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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基因人」時代為期不遠,人人成神還是自我毀滅?

近些年來,包括伊隆·馬斯克、比爾·蓋茨和史蒂芬·霍金在內,科技和科學界的眾多傑出人物紛紛表示他們擔心人工智慧技術的發展可能會失控。

然而,和人工智慧一樣,另一種技術進步也應該令我們感到擔憂,甚至應該加以予以重視。

生物工程已經使人類可以控制自己的進化。無論是新興的克隆技術,還是先進的基因療法,人類能夠改變其生存和死亡方式的時代正在迅速降臨。

美國范德堡大學科學史學家邁克爾·貝斯(Michael Bess)此前接受美國網路媒體Vox採訪時說道:「我們將因此獲得一種強大的能力,但我們可能沒有足夠的智慧來很好地控制它。」

在他的著作《被重新設計的人類子孫:生物工程社會裡的生活》(Our Grandchildren Redesigned: Life in a Bioengineered Society)一書中,貝斯探討了人類接受轉基因改造的未來——一個既美好又可怕的未來。

以下是這次採訪經編輯整理後的文字記錄:

記者:你在這本書中說,生物工程將是滌盪人類的下一波技術浪潮,它的影響之深刻,將超越以往任何一次工業革命。這話說得相當重。你能解釋一下是什麼意思嗎?

邁克爾·貝斯:我們把以前的工業革命視作人類歷史的重要轉折點,因為它們標誌著我們改變環境的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我們的生活更加便捷、美好,人類也更加長壽、健康。

從狩獵和游牧向定居農業的轉變意味著,我們能夠養活更多的人口,建立龐大的城市和隨之而來的城市文明。

另一個重要轉折點是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的工業革命,以及它在接下來200年里引發的巨大變革。從畜力到機械能再到電能,徹底改變了我們與環境的關係、我們對地球的掌控、我們生產食物的方式以及工作方式。

這些都是重要的里程碑,而我之所以把生物工程與這些重大轉折點相提並論,是因為現在,這項技術不是被用於我們周圍的環境,而是被直接用於我們的生命機理,用於我們的身體和思想。

因此,我們不是在改造周圍的世界,而是在把我們自己改造成我們所期望的樣子。這其中蘊藏的益處和風險都是不言而喻的。因為犯錯是人類的天性,當我們以不可逆的方式對自身進行改造時,也許會將那些真正使人生充滿意義的東西永久性地抹去。

這就是令人擔心的地方:我們賦予了自己一種能力,但我們可能沒有足夠的智慧來很好地控制它。

記者:不管我們喜不喜歡,能夠改變人類基因和生命機理的生物技術革命正在來臨,對吧?

邁克爾·貝斯:沒錯,不管我們喜不喜歡,它正在來臨,我們必須適應。

但應該強調的是,我們並非無能為力。我們也許無法阻止河水流動,但我們可以讓河水按照或多或少有利於我們的方向流動。我認為,在談論轉基因技術時,這一點非常重要。

正在發生的事情超出了人類個體的範疇,但隨著我們彼此交流溝通,我們能堅持我們的價值觀,在轉基因技術發展的過程中,對其進行引導,使它沿著我們希望的道路前進。

記者:在我提出一系列可怕的問題之前,先來談談這項技術的積極影響吧。這場革命將如何改善人類的生活?

邁克爾·貝斯:我認為,它帶來的好處是方方面面的。這些技術非常棒,令人難以抗拒。它們將延長我們的壽命,讓我們活得更健康,更有活力。

一些科學家和醫生正在談論返老還童術,不僅可以延年益壽,而且更加健康。這意味著你可以活到100歲,而身體狀態依然停留在45歲。你仍然朝氣蓬勃、精力充沛、思維清晰。

它還可以改善我們的認知能力。我們也許會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得出更加高明的見解。大腦的分析能力也許會提高。換句話說,我們將在很多方面都比以前更聰明。

還有一個趨勢,那就是我們的日常生活、日常活動將與信息機器更加無縫地結合起來。意念操控聽上去還很虛幻,但其實並不像很多人以為的那樣離譜。三四十年內,腦機介面就可能成真,也許是以非侵入的方式戴在你的頭上,你可以直接連上各種機器,遠程控制它們,從而大幅擴展你對周圍世界的影響範圍。

然後是基因技術。按照我的設想,一些基因技術將被用來治療癌症,在胚胎階段就可以植入我們的DNA。關於轉基因嬰兒,最可怕的一個地方在於,有人在你出生之前就改造了你,導致自主權的喪失,在很多人看來,這是嚴重的倫理問題。

我覺得更加激動人心的,是表觀遺傳學這一全新領域,它超越了轉基因嬰兒的概念。它讓我們可以在生命中的任何時刻,以深刻的方式改造自己的性格、身體運作方式以及心理過程,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每個人都將成為一件向完美無限接近的基因學作品。

記者:你描述的場景十分具有革命性,但從很多方面來講,也很可怕。你在書中指出,社會體系總是有時間來適應這些技術轉折點,形成新的習慣和新的價值觀。但這次不行了,是嗎?

邁克爾·貝斯:是的。這是我擔心的一件事情。人類需要時間來調整,我不確定時間夠不夠。生物技術能否像計算機處理能力一樣實現指數級的發展,這點還不好說。過去100年里,有些方面並不是以指數級方式在發展。不過現在看來,這個速度是在明顯加快的。

所以,即使不是指數級,速度也非常之快,這意味著,巨大的變化將比以往更快地發生。可是人類需要時間來達成共識,形成新的習慣、做法和態度。我們周圍的制度網路使我們的生活具有某種可預測性,不管是預測明天,還是明年。所有這些結構都是一步步建立起來的,需要時間去適應。

記者:這麼說,我們基本上還沒有為即將到來的變化做好準備?

邁克爾·貝斯:其實,每次這樣的巨變來臨時,我們都沒有做好準備,但變化在一兩百年內逐漸發生和在一二十年內突然發生,是有很大區別的。

手機和互聯網的出現就是一個具體例子。我親眼目睹了它們對學生的影響。現在95%的學生現在都變成了低頭族,無論何時何地,他們總是盯著手機不放,周遭的一切都被無視,完全沉迷於手機里的小世界。

現在,你也許會說這是好事,他們正在和其他人交流,交流的範圍更廣了,話題也更豐富了。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們錯過了此時此刻,錯過了當下。他們失去了一些東西。

他們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嗎?

記者:我覺得,直到真正失去了,我們才會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在書中,你似乎認為,發起這場革命的科學家和研究人員目光不夠寬闊,他們只專註於漸進式發展,忽視了大局,沒有充分認識到這場革命可能對人類造成的影響。是這樣嗎?

邁克爾·貝斯:倒不是說他們忽視了大局。他們中的很多人都進行了細緻而客觀的思考,對其工作可能產生的影響都有著深入的了解。

但同時,他們的工作是要實現某種特定的進步,使我們擁有一種新的治療手段,或者使我們能更有效地管理自己的生活。人們很難客觀地去思考,當數百萬人都在這麼做的時候會發生什麼?隱性成本是什麼?這會讓我們失去什麼?

記者:技術人員往往很少思考他們的工作會產生怎樣的道德和政治影響,這一點讓我很吃驚。例如,很難想像這類生物技術將對我們的公平和公正觀念造成多麼大的衝擊。我們應該對這些生物強化技術帶來的社會風險保持警惕。因為大概只有富人才用得起這些技術,至少一開始是如此。我在思考,這會引發怎樣的混亂。

邁克爾·貝斯:這麼說吧,如果只有富人才用得起這些技術,我們會遇到大麻煩,因為這將大大加劇幾十年來已在不斷惡化的社會不平等,並把這種不平等引入我們的生命機理。

因此,當社會上流階層不僅享有健康、教育和住房特權,而且通過生物強化技術使自身能力達到空前水平的時候,生於貧窮之家的人就很難出人頭地。這將使貧富差距始終存在,難以解決。

在我看來,對於生物強化技術,一個必要的舉措是在全社會普及這些技術帶來的好處,至少作為一個可選項,提供給所有公民。

在發達國家做這個,已經夠難了,要在全球範圍內這麼做,更是難上加難。

記者: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我們似乎不太可能在全社會範圍內普及這些技術。

邁克爾·貝斯:西歐的教育和醫療已經實現了社會化,這給了我一些希望。我的意思是,西歐仍然存在不平等現象,你到巴黎去,仍然可以看見無家可歸的人。但大體上來說,西歐的社會保障非常完善。

一些西歐大國在這方面做得很好,因此我樂觀地認為,如果我們願意,我們也能做到。

在我的書中,我認為生物強化技術可能會迫使我們真正實行西歐式的福利制度,否則結果就太可怕了:我們的人口基本上將被分成兩個階層,在生物學上大為不同的兩個階層。這會完全破壞平等的基礎,而平等是民主制度的核心。

記者:你剛才使用了「階層」這個詞,但在書中,你使用了「生物學上的人類分支」這一說法,來描述富裕的強化人類與貧窮的非強化人類之間那種更大的不平等。你對此很擔心嗎?

邁克爾·貝斯:這是我最大的擔憂。如果這些技術出現在一個以競爭為基礎,並且財富和特權差異懸殊的社會裡,就像現在的全球社會一樣,這種情況下,人類會產生不同的分支。這時,不平等被引入我們的生命機理,將更難去除。

我認為,我們將需要某種形式的全球性「馬歇爾計劃」,向世界上所有使用這些技術的人提供補貼。

現在,我們可能還無法做到這一點。如果我們做不到,全球性的生物學分支階層就會出現。這正是危險所在。

記者:讀你的書時,我經常會思考這些技術產生的心理影響。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生物強化技術將導致對完美的執迷,這對我們來說非常不好,無論是在個人,還是社會層面上,都是如此。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邁克爾·貝斯:對於這種對完美的追求,我並不像其他生物倫理學家那麼擔心,因為我覺得,我們現在肯定是不完美的,以後也永遠不可能完美。完美就像是海市蜃樓,不斷地離我們遠去。我們的能力將增強,但我們永遠無法接近完美。

記者:我對人性不是特別樂觀,所以我傾向於認為,我們人類很難妥善地利用這類生物強化工具。

但在某個時候,我們似乎將不得不重新定義或者重新思考人的本質。人之所以為人,一部分就在於我們的局限性,我們作為生物的脆弱性。但我們很可能找到辦法繞過這些問題。這將是個巨大的轉變。

邁克爾·貝斯:我不認為我們可以找到辦法繞過自身所有的脆弱性。你之前讓我描述這些技術的積極影響時,我談到了一些能力。我們可能具備所有這些能力,但我們仍然會有很多的脆弱性。我們也許能活得更久,但仍然會死。我們仍然會對身邊的事情感到失望。我們仍然會感到沮喪。我們仍然會彼此爭鬥。

如你所說,人性將進一步拓寬。我想,為了過上美好、有意義的生活,我們會面臨很多障礙。哪怕是在生物強化的世界裡,這些障礙仍將存在。

但讓人害怕的是,人類不僅將對周圍環境擁有更大的控制力,不僅將具備更強的戰爭能力,而且還能直接觸及思維、精神和靈魂的生物學基礎。

記者:如果我們對自身的改造超過了某種程度,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那我想知道,在一個活神仙遍地走的世界裡,做一個人意味著什麼?我想不出答案。

邁克爾·貝斯:你說的沒錯。這就是我為什麼擔心時間不夠的原因。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我們也許能解決這些技術帶來的深遠問題。正如你所說,一切都歸結於做一個人意味著什麼?過美好的生活意味著什麼?真正重要的是什麼?哪些事情又是不必去擔心的?

以往那些與精神、宗教或道德有關的深刻難題,今後我們也許能夠以建設性的方式加以解決。

但這需要時間。

記者:我知道你不是干預測這一行的,但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我們是在一頭扎向反烏托邦式的地獄,還是在做一件利大於弊的事情?

邁克爾·貝斯:我們將面臨一系列選擇。作為個人,我們將不得不選擇把哪些技術用在自己身上。作為父母,我們將不得不替我們的子女作出選擇。作為社會,我們將不得不決定哪些技術應該被徹底禁止。

對於這些技術,我們必須非常謹慎,我覺得應該從基本教育系統和家庭社會化過程抓起。必須對人們進行相關教育,讓作為消費者的我們善用這些技術,而不是以一種自我毀滅的方式來使用它。

在我看來,沒有理由認為這些技術天生就和美好的世界不相容。選擇權在於我們,無論是作為個人,還是作為家庭、社群、國家和人類的一份子。在所有這些層面上,如何為這種迅速的變化做好準備,我們將面臨一系列艱難的選擇。

翻譯:于波

來源:V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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