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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基因編輯出超強變種人,普通人會被奴役嗎?

你對「基因人」的想像,如果還停留在科幻作品和好萊塢大片中,可能不免有些過時。

就在昨天,一條「爆炸性」本土新聞在全球各大社交媒體上刷了屏:前南方科技大學生物系副教授賀建奎在第二屆國際人類基因組編輯峰會召開的前一天向世人宣布,一對名為露露和娜娜的雙胞胎「基因編輯嬰兒」本月在中國健康誕生,據悉,她們體內的 CCR5 基因在 CRISPR 基因編輯技術的修改下,將具備天然抵抗艾滋病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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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建奎教授

充滿爭議的基因編輯技術

賀建奎在接受美聯社的採訪中簡單介紹了這一原理:CCR5 是人體內一個負責免疫的基因,它能夠生產出一種可被 HIV 病毒識別的蛋白質,HIV 之所以能夠精準找到人體免疫細胞,都是因為有了這種蛋白質的「指路」,理論上說,如果這一基因發生變異或缺失,就能大大降低感染艾滋病的風險。而他們所使用的 CRISPR-Cas9 基因編輯技術,便是利用Cas9蛋白這把「手術刀」,將 CCR5 基因從 DNA 序列中剪掉,操作完成後,DNA 會開啟自動修復機制,將剪斷的兩端連接起來,從而實現目標區域的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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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是不是覺得挺簡單的?但實際操作起來可並沒有那麼高的成功率,首先,Cas9 這把剪刀並不是每次都能剪對地方,如果剪錯了,可以稱之為「脫靶」,雖然目前有很多技術可以排查「脫靶率」到0.1%的精度範圍,但在美聯社的報道中,賀教授團隊對胚胎的編輯成功率只有44%,也就是說,大部分都剪壞掉了……

在植物身上,「剪壞」的風險恐怕人類還能承擔,比如剪壞了一株農作物,之後養不活大不了扔掉不要了,但如果人類自己是實驗對象,如果在胚胎髮育早期不能及時發現問題的話,等到發育完全想處理都來不及了,你總不能說這條命我們不要了吧……

其實,學界對這一技術的應用條件和範圍早有討論。最初,實驗對象集中在動植物身上,2015年時,該基因編輯技術的創始人之一 Jennifer Doudna 便在一次 TED 演講中宣布要在全球暫停這項技術在人體胚胎中的臨床應用,她表示:「只有充分考慮過這項應用的各種可能性,直到它的安全性得到檢測通過時才能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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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ifer Doudna

需要注意的是,在人體胚胎細胞中做實驗和體細胞有很大區別,學者王立銘是這麼解釋的:後者常被用於成年患者疾病的治療,即使基因操作出了什麼問題,也不會遺傳給後代,不會擴散給他人,最壞的風險尚且在可控範圍內。在柏林病人的案例中,同時患有艾滋病和白血病的美國人蒂莫西?雷?布朗就接受了來自 CCR5 基因缺陷的人的骨髓移植,移植成功後,他的艾滋病和白血病被同時治好了。

而在胚胎細胞中做實驗,更多的是為了起到一種「預防」效果,原理跟接種疫苗差不多,都是讓人在還沒有接觸到某種病毒時就擁有對它的抵抗力,而且,一旦在受精卵中修改了基因,這些改變將進入到嬰兒的所有細胞內(包括生殖細胞),也就是說,是可以被遺傳給後代的,人類可能要很多年之後才能評估其真正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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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賀建奎團隊此次實驗的22個胚胎中有16個都被編輯過了,他們用11個胚胎做了6次妊娠嘗試,最後這對雙胞胎被成功懷上……雖然賀教授在採訪中表示:檢測結果顯示,目前沒有證據表明雙胞胎的其它基因受到了損害,但國外的一些科學家們仍然對此事持反對態度。

哈佛大學遺傳學家丘奇(Church)和賓夕法尼亞大學基因編輯學家穆蘇努魯(Musunuru)就強烈質疑將其中一個胚胎用於懷孕的決定,他們認為:「就目前提供的信息不足以證明基因編輯成功並排除了傷害,即使成功,沒有正常 CCR5 基因的人類也面臨著更高感染其它病毒和死於流感的風險。」

美國加利福尼亞斯克里普斯研究轉化研究所的負責人艾瑞克?透坡(Eric Topol)也表示:「我們看到的是對一名人類的操作指南……這太操之過急了。」

從醞釀到落地,

迷霧重重

2015年,中美英等多國科學家在「人類基因編輯國際峰會」上曾就「是否應該開展人類胚胎基因編輯技術的研究或應用」進行過激烈討論,當時達成的共識是:禁止出於生殖目的而使用基因編輯技術改變人類胚胎或生殖細胞,也就是說,用 CRISPR 基因編輯幫助自己治病可以,但不能用它來製造「完美」的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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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基因編輯國際峰會

之後,美、英等發達國家都出台了相關文件禁止臨床實驗,中國在這塊的法律和監管措施方面則存在著大量空白。

昨天晚間,科研機構「知識分子」發布了一份122位中國科學家的聯署聲明,學者們一致表示:直接將基因編輯用於人體實驗,只能用瘋狂來形容,他們強烈要求啟動對該項目的進一步生物醫學倫理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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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這樣一項充滿爭議的「人體實驗」,是如何落地的呢?

據美聯社報道,賀建奎團隊在2017年3月開始通過北京一間名為「白樺林」的艾滋病公益組織招募實驗對象,他們將目標鎖定在只有男性一方感染HIV的單陽家庭,在從最初的200個家庭初步篩選至50個後,「白樺林」的負責人便在患者家庭的同意下,將聯繫方式轉給了賀建奎團隊的工作人員單線聯繫。

最終,有7對家庭參與了這項實驗,但英國《獨立報》發文稱,在項目開始前的知情同意書上,家長們只被告知這是一項名為「艾滋病疫苗研發」(HIV vaccine development)的計劃,參與者們可能對於這項實驗的目的及潛在風險收益並不完全知情,而曾和賀建奎一起研究過疫苗的美國科學家蒂姆卻堅稱:「疫苗只是對外行形容基因編輯的一種說法,參與者們『絕對』能理解這一實驗的風險。」

賀建奎還在採訪中表示:「他親自製定了目標,並告知參與者這是胚胎基因編輯的首次嘗試……他會為通過該項目而懷上的孩子提供保險,並計劃在18歲之前提供醫療跟蹤。」

諷刺的是,美聯社報道稱,「師徒」二人此前並沒有進行人體臨床實驗的經驗。而賀建奎本人在2017年2月時,還在個人博客上發文稱「目前用於人類生殖目的的基因編輯尚未解決科學上的安全問題……在解決以前,進行此類目的的的基因編輯是不負責任的。」

雖然這一工作已經秘密進行了一年多,但中國臨床試驗註冊中心的記錄上則顯示:他是在11月8日才正式登記的。儘管提交給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的醫學倫理審查申請書上蓋有醫院公章和7名成員簽字,但在昨天新聞發布的5小時後,院方就公開回應與此事無關:「我們沒有接受過相關信息,不知道這件事為什麼會上熱搜,正在調查。」據「丁香園」報道,這是一間莆田系醫院。簽字的一位成員則表示:《申請書》涉及的會議沒參加過,更沒簽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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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深圳醫學倫理專家委員會也對外表示,該項試驗進行前並未向他們報備,深圳衛生部門則聲稱已介入核實這一事件,南方科技大學則在官網上回應:這項工作是賀教授在校外開展,學校生物系表示並不知情,但他們會跟進調查……

聰明而瘋狂的「基因商人」

至此,似乎除了被推至風口浪尖上的賀建奎團隊,其它稍有關聯的人都已「撇清關係」,那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從公開資料來看,這個人的人生到目前為止都是順風順水:2006年本科畢業於中科大近代物理學專業,之後赴美深造,僅用5年時間就完成了美國名校博士到博士後的學業,28歲就當上了南方科技大學的副教授……他還有多學科交叉背景,在物理學、基因測序等方面均有所研究。

如果基因編輯出超強變種人,普通人會被奴役嗎?

曾與他共事過的一位業內人士對界面記者評價道:「如果用三個詞形容,那就是:聰明、瘋狂、天才。他就是當代馬斯克。」「白樺林」創始人白樺也回憶道:「他非常健談,是非常聰明的一個人。」

學術之外,他也是一位參股7家公司的「基因商人」,他是其中6家的法定代表人、5家的實際控制人,總註冊資本超過1.51億。今年4月,他名下的「瀚海基因」靠售賣基因測序儀拿到了2.18億的A輪融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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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促成他從象牙塔到經商轉變的可能是他在美國讀書時的導師斯蒂芬·奎克,後者不僅是基因測序領域首屈一指的科學家,擁有「四院院士」的頭銜,還是個擁有十多家公司的億萬富豪。在近兩年的採訪中,賀建奎就曾說過:「財富和科學可以共融。學者不一定堅守清貧才能有成績,學術研究到商業應用,對於我來說才是最擅長的事情。」

從「預防」到「人種篩選」,

潘多拉的魔盒已經開啟

但從他的最新回應來看,這位商人擅長的可能不只是賺錢。

在美聯社的報道中,他就多次強調自己進行此項實驗的「社會責任感」,面對重重爭議,他依然堅持不懈地強調自己的「良苦用心」:艾滋病人在發展中國家的處境太糟了,來自社會、工作、醫療等無所不在的歧視,將他們捲入了一個充滿恐懼的世界。歧視加深了病毒感染的破壞性,僱主可能在員工感染HIV後解僱他們,醫生則拒絕為他們進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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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基因編輯療法能幫到他們的家庭和孩子,如果實驗產生了意外的副作用或傷害,我會感到和他們同樣的痛苦,我本人會負起責任。」

「對於少數兒童,早期基因手術可能是治癒遺傳性疾病和預防疾病的唯一可行方法。基因手術目前仍然是一種治療性技術。為了他們,我願意接受指責。他對這一切「篤定」而又充滿信心。

有趣的是,學者王立銘表示:賀建奎所選擇的實驗對象可能和他的「宏大社會關懷」並不真的匹配,事實上,在只有受精卵父親感染HIV但在長期治療得到控制的情況下,健康的母親只需在孕期注意防護措施,嬰兒便能非常大概率地免受艾滋病毒的侵擾,由此看來,基因編輯所能起到的「預防」效果微乎其微,反倒是當「治療」和「預防」之間的邊界被打通後,之後的演化才是更令人擔心的。

如果基因編輯出超強變種人,普通人會被奴役嗎?

處於恐慌和焦慮中的大眾難免會進入以下邏輯之中:

倘若感染者通過編輯基因「預防」艾滋病是合理的,那普通人是不是也有為自己的孩子「預防」艾滋病的自由?如果艾滋病可以預防了,其它疾病是不是也要提上日程?既然可以選擇干預疾病,再發展下去是不是人類的其它體征也要得到滿足?畢竟,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就是高顏值、高智商的呢?進一步往下設想,倘若以上這些都可以實現,是不是會進入新一輪的「優生遊戲」之中?到那時,掌握財富、權力的人勢必會是第一批得利者,而越來越多的普通人怕是湮沒在了歷史的大潮中……

但不要以為上述對於「基因工程」的種種質疑是新時代的產物,事實上,「設計」更好的子孫後代的奇思妙想早在古希臘時期就已存在了。

歷史學家福山早在上個世紀便在《我們的後人類未來:生物技術革命的後果》一書中探討過以上問題,他寫道:「(基因工程的)這些發展將會面臨極大的爭議,因為它們挑戰了人們深為珍視的平等和進行道德選擇的能力;這些發展給了社會新的控制公民行為的手段;這些發展會改變我們對人的品性及認同的傳統理解;這些發展將會顛倒現存的社會結構,深深改變人們智商、財富的比例以及政治進程。」

但福山口中的「人性」、「價值觀」等等並非是人類歷史上一以貫之的本質,它只屬於特定的歷史階段。倘若離開基因工程具體操作層面的東西而過度著眼於「人類中心主義」,那勢必也會以同樣的邏輯來反對有色人種、「他者」甚至女性,這類思想發展到極致,便和「技術樂觀者」一樣,容易引向另一種「霸權主義」。

關於基因編輯,

你怎麼看?

資料來源:

AP Exclusive: First gene-edited babies claimed in China;

MIT Technology Review: Exclusive: Chinese scientists are creating CRISPR babies;

Independent: World"s first genetically altered babies born in China, scientist claims;

TED: 科技新突破:編輯人類DNA

界面:誰是基因編輯嬰兒製造者賀建奎;

澎湃新聞:賀建奎的基因生意:旗下公司總註冊資本過億,南方科大入股;

王立銘:為什麼基因編輯嬰兒在今天不可原諒;

果殼:首例基因編輯嬰兒如果真的誕生,意味著什麼?

界面文化:如果我們可以「訂製」後代:怎樣的健康算健康?怎樣的平等是平等?

福山《我們的後人類未來:生命技術革命的後果》

如果基因編輯出超強變種人,普通人會被奴役嗎?

編輯:Holly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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