰,其它都是模糊的,常常用來拍攝光鮮亮麗的大明星,讓他們的面孔看起來光彩奪目。
比如《亂世佳人》里,斯嘉麗和白瑞德的面目很清楚,但他們身後綠色的樹木全都糊掉了。
(如今美顏相機也常用這種「糊背景」的套路來凸顯人物)
這是一種視覺操控性很強的技巧。
而深焦,則是一副畫面里不管遠近左右都清晰可見。
這種鏡頭的優點,在於賦予了觀眾自主性:同一個畫面里發生了多個動作和事件,不依賴焦點的操縱,讓觀眾自己有一種「發現」的快感。
《公民凱恩》里就系統地運用了這種深焦攝影,最經典的莫過於這場小凱恩童年的戲份。
首先,我們看到小凱恩在外面玩雪,隨後鏡頭往後拉至窗戶,我們看到凱恩的父母和銀行家;
鏡頭跟著人物往裡走;
再往後拉,三個成年人在桌子上籤訂了撫養權協議。
這個鏡頭展示了一個真實而完整的空間,構圖方式上也使得小凱恩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顯得渺小而遙遠,暗示命運被這三個龐大有力的成年人決定了。
令人叫絕的是,奧胖拍攝《公民凱恩》時,才 26 歲。
天才無疑。
但是個命運多舛的天才。
奧胖自小就是個可愛的胖墩兒。
他的祖父是個蠻有名的律師,雖然家境不錯,但童年生活甚是辛苦。
父親是個花花公子,把家產散盡,整日酗酒。
4 歲的時候父母離異,他跟著鋼琴家母親生活。
9 歲的時候,母親得肝炎去世,之後小奧胖跟著父親,遊歷了很多國家,其中還包括在北京生活了五六年。
「那是一段非常愉快的時光」
所以我們經常在他的電影里看到中國元素,比如《公民凱恩》中的豪宅命名為「上都」,來源於忽必烈的元大都;
更不用提《上海小姐》里唐人街景象,女主甚至在電影里用粵語打電話。
(《上海小姐》女主走過唐人街)
15 歲時,喪父。
小奧胖早早地開始了孤身一人的生活。
他從小對戲劇感興趣,11 歲時莎士比亞已經熟稔於胸。
很自然地,他成為一名演員,16 歲孤身一人跑到愛爾蘭某個戲院里做學徒。
9 個月後返回美國,21 歲成立話劇劇團,獲得很大的成功。
這樣作為一名出色的演員,直到他 26 歲,RKO 雷電華電影公司就給他全權拍攝《公民凱恩》的機會。
自編,自導,自演。
但就是這麼一部優秀的作品,當時票房慘敗,奧斯卡上也只收穫了一個劇本獎。
等到他拍攝第二部電影《偉大的安巴遜》時,RKO 雷電華趁他去巴西出差,偷偷將片子重新剪輯,縱然如此,藝術成就依然很高,但票房依然慘。
於是他被 RKO 雷電華炒了。
當時好萊塢是大製片廠時代,也就是說一部電影的最高掌權者並不是導演,而是製片公司。
奧胖希望全權把控一部電影,在當時是很反叛的。
而又一個時局不利的是,當時美國政治開始掀起了「紅色恐懼」的麥卡錫主義,奧胖屬於政治上的左派,迫於壓力他只好「流亡」歐洲。
在異國,一待就是 20 年。
後來他終於返回美國,開始拍攝《風的另一邊》。這部片,奧胖拍了 15 年,從 1970 年一直到 1985 年,他自己精剪完成了其中 40-50 分鐘。
是實驗性非常強的先鋒電影。
沒錯,縱然拍攝於 33 年前,它放到現在依然先鋒。
戲中戲,偽紀錄片,黑白彩色交替,35mm 和 16mm 的鏡頭隨意替換。
畫面一會是黑白,一會是彩色,一會從左邊拍,一會又跳到人物的右邊...
剪輯風格用一個字來形容:瘋狂。
但這種狂亂中,依然有很多令人驚艷的段落。
比如年輕男女的追逐戲,車子里的激情戲,光影的運用美輪美奐。
對比一下《公民凱恩》那種穩重的風格,《風的另一邊》是對他本身的極大顛覆。
他說「電影中最偉大的事情,就是美麗的意外」。
所以他對《風的另一邊》的初衷,就是隨性,沒有劇本,像紀錄片一樣去拍攝演員的狀態。
而這部影片本身的內容很有意思。
主角是一個年邁的導演,他拍攝的一部影片因為資金斷裂而無法繼續,在他生日這天,他與一位年輕導演的友誼破裂,並意外迎來了死亡。
看出來了嗎,這幾乎是奧胖自傳式的影片。
裡面的很多人物都有原型。
主題,則是背叛。
「有人背叛朋友,有人背叛信仰,你覺得哪種更糟糕?」
「被朋友背叛最糟糕」。
這是奧胖一生的掙扎:被家人、好萊塢、投資人、好朋友重重背叛。
我想他終其一生都搞不懂,為什麼我明明拿出了好東西,就是沒有人願意要?
不是沒人要,是這些東西太超前,後世的人們才發現它的價值。
文化領域裡有一個說法,叫做「無用的幽靈」,是指在全球資本快速旋轉的模式下,人們被安排在流動性極強的工具性崗位上:不需要你過度鑽研,只需要你快速靈敏地把工作完成五六分就行了。
敷衍和膚淺,是這個時代鼓勵的利器。
但也是最無用的。
就像如今國內的電影界,你無需把一部作品拍的有多好,只要抓熱點炒熱搜,你就會有錢賺。
與之相對的,就是所謂的「匠人」,不計回報地將一件事情做到極致。
這樣的人,反而是最吃虧的那一個。
奧胖無疑是電影界的「匠人」。
人們習慣於用結果,來評價一個人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是渺小的,還是偉大的。
但弔詭的是,往往有那麼些實際上為這個世界貢獻了無比珍貴東西的人,在他活著的時候,總是不被認可。
他們身上有著最偉大的創造力和生命力,卻懷著深深的不甘,孤獨而死。
由奧胖的境況,魚叔想到另一個中國年輕導演,胡波。
他的《大象席地而坐》摘得了今年金馬獎的最佳影片。
4個小時的片長,放大人物的局部面孔,跟拍淺焦長鏡頭給觀者帶來深沉的浸入感和壓迫力。
這部影片用鋒利的刀尖,割破普通中國人日常面臨的情緒困境,連皮帶肉撕開,鮮血淋淋。
這是一部真·硬核作品。
帶著極大的坦誠與勇猛,配得上它得到的所有獎項。
彭昱暢飾演的男主對著空曠的廢地瘋狂咒罵,最終用怒氣支撐自己走向遠方,滿懷期待走向那個席地而坐的大象所代表的命運轉折。
可是胡波的命運沒有迎來轉折。
當《大象席地而坐》拿到金馬獎之時,距離胡波自殺已經過去 401 天。
有才華的人,沒有善終,是時代之恥。
在留下來的很多影像資料里,奧胖常常大笑。
然而看著看著,那笑容里總含有一絲凄愴的味道。
善待那些用心做事的人,就這麼難嗎?
助理編輯:春大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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