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傳一刻」第207期:邢斌-方劑辨證是個異類
講者簡介
邢斌,邢斌針葯結合工作室創始人、首席專家。勤求古訓,博採眾方;不拘一格,自出機杼。
擅長擅用溫陽、運脾、化濕、祛瘀、搜剔諸法治療疑難病症。2012年來,自創針灸新法,臨床多獲立竿見影之效。因此,臨床多採用「針葯結合」的思路與方法,療效得到進一步提高。
著述方面,曾在《中醫雜誌》、《上海中醫藥雜誌》等學術期刊發表論文30餘篇,並主編《危症難病倚附子》、《祝味菊醫學五書評按》、《中醫思想者(第一輯)》、《中醫思想者(第二輯)》,個人專著有《方劑學新思維》、《半日臨證半日讀書》、《傷寒論求真(上冊)》。
中醫家推薦
中醫看病有兩條路,第一條路是普通的辨證論治,從診斷到施治,理法方葯步步推敲,第二條路是方劑辨證,以脈症直接對應方劑,一步到位。方劑辨證因其高效人或褒之,又因其簡單人或貶之。邢斌老師認為,方劑辨證於固有的理論與知識體系是個異類,強行納入到現有體系很容易牽強附會。他認為,其實方證一定是有其病機的,其本質是機括病機,目前方劑辨證還不成體系,需要進一步研究。希望引起大家的思考。
作者按
2018年10月19日我在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傳統中醫診療思路與現代臨床」學習班上做了一個演講,題目是「方劑辨證是個異類」,闡述了我對方劑辨證的一些看法。當時未作錄音,現根據提綱組織成文。
■ 溫馨提示:本文約7136字,閱讀大概需15分鐘。宜泡一壺清茶,慢品。
▽ 傳講拾錄 ▽
我接觸方劑辨證時間較早,大概是在1996年至1997年。當年沒有網路,中醫院校教材體系里也沒有方劑辨證的一席之地,我能了解到方劑辨證,並發生很大興趣,進而研究、運用,靠的還是讀書,廣泛地讀教材體系之外的書。印象里,應該是劉渡舟教授、黃煌教授的著述引我入門。其時江爾遜、胡希恕、陳慎吾諸先生還沒有被挖掘出來,我是通過《名老中醫之路》而了解到他們。
我用方劑辨證也較早,還是大學時代,就將血府逐瘀湯按方劑辨證的思路來運用。其情形詳見《我用血府逐瘀湯》一文。此文收錄在《半日臨證半日讀書》一書中。將近二十年,我臨床常用方劑辨證,也常跟學生講方劑辨證,但對方劑辨證尚未做系統疏理,這裡將嘗試把我的所思所得做一整理。
一、為什麼會有方劑辨證?
方劑辨證是一個與普通辨證不一樣的存在。普通辨證大家都知道,不需要我贅言。方劑辨證與它不一樣,思路完全不同。我認為它是一個異類。那為什麼會有這麼個異類存在呢?
簡單地說,我以為是古人發現了某些脈症與某些方劑之間的對應關係。
所謂對應關係,就是某些脈症與某方(某些藥物組合)之間對應,用此方治此脈症(這樣的脈症,在方劑辨證中被稱為方證)療效很好。
這種對應關係是怎麼被發現的?人們很好奇。但是無法知道。對應關係中的方劑又是怎麼被創製出來的?同樣無法知道。
因為古人沒有將此中的來龍去脈寫出來。我們只知道這樣一個結果,這樣一個事實。
二、或褒或貶皆源於此
對方劑辨證,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一種是讚歎,一種是貶低。我以為,不管對方劑辨證是讚歎抑或貶低,其實都源於這兩個字:對應。
因為「對應」,因而簡捷、高效,因此引來人們的讚歎。
同樣因為「對應」,有些人卻批評方劑辨證,說它太低級、不講病機、套方。
誰對誰錯?
批評它的人,顯然毫無道理,「對應」帶來的簡捷、高效,難道不好嗎?說它不講病機,那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至於對方劑辨證讚歎的,又往往止於讚歎而已,屬皮相之見,沒有意義。
照我說,方劑辨證就是一個異類。
三、它是一個異類
為什麼說方劑辨證是個異類?
如果方劑辨證的這種對應關係,本來就在我們的固有理論與知識體系中,這很好理解。或者說,它是可以被普通辨證所同化的。
但關鍵是,它很多時候並不在我們的固有理論與知識體系中,或者說有時候是被強行按在這個體系中的,其實它在裡面顯得很不協調,但是我們沒知沒覺的,沒有意識到。這時候,它就是一個異類。
那麼,我們固有的理論與知識體系又是什麼呢?
往近了說,就是我們的教材體系,就是今人的系統總結(有些地方總結得蠻好,有些地方總結得不好)。這個體系裡面沒有方劑辨證的位置。它講的是理法方葯的一致。
古代中醫的原貌是什麼樣子的?恕我才疏學淺,還研究得不夠,說不出來。但就有限的閱讀來看,古代肯定一樣有理法方葯一致的體系,或者說是理法方葯一致的思想。
方劑辨證對於理法方葯一致的體系來說,是一個異類。
下面我舉安徽省名老中醫龔士澄先生案例來做一說明。
案例
郝某某,女,72歲,建設街居民。 1978年7月21日初診。
患者於八九年前,曾胸痛、煩燥失眠,常感胸中如火燎,經某醫院用鏈黴素及封閉療法,胸痛漸除而失眠依舊。1978年農曆正月下旬,左胸肋又痛,再用前法治療十餘日則不效。4月8日赴南京鼓樓醫院,作多項檢查證明無癌變。4月11日返回,月底胸痛稍減,唯心中熱不減,又覺口舌乾燥起涎,兩肩背亦覺火熱,閱前所服方,大劑甘涼滋陰者有之,鎮怯安神者有之,大劑苦寒石膏用至120g、黃連用至15g亦有之。其熱始終不退。
雖為久病,不現陰虛、陽虛之象。口唇舌質暗紅,苔底白浮黃,舌前無苔欠津。脈滑軟不數,體溫不高。氣息、語聲如常人。主訴心裡熱,時臂熱,捫之卻涼,口乾不飲。因心裡熱而神煩不寐,飲食尚可,二便通調。思年高久病,迭進寒涼,諒為虛火,權用甘溫之劑以除「熱」:
生黃芪15g,上党參10g,生甘草5g,當歸身6g,制白朮10g,廣陳皮5g,春柴胡5g,木茯神12g,2劑。
7月25日複診:內熱似乎減輕,口舌稍潤,能睡一二小時。自又連服二劑,今舌部津液略增。甘溫除熱法既合,守方加油桂1.5g研細飯丸,湯藥送服,意在引火歸源。二劑。
7月28日三診:初用甘溫有效,續用則不效,並返復如前。主證仍為心裡熱,不眠,偶然合目則多夢,口中粘膩。怪病多由痰生,改以溫膽湯加味:
白茯苓12g,法半夏10g,廣陳皮5g,陳枳殼6g,生甘草3g,鮮竹茹 10g,陳膽星10g,酸棗仁10g,3劑。
8月2日四診:除兩肘臂時有熱感外,心裡熱甚微,精神較前安定,無干擾時可熟睡半夜。囑再服2劑。
8月5日五診:疾苦一如既往,悲憂不已。疑「臟躁」、「百合」之證,用甘麥大棗湯合生脈散之劑,如石投水。考血府逐瘀湯所治症目,有「心裡熱(身外涼,心裡熱,故名『燈籠病』,內有瘀血。認為虛熱,愈補愈瘀,認為實火,愈涼愈凝,二三付血活熱退。)」及「胸痛」、「瞀悶」、「夜睡多夢」、「不眠」、「夜不安」、「晚發一陣熱」等,此人兼而有之。其唇舌暗紅,可視為瘀血外候,遂用其湯:
全當歸10g,生地黃10g,桃仁泥12g,川紅花10g,陳枳殼6g,生赤芍6g,生甘草6g,白桔梗5g,川芎片5g,川牛膝10g,春柴胡3g,3劑(頭煎分2次服,日盡一劑)。
8月15日心裡熱基本消除,也可安睡四五小時。雲自得病以來,從未有如今之大效,視唇舌暗紅未轉,臂肘微「熱」。與血府逐瘀湯二劑,隔日服一劑。
9月4日睡酣食美,宿疾全療,並可輔助家務勞動。
體會:
(1)其病由始迄今八九年,除唇舌暗紅略干外,均為自覺癥狀,似屬情志病(精神病)範圍。
(2)用血府逐瘀湯獲效,似可說明唇舌暗紅為瘀血之徵。
(3)構成情志病之病機「乃氣血凝滯腦氣,與臟腑氣不接。」 此語系王清任在癲狂夢醒湯下所述,具有重要意義。
(4)血府之血,瘀而不活,可表現發燒。「心裡熱」是本病之主證,尚未「凝滯腦氣」,故不取夢醒湯而用血府逐瘀湯。
這則醫案我大學時讀到,即摘錄下來,並寫下按語,準備留待今後撰寫方劑辨證有關文章時選用。當時我寫的按語如下:
本案頗能說明問題。前醫用大劑甘涼滋陰者有之,鎮怯安神者有之,大劑苦寒石膏用至120g、黃連用至15g亦有之。其熱始終不退。龔先生思患者年高久病,迭進寒涼,諒為虛火,權用甘溫之劑以除「熱」,後又引火歸源,再後想到怪病多由痰生,改以溫膽湯加味,最後疑「臟躁」、「百合」之證,用甘麥大棗湯合生脈散之劑,如石投水。此辨證論治之局限性畢露無疑。最後審方論治,其效立見。龔先生的按語寫得平常。
這段按語寫於2001年2月19日,當時我大學七年級。今日看來寫得也還不錯,但略嫌有點年輕氣盛。當日的這段評論是從對辨證論治批評這個角度出發的。最近(2018年10月17日)我新寫了一段按語,則從方劑辨證是個異類的角度展開:
第一,燈籠病與血府逐瘀湯之間的對應關係,是王清任發現的。但是他敘述很簡單,僅僅說是「身外涼,心裡熱」,沒有講其他脈症。
燈籠病的辨證,即病因、病位是什麼呢?與血府逐瘀湯如何對應?符合我們固有的理論和知識體系嗎?
第二,具體到本案。這是一個鮮活的案例,脈症詳細,治療經過也詳細。我們反過來講,如果按照固有的理論和知識體系很簡單、很容易就能得出應該用血府逐瘀湯來治療這個結論的話,那麼如此多的醫生就不會走彎路了,包括龔士澄先生本人也就不會走彎路了。這正說明,燈籠病與血府逐瘀湯的對應關係,用固有體系是不太好解釋的。
所以我當年說龔士澄先生的按語寫得平常,因為那麼好的一則醫案,他沒有進行反思,沒有得出方劑辨證於固有的理論與知識體系是個異類的結論。
下面再舉我的案例。為節省篇幅,僅做摘錄。原案收錄於《半日臨證半日讀書》。
案例
董某,女,50歲。 2007年5月10日初診。 主訴:失眠加重2月余。
病史:過去一直睡眠質量不佳,最近2月更差。入睡尚可,晚上9、10點入睡,12點即醒,需很長時間方能再入睡,總共約睡4~5小時。有時心情鬱悶,納可,大便偏干,口乾喜溫飲,口略苦,乏力,早上腰酸。有時頭暈突然發作,持續幾分鐘,後背出汗而緩解。月經周期、經期尚正常,但血塊多。眼周色素沉著,舌胖有齒印,脈細弦。
處方:柴胡9g,赤芍9g,枳殼9g,甘草6g,桃仁9g,紅花9g,當歸15g,生地12g,牛膝9g,桔梗6g,川芎9g,7劑。
2007年5月18日二診:服第1劑葯,當晚睡眠即改善,能睡到3~4點,而且睡眠質量較深,大便通暢,口乾苦已減,左腰酸。舌胖有齒印,脈細弦。
……
2007年6月7日四診:睡眠已安,眼周色素沉著已明顯減退,但烘熱汗出。舌淡紅,脈沉。(患者因為聽旁人在說煎煮中藥的事,無意中說出自己之前的中藥都只煎了一次)
……
這是一個非常有效的案例,可以說效如桴鼓。最有意思的是,患者在第四診時,因為聽到旁人說起煎藥的方法,無意中說出自己煎中藥每次都只煎一次,而不是兩次。那她實際上每天都只服了半帖葯。這樣的小劑量,卻有這樣的療效,這種對應關係真贊啊!
還原我當時的思路,自然是方劑辨證,一眼就識別出這是血府逐瘀湯證。
現在假定我們用普通辨證的思路試試看呢?應該得出這樣的結果:肝鬱氣滯,脾腎兩虛,兼有血瘀。
想一想,我們以前是這樣把血府逐瘀湯強行摁在固有的理論與知識體系中的:說它是治療血瘀證的,細分一點,則是氣滯血瘀證。但本案按照固有的理論與知識體系來辨證,患者的血瘀表現,真的不那麼明顯啊!怎麼就看出來應該用血府逐瘀湯了呢?
所以,不說它是一個異類還能說它是什麼呢?
諸位於此,可以細心體會一下。
四、對這個異類的「拯救」
人們習慣於把異類納入到固有的理論與知識體系中去。對方劑辨證也是一樣。我們該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我覺得,有的時候方劑辨證確實能順利納入到這個體系中去;但有時候,有點牽強,左看右看,橫看豎看,總覺得不那麼順當。
我們再來舉例子,比如下面兩例。第一例是虛擬的案例,這一案例是能順利納入的;第二例是真實的案例,並不能順利納入。
例一:虛擬的血府逐瘀湯證案例。這位患者,女性,35歲,急躁,易怒,失眠,月經色暗,血塊多,舌紫,有瘀點,脈澀。按照普通辨證,當辨為氣滯血瘀證。而在固有的理論與知識體系中,對血府逐瘀湯的理解也是如此。兩者連接起來毫無障礙。
例二:這一例也見拙作《半日臨證半日讀書》。一個三歲男孩,是我同學的小孩。他平時非常調皮搗蛋,但怕上幼兒園,到了幼兒園也不跟同齡小孩一起玩耍,常躲在一邊哭泣。用血府逐瘀湯口服液,每天一支,幾天後上幼兒園就不再成為問題。這樣的小孩,哪裡有典型的血瘀表現?按照普通辨證,怎麼能辨到氣滯血瘀證上面去?如果一定要納入到固有的理論與知識體系中去,就會說這樣的話:小兒上幼兒園愛哭,也是血瘀。這自不免滑稽,但很多醫者就是這麼做的。包括王清任自己。
五、胡希恕先生對方劑辨證的「拯救」
——兼論怎麼看待他的「尖端」說
胡希恕先生對方劑辨證有以下論述:
「方劑的適應證,即簡稱之為方證。」
「方證是六經八綱辨證的繼續,亦即辨證的尖端,中醫治病有無療效,其主要關鍵就在於方證是否辨的正確。」
「辨六經,析八綱,再辨方證,以至施行適方的治療,此即辨證施治一整套的方法體系。」
這些論述出自《辨證施治概要》,是其1978年的學術報告,後收錄在《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叢書·胡希恕》一書中。
胡老的弟子馮世綸教授,對於總結與傳播乃師的學術經驗有很大的貢獻。他有兩篇類似的文章,一篇是《辨方證是辨證的尖端》(收錄在《燕山醫話》),一篇是《方證是辨證論治的尖端》(收錄在《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叢書·胡希恕》)。摘錄其文章中的一些論述如下:
「通過長期的臨床實踐,逐漸體會到,不論是臟腑辨證、經絡辨證,還是八綱六經辨證,最終都要落實在方證上。也就是說,有無療效,決定於方證對應與否。」
「……充分認識到《傷寒論》的方證辨證的重要性。」
「方證較之證型更為直接,它具有定性、定量和實踐檢驗性質。」
按照胡老的講法,如「方證是六經八綱辨證的繼續,亦即辨證的尖端,中醫治病有無療效,其主要關鍵就在於方證是否辨的正確」、「辨六經,析八綱,再辨方證,以至施行適方的治療,此即辨證施治一整套的方法體系」,這表明,他把方劑辨證這個異類,納入到辨證施治中去了。他把他理解的整個辨證施治的過程寫出來了,而其中辨方證是最後的一步,是繼續,是非常關鍵的一步。所謂「尖端」,是「末端」的意思。
至於馮老的文章,對胡老的論述當然有添磚加瓦之功,但他把「辨方證是辨證的尖端」一語作為文章的標題,對一些標題黨,對一些不耐心讀書的人來說,可能會有誤導,他們會把「尖端」理解為「最高級」。
六、我對方劑辨證的「拯救」
我對方劑辨證也有「拯救」,那就是認為方劑辨證是有病機的。事實上,方劑辨證的確有病機,只是一些人不重視而已。其始作俑者當然是「方證相對論」的發明者日本的吉益東洞。此老不講求病機,這給許多人造成誤解,認為方劑辨證就是不講病機的。在我國,著名的傷寒論學者、也是我非常欽佩的中醫學家劉渡舟教授,他曾著《使用經方的關鍵在於抓住主證》一文,這篇文章給人以錯覺,讓人們誤以為用經方、或者說方劑辨證的關鍵是抓主要癥狀,而不是辨別病機。我認為這篇文章寫得不好,劉老的本意並不如此。但確實會使人有這樣的誤解。
實際上,我認為病也好,證也好,方子也罷,這些東西裡面必然都是蘊含著道理的,只是我們是不是能夠認識得到而已。所以,方劑辨證裡面必然存在著病機,這是不證自明的。關鍵是,我們要不要強調。當然,另一個問題是,我們能不能搞清楚這裡面蘊含的病機。
我曾經在有關「五苓散與水壅津虧證」的講座里,批評用「主症」、「次症」的方式來歸納方證而談到五苓散方證的病機。
這裡再以五苓散方證為例,做一說明。
《傷寒論》里論述五苓散證的條文,往往說患者「消渴」,但在臨床中我發現津液代謝失常的患者其實多數並不「消渴」,相反「口不渴」者居多,因而他們常常想不到要去喝水。這說明「口渴」與「口不渴」均可以是五苓散證的脈症。假定你持「主症」、「次症」這樣的思維方式來看待方證,那麼請問你該如何安排「口渴」與「口不渴」於這五苓散證的「座次表」呢?
實際上無論「口渴」還是「口不渴」,均為五苓散證病機的外在表現,即津液代謝失常的表現,所以五苓散證的方劑辨證,關鍵還是對病機的認識。
同樣的道理,五苓散證的患者可以便秘,也可以腹瀉。津液代謝失常是病機,而五苓散改善了或糾正了津液代謝失常,所以便秘愈,腹瀉愈。
方劑辨證如果不講病機,會造成什麼後果?首先是困惑。五苓散到底治口渴,還是治口不渴?到底治便秘,還是治腹瀉?令人不解。抓主症怎麼抓?如果把口渴作為主症,那口不渴呢?放在什麼位置?如果把便秘作為主症,腹瀉又該放在什麼位置?
所以,方劑辨證一定要講病機!當然,我們能不能搞清楚這裡面蘊含的病機是另一個問題。但不能是因為我們尚未研究清楚,而無視其存在,更不應放棄對它的研究。
我對方劑辨證的另一「拯救」,是認為方證病機就是機括病機。
機括病機的概念,是我在《方劑學新思維》一書中提出的。當前普遍把病機理解為疾病發生、發展、變化和轉歸的機理。這是「以西證中」,並非中醫病機的本意。根據陳玉升等學者的研究,「機」的原義是弩的發射裝置,是使弓箭適時射出的重要機制,所以「機」是主導發動巨大變化的重要核心,其構造微小而精巧,而「關」則包圍保護著「機」,較為外露,但並非控制決定之樞鈕。
我根據陳氏以及孟慶雲先生的研究提出病機的幾個特點:
①病機是深藏在內的。但可以通過見微知著,通過抓住苗頭,發現徵兆,而審察病機。
②病機是發病原因中最關鍵的部分。
③病機是治療上的最佳時機,或是最有效的作用靶點,作用於此,可起到以小制大、執要御繁,或者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最大效果。
據此,對病機便有兩種不太一樣的認識。一是一般的認識,為了便於表述,我稱之為「歸納病機」,因為它是根據四診,全面分析歸納而得出的。病機的第二種認識,我稱之為「機括病機」。
早在《方劑學新思維》一書里,我就指出:要把握「機括病機」很難,沒有一個容易操作的具體方法。「要見微知著,要抓苗頭,要發現徵兆,說說容易,做起來難。探究發病的原因尚不難,但進而要找到其中的關鍵,就不容易了。這還不算,病機還是治療上的最佳時機,或是最有效的作用靶點,抓住了這個時機,或是針對了這個靶點,就能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也就是產生了一倒百倒的連鎖反應。在這一點上,「機括病機」更是偏離了一般的認識,它不僅是對病自身的認識,而且還是從治療的角度對病的認識,這種認識的價值更大。因為,對病認識清楚了,並不意味著就一定能獲得最好的療效,但若能從治療的角度,捕獲最佳治療時機和最佳作用靶點,那就意味著最佳的療效是可以預見的。」
的確如此,「機括病機」是一個很好的概念,但是還比較空,怎麼才能落到實處?仔細想想,其實所謂「機括病機」不僅是對病的認識,而且還從治療角度對病認識,這不就是方證病機嗎?!
這樣理解,思路就更清晰了,「機括病機」落到了實處,我們明白了今後的研究方向。
七、方劑辨證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我對方劑辨證的「拯救」,對不對?
方劑辨證也是講病機的,肯定是對的。
方證病機就是機括病機,也肯定是對的。
我之前還講過:方證病機,有的時候沒法用現有的術語表達。這也是對的。
這裡我要更明確的表達:方證肯定是有病機的,如果能用現有的體系的術語來闡明,當然好,這就更容易被大家接受,但是有時沒法做到。這未必是壞事,反而可能是一個機會,是革新、發展、擴容中醫理論的一個機會。當然,這很難!但我們不能視而不見,或者避而不談。
方劑辨證還不成體系,方劑辨證還需要一點一滴地慢慢研究,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2018年11月19日修訂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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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為邢斌老師原創投稿,中醫家整理編校,編輯:陳劍城尊重知識與勞動,轉載請保留版權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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