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把根兒留住（上）
文/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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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半警情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劃破了夜晚屋內的寂靜。激烈的床上運動過後，剛剛進入夢鄉的王小二，被這電話鈴聲驚醒，職業習慣使他快速的接通了電話。
「鴻運商城發生入室盜搶案，盜搶走金首飾若干，殺死門衛一人。速到現場。」刑警隊長張三力簡短的指令，讓王小二深感警情嚴重，麻利的套上了衣服，在瞪著驚恐的眼睛望著他的妻子劉洋紇的臉上親吻了一下，「我要出警，你安心睡吧。」便快速離開了溫馨的家。
鴻運商城是山陽縣城的一個綜合商場，一樓是金銀首飾、化妝品、電子產品等高檔商品區，二樓是生鮮菜品等日用生活品區，三樓是服裝鞋帽區。四樓是獨立區域，是個3D影視城。平時這裡人流量較多，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
作為副隊長的王小二趕到商城一樓的時候，張三力已經到了現場。他兩個在一起搭檔了四年，在破獲的三起命案中，一個邏輯推理嚴謹，一個現場勘察細微，通過對現場勘察物證及作案人員的分析推理，不但迅速破獲了命案，而且與發案的過程具有很高的重合度，因此被人送外號小諸葛與火眼金睛，在警隊里被譽為神搭檔。
門衛死在值班室的外面，穿著大褲頭和背心，頭東腳西。頭上被鈍器所傷，腦袋裂開，腦漿溢出。散落在他腳邊的一根鐵棍上沾著血跡。不遠處的兩節玻璃櫃檯上的玻璃被砸開了兩個洞，裡邊的金首飾還遺落了幾根項鏈和戒指。據店主人講，價值一百二十萬元的金首飾剩下的不足三萬元。在仔細的勘察中，發現櫃檯玻璃上有一絲血跡，可能是匪徒在慌亂中劃破了手留下的。調取監控錄像，一個頭上套著黑色絲襪、上身藍色襯衣、下身黑色長褲、腳穿藍黑色運動鞋、身高大約一米七二左右微胖的男人，不太慌忙的實施了整個搶劫過程。在準備逃竄時碰到了睡眼惺忪的值班人員，一鐵棍砸在他頭上，他立即倒地身亡。現場有價值的線索就這麼點，但玻璃上那一絲血跡可是最有利的證據，從中提取出DNA，基本就可以鎖定犯罪嫌疑人了，這是他們警隊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法醫鑒定，死者死亡時間在一個小時之內，罪犯肯定沒有跑遠。
張三力和王小二一合計，決定兵分三路，一路查找出城監控，一路查找商城附近的監控，一路突擊檢查賓館旅店。王小二帶人調看三條出城幹道的監控，一旦確定疑犯出城，立即追捕。張三力帶人查看商城附近監控，看能否找到犯罪嫌疑人的真面目。城關派出所所長劉維帶人檢查賓館旅店，發現嫌疑人立即突審。
時間在滴滴答答的溜走，參戰幹警恨不得變作神兵天將把罪犯抓獲，好回去睡個囫圇覺。
南邊出城監控發現疑點，一個騎無牌照摩托車的人引起了幹警的懷疑。經過時間是凌晨兩點二十八分，跟案發時間段大致吻合。王小二和警員林明等，將這個畫面定格並放大仔細查看，頭盔遮住了面目，下身的黑色長褲吻合，上身卻多了件灰色外套，腳上的藍黑色運動鞋吻合，身高也差不多，背上背了一個布包鼓囊囊的。王小二安排了一名幹警繼續查看下一個道路監控並隨時通報結果，和林明、趙慶平迅速駕車追趕。
張三力的人馬在商城左前方街道上的一家鮮菜店的監控中發現了可疑人，跟商城監控中出現的犯罪嫌疑人很相似的人急匆匆路過門口，手裡掂著一個帆布包，一邊走一邊穿灰色外套。沒有發現同夥接應的跡象。
張三力和王小二互通了情報，初步確定這個案件為一人單獨作案。決定兩路人馬繼續查找線索，一路人馬實施追捕。張三力協調查找線索並向領導彙報案情進展，王小二帶人追捕。
2、追捕受挫
「王隊，道路前方三十公里處的監控未發現犯罪嫌疑人通過。之間的其它支路沒有監控。」距離料坪這個監控還有三公里的王小二，接到了留守查看監控的警員的報告。看來犯罪嫌疑人在這路段內下了主道，王小二決定從第二個監控處回找。同時報告了張三力，請求警力支援，擴散尋找犯罪嫌疑人的可能逃竄點。
王小二開啟了高德地圖，從中判斷犯罪嫌疑人可能的逃竄方向和目的地。往東，外方山過去仍然是山陽縣，不利於出境。往西，村莊眾多，路線太長，容易被發現。從北邊作案過來的，回去可能碰上守株待兔網。往南，那裡是三市五縣交界處，且山高林密容易隱蔽。對，犯罪嫌疑人肯定會從南邊逃竄出境。王小二靈光一閃，急忙將自己的判斷跟張三力進行了溝通，立即安排部署在三市五縣交界處布控攔截。
從料坪監控點往回八公里三百米處的橋下，發現了掉在溝里的摩托車。經過比對，與監控中看到的摩托車基本一致，可以確定犯罪嫌疑人在這裡丟棄了摩托車，選擇了其他逃竄方式。
這座橋叫九道溝中橋，因這道溝叫九道溝而得名。九道溝溝深二十八公里，翻越之後到達東邊的槐樹鄉，步行穿越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王小二快速思考著逃亡人員的心思，以便有應對之策。
一輛拉砂車經過，他往路邊一躲，腳下一滑，他發現了另一種可能性。往南十五公里外的一個鄉道正在修建，而這溝里有個採砂場，因為環保督查的原因，拉砂車都改到了夜晚出沒，剛好路口是個上坡路段，車速不高，且車上還蒙著遮擋網，犯罪嫌疑人扒車逃跑的可能性很大。下一個監控點沒有發現可疑目標也就解釋通了。
王小二安排人員將摩托車當證物運回，自己和林明、趙慶平連夜往南趕路，希望儘快找到犯罪嫌疑人告破命案。
一個黑影掀開車上的遮擋網，在道路施工地一百米的地方跳車後，向東邊的山邊跑去。借著工地上高亮度的燈光，如果參戰幹警在場的話，可以看到這個黑影就是監控中出現的犯罪嫌疑人。
黎明前的夜晚格外寧靜，一點響動都可以驚到老練的獵人。王小二他們駕駛車輛經過道路施工地的時候，那個黑影已經爬上了半山坡。車子經過一個彎道的時候，車燈照到了對面的山上，蠕動的黑影恰好映進了王小二的眼睛。他緊急命令剎車，並倒車將車燈打向剛才閃過的地方，黑影閃了一下逃出了視線。直覺告訴王小二，那就是犯罪嫌疑人。他命令林明、趙慶平繼續駕車趕赴預定地點，自己則下車去追趕那個黑影。
下午四點半左右，五十六歲的周思波從三縣交界的慕大嶺採藥歸來的林間小道上，看到了一個古怪的人。只見他頭髮亂糟糟的，衣服刮破了好幾個地方，正在把拽下的啥子標籤往鞋墊子下塞。聽到腳步聲，他猛然抬起頭，看了遠處的周思波一眼，然後站起身向坡上走去。就這麼一眼，周思波還是看出了這個人大約三十六歲左右，體格很好，左腿有點微跛，退伍軍人出身的模樣。
周思波下到公路上的時候，看到布控的警察，趕緊跟他們反映了自己看到的怪人的舉動，並根據要求做了筆錄，還應要求描述了看到人員的相貌，幫助警察繪出了嫌疑人的樣子。
張三力撥打王小二的電話，手機通著卻沒人接聽。「這個王小二，怎麼搞的，居然不接聽我電話。嫌疑人都出境了，還不見你的蹤影。難道出事了？」張三力自言自語之後猛然一驚，趕緊電話聯繫局領導。得到信息說，110接到報警，在黃土嶺的懸崖下發現一具屍體，報警電話經過比對正是王小二的電話，已經派人前去處理了。
盜搶案經過幹警的不懈努力，從公安戶籍庫中篩選與畫像相近的人，併到疑似嫌疑人村子挨家挨戶排查，居然毫無進展，基因庫中也沒有發現類似基因人，案件線索中斷，被迫成為了懸案。
王小二的屍體被找了回來，是失足摔死了還是其他原因摔死了，不能定論。但他死在追捕疑犯的崗位上，被追認為烈士。
劉洋紇從丈夫王小二死亡的悲痛中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網吧上出現了一段短視頻。這短視頻正是她的裸照。認識劉洋紇和王小二的人看到了這個視頻，告知了王小二家人。王小二的母親被失去兒子的悲痛迷失了心智，認為是劉洋紇妨死了自己的兒子，對她好一頓痛罵，將她趕出了家門。
劉洋紇非常納悶，自己與丈夫玩耍時拍的短視頻怎麼會出現在網吧上？還是丈夫死亡一個月之後。何況手機早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她簡直要瘋了，不但失去了相戀了六年的丈夫，還讓自己的臉面丟了個精光。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心思，準備追隨王小二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懷上了王小二的骨肉。她不忍心殺死他們的孩子，決定將丈夫的根兒留住，算是對他的愛的報答。花錢讓吧主清除了帖子之後，她悄悄的出走了，沒有告訴任何親人，包括最疼愛她的父母親。
3、意外來客
「留根，回來吃飯啦。慢點跑，別摔著。」一個長相清秀，穿著樸素，頭上扎著髮髻的少婦，看著追趕蝴蝶的孩童，閃閃發亮的眼睛裡滿是溺愛和欣慰。
這個少婦就是躲避流言蜚語的王小二的遺孀劉洋紇。自從出現了那件事之後，她在路上攔了一輛客車，也沒有想法去哪裡，渾渾噩噩的隨著車顛簸。幾個小時後，她發現車到了三縣交界處的慕大嶺，就要求下了車。四處張望，看到了陽光下耀眼的飛流，於是決定在那個有水的朝陽的溝里隱居。
一個小時的艱難跋涉之後，她來到了這個陽溝。在飛流下邊五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個沖積而成的寬闊的平地。在這個平地左側的大柳樹邊上，有一個乾燥的山洞。洞口距平地一米高，洞內有二十六平方米左右，穹頂，高約長余。只要把洞口堅固一下，洞內整治一番，就是個很好的穴居別墅。劉洋紇十分滿意的決定在此隱居。
陽溝並不是一個孤立的地方，距溝口不足十里就是山陰縣二郎鄉鄉政府所在地街道。雖然這是一個人口不足兩千人的小街道，一個十字路口的街道不過幾百米長，但這裡畢竟是個鄉政府所在地，是深山鄉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各種生活物資用品和特產的店鋪還是一個挨著一個，五天一集的街道上也是人頭攢動。劉洋紇就是在這裡備齊的生活用具和必須的生活用品。
生存是她的第一要務，自給自足是她的理想。在這片有水有平地的地方，出生在農村，農專畢業的劉洋紇，並不缺少生存技能。她不但種植了一些糧食作物，還種植了各種蔬菜，在周圍還種植了櫻桃、鴨梨，配上山上的野果，四季不缺鮮味。一年年的累積種植，漸漸地形成了規模，將她的居住地變成了世外桃源。每到花開時節，她帶著兒子留根徜徉在花的海洋之中，講述著美好的詩句，哼唱著歡快的歌兒，成了外人羨慕的神仙般生活。
陽溝左側的山勢陡峭高聳，樹木繁多，劉洋紇很少往那山坡上去，最多從低坡那裡撿拾點乾柴做飯取暖用。有一天，她正和留根在果林里一邊摘果子一邊玩耍，聽到山坡上不斷傳來嘩啦嘩啦的樹葉踩踏聲，她警惕的注視著聲音傳出的地方，害怕是會傷人的大動物，隨時準備逃回穴居別墅里躲避。在這兒居住的幾年裡，很少出現這種情況。
聲音響動的地方漸漸出現在了視線里，她看到一個男人手裡掂著一個動物，正從山坡上尋路而下。
男人越來越近了，看得見他是個一米七左右的中年漢子，上身穿著一件迷彩服，下身是一件洗得發白的勞動布褲子，腳上是一雙黃球鞋。手裡掂著的是一個胖胖的白謎子，人稱果子狸。臉上闊下窄，濃眉眼不大，但眼神犀利，鼻子微翹但不尖，嘴角稍稍有點左扭，下巴圓圓的。
他自稱住在山的另一面，那裡是一個小村莊，公路直通村裡。村裡居住著三十八戶人家，一半人家姓焦，剩下的分別姓林、趙、韓，總共一百三十三口人。他叫韓喜軍，名字是參軍時改的，今年四十歲。韓姓算是村裡的第二大姓。他說他喜歡狩獵，山上的動物他都熟悉。他是聽到說話的聲音決定下來看看，他說以前這裡沒有住人。
她說她叫「劉雲」，是躲避城市的喧鬧來這裡居住的。她喜歡清凈的田園生活，沒有紛爭，沒有欺詐，沒有世俗的觀念。她說她喜歡侍弄花草，喜歡春種秋收的過程。住在這裡就是為了享受生活。
沒有利益衝突的交談，沒有明確目的的交流，很快便建立了信任。他把獵物留給她算是對她平靜生活打擾的補償，她送給了他一些採摘的果子算是回禮。她不接受白來之食。
這次意外事件過後，生活重新歸於平靜。劉洋紇帶著孩子日出而作，日暮而息，教育孩子讀書識字之外，就是侍弄花草莊稼和果園，在歡聲笑語里日出日落。
韓喜軍又一次光顧了這個令人賞心悅目的地方，這次帶來的卻是幾隻野兔，說是為了補充孩子的營養，看她們的情況應該缺乏肉食。同留根玩耍了一些健體遊戲。離開時，劉洋紇仍然回禮給他一些採摘的果品。這樣的情況每隔三兩個月總會出現一次，似乎成了沒有約定的約定。
4、峰迴路轉
二郎鄉街上的村民朱光澤尋找丟失的狗狗，闖進了劉洋紇的駐地。美妙的景色讓他目瞪口呆。驚訝過後，他不斷的用手機拍照，生怕遺漏了招人眼球的任何一個地方。《陶淵明的世外桃源根兒藏在陽溝》的美圖說說出現在了網上。先是在街上的朋友圈裡被刷屏，然後開始蔓延。街上的人或獨自或結伴遊覽陽溝，繼續發現那裡的美景發到網上。驢友們看見帖子，專程探險陽溝，挖掘美景發到網上。陽溝美景被熱炒。縣領導詢問鄉領導陽溝的情況，引起了鄉領導的高度重視。調研之後，開發陽溝鄉村旅遊的規劃高調出爐。修路架橋塑景點全面啟動，陽溝開發成了山陰縣的重點工程之一，成了二郎鄉的全民工程。
陳靜曉是第一個看到朱光澤照片的街上人，她以商人的獨特眼光看到了陽溝的價值，率先扎進了陽溝實地查看。她看到了劉洋紇創造的人與自然的和諧，非常佩服，經商量同意後住進了穴居別墅促膝討教。兩人很快成為了好閨蜜。
致富也要講科學，利用自然致富但必須把自然的根兒留住，劉洋紇語重心長的說。穴居在深山幾年的人，思路居然與國家的決策定位一致，更令陳靜曉敬佩，主動討教致富密招。劉洋紇說，你要真能耐得住性子，那就當個牧羊女好了。溫飽之後追求健康是人們必然的認知，來自於自然的健康食品就是最好的選擇。
輕輕的一句點撥，令陳靜曉茅塞頓開，心裡豁然開朗。對呀，早上喝羊肉湯是這裡男女老少的歷史傳統，一年四季不斷。不知從啥時候流傳到了現在，已經成為了享譽內外的經典美食之一。迎合大眾口味，利用陽溝豐富的中藥材資源，打出中藥羊的品牌，絕對是個賺錢的妙招。說干就干，她盤出了街上的生意，開啟了牧羊女的新生活。
韓喜軍再次來看留根他們兩個的時候，他經不住留根想學捕獵兔子的好奇心，就把他帶到了山坡上。捕捉到一隻兔子下山的時候，蹦蹦跳跳的留根被樹枝一拌摔下了崖頭。雖然不是很高，但還是摔斷了小留根的幼小左胳膊。背到二郎鄉醫院的時候，小留根因失血較多需要輸血，韓喜軍自知有愧，主動要求抽他的血。化驗比對後，沒能配型成功。
兩天後，留根的胳膊經過治療，紅腫開始消退。韓喜軍剛剛從街上給留根買回來了愛心餐，跟著進來了三個人。
「你是韓喜軍吧。」領頭的人問道。
「是的，你們是？」
「我們是二郎鄉派出所的，這是我的證件。請你跟我們到派出所一趟，有件事需要核實一下，希望你配合。」
「什麼事啊？」
「到了派出所你就知道了。」
韓喜軍看到三人的站位，點頭表示同意。他摸了摸留根的頭髮，看了一眼驚訝的「劉雲」，跟著來人走出了病房。
韓喜軍的血液檢測結果進入資料庫之後，山陽縣公安系統發出了報警信號。於是山陽縣警方通過省公安廳協調聯繫了山陰縣警方，山陰縣警局迅速通知二郎鄉派出所，對醫院采血信息進行了核實，鎖定了對象，跟蹤對韓喜軍採取了強制措施。
經過對韓喜軍的突擊審訊，韓喜軍承認了當年山陽縣鴻運商城的盜搶黃金殺人案件。歷時6年的盜搶殺人懸案終於告破，罪犯韓喜軍被高調的押送回了山陽縣。警方從韓喜軍親戚家裡起獲哈弗H2白色車一輛，從村外的一顆榆樹下起獲金首飾贓物價值近60萬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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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滄浪，本名徐賢輝，政府部門工作人員，愛好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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