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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一個「定製款嬰兒」嗎?

《弗蘭肯斯坦》劇照

很久以前,一位熱衷於探索生命起源的生物學家嘗試用不同屍體的各個部分拼湊成一個巨大的「人體」,在他夜以繼日的努力下,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這個巨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而這位生物學家卻落荒而逃。

他創造出一個孤獨的靈魂,也讓自己陷入無盡的惶恐之中,這是弗蘭肯斯坦的故事。

自從工業革命以來,隨著科學的發展,人類從信仰宗教的因果輪迴轉而相信客觀世界的存在,並試圖破解其中的規律。科學已經成了新的「信仰」,人類從虛無縹緲的想像中,找到一條可以觸碰的充滿未知的現實。19世紀的最後一天,科學家們認為物理學大廈已經落成。而現在,相對論和量子力學的發展,已經隱隱有顛覆這座大廈的跡象;生命科學的發展也讓我們逐漸向生命的終極靠近。科學,就是在不斷地嘗試與推翻的過程中引領人類前行。

就在昨天,一則新聞引爆了國內外的網路——

11月26日,來自中國深圳的科學家賀建奎宣稱,一對名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編輯嬰兒於11月在中國健康誕生。報道稱這對雙胞胎的一個基因經過修改,使她們出生後即能天然抵抗艾滋病。

隨後122位科學家發表聯合聲明,強烈譴責首例免疫艾滋病基因編輯。

那麼,什麼是基因編輯?為什麼看上去有「突破性進展的研究」會遭到絕大多數專家和學者的反對呢?

基因編輯,即CRISPR,是存在於細菌中的一種基因組,該類基因組中含有曾經攻擊過該細菌的病毒的基因片段。細菌透過這些基因片段來偵測並抵抗相同病毒的攻擊,並摧毀其DNA。這類基因組是細菌免疫系統的關鍵組成部分。透過這些基因組,人類可以準確且有效地編輯生命體內的部分基因,也就是CRISPR/Cas9基因編輯技術。

圖片來源:Vox.com

2012年和2013年,CRISPR獲得了《科學雜誌》年度突破的第二名。2014年和2016年CRISPR被《麻省理工科技評論》評為10項突破技術之一。

這項技術的誕生為攻克眾多科學難題提供了一種有效的手段。人體當中其實本身就在發生突變,但是這種變化極為緩慢,而且非常稀少。CRISPR可以在不需要外源基因的引入的情況下,直接通過基因修飾讓基因的結構發生轉變並且正常的表達出來。在這則新聞中,賀建奎正是通過這種技術修改了嬰兒的基因,使其可以抵抗艾滋病。

但是面對這個消息,眾多烏雲籠罩在我們頭頂,更引發了學界的擔憂——

其研究的倫理審查是否合理?

用健康的嬰兒做實驗是否喪失了對生命的尊重?

為什麼沒有在國際權威期刊發表論文,而是直接在媒體公布消息?

我們對於基因編輯技術是否應該保持警惕?

為此,造就採訪了眾多專家和學者,通過他們的闡述,了解基因編輯技術的本質和這項研究的風險。

吳立剛

中科院生物化學與細胞生物學研究所

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我之前在造就的演講中就提到,對基因組進行編輯在技術上已經沒有難度,但基因編輯技術本身的安全性,帶來的倫理和對人類社會長遠利益的考量都沒有解決。

中國在基因編輯技術上並不領先,全世界的頂級科學家都不敢去做這件事情,為什麼?不是沒有這個能力,而是因為是對科學力量的敬畏,和對生命的尊重。如果該研究真是通過了倫理審查,這個倫理審查委員會的名單需要公布。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是不是某公司的領導討論決定為了節省電費要造核反應堆,就可以去造?如果造出的是原子彈,後果如何?簡單談論預防HIV是否必要做CCR5的編輯沒有意義。

問題的核心是當社會和法律都不知道怎樣面對一項強大而危險的技術的情況下,為了某些個人目的就貿然使用,這不是科學的勝利,而是科學的悲哀。

李大力

華東師範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研究員

我很難理解他們開展這樣的研究(姑且稱之為研究)的目的是什麼。

CRISPR/Cas9技術能編輯人類胚胎?這個我國科學家早已在符合倫理和各項規定的條件下證明;

證明CCR5這個基因敲除能抵抗HIV的感染?這在Timothy Brown的骨髓移植實驗以及理由ZFN在病人T細胞中敲除CCR5的實驗中就證明了,根本不需要人類受精卵的注射(該方法也無法直接證明);

本次實驗是提高了基因編輯效率,對技術本身有所改進么?顯然不是,連是否使用了最新改進的高保真Cas9都沒有交待,更看不出更新的技術體系。更何況技術創新是可以用動物來證明的,絕不應該通過受精卵生出嬰兒。

從CCR5基因本身對人類來說也並不一定是可有可無的,有文章報道可能增加病毒感染等風險,而且在中國人群中形成CCR5突變後是否會產生更嚴重的後果也是很難預見的。這一項研究使用的是健康的胚胎,根本談不上基因治療,也不是給感染HIV的患者提供唯一的生育後代的希望。因為HIV感染者,不論男女都有方法使其生育沒有病毒感染的健康寶寶。所以,作為基因編輯研究者,我完全不明白這項置倫理紅線於不顧,置受試者本人健康與家庭穩定於不顧,置中國科學家群體的共同意識和聲譽於不顧的所謂研究的目的是什麼?不管怎樣,應該受到強烈的譴責,如果有違法律法規還應當受到法律的制裁。

王健

奧博資本亞洲部

聯合創始人/資深董事總經理

這件事是有人置他人的健康風險於不顧,嘩眾取寵,謀取私利。我們需要對基因編輯技術直接運用於人體保持警惕。因為孩子還沒有出生,沒有能力捍衛自己的人權,表達自己的意見。而且今天的基因編輯技術尚不完善,有風險和副作用。某些風險和副作用甚至可能發生在未來,今天意想不到。當下已經有許多行之有效的醫療手段,可能更安全地達到目的。

如果未來要把這項技術用於人,必須符合以下條件:

(1)有明確的醫療需求,不能拿健康的人體或胚胎做實驗

(2)該需求沒有更好(更安全和更有效)的方法滿足

(3)對基因編輯技術的效果和風險已經做到徹底了解和掌控

(4)有明確合理的法律、程序可以依據

徐晨明

上海國際和平婦幼保健院

生殖遺傳科主任

這個事情業界都很震驚,明顯違反了衛生部的輔助生殖技術規範,也違背了科技部和衛生部印發的《人胚胎幹細胞研究倫理指導原則》。

衛生部的輔助生殖技術規範,明確指出禁止以生殖為目的,對人類配子、合子和胚胎進行基因操作。而在根據我國科技部、衛生部印發的《人胚胎幹細胞研究倫理指導原則》則明確寫明了:

1.利用體外受精、體細胞核移植、單性複製技術或遺傳修飾獲得的囊胚,其體外培養期限自受精或者核移植開始不得超過14天。

2.不得將前款中獲得的已用於研究的人囊胚植入人或者任何其他動物的生殖系統。

按照國際準則,也僅僅有限度支持人配子和胚胎的基因編輯研究,其中允許的情況如下:

(1)缺乏其他可行治療辦法;

(2)僅限於預防某種嚴重疾病;

(3)僅限於編輯已經被證實會致病或強烈影響疾病的基因;

很明顯,編輯CCR5基因試圖避免HIV病毒感染不屬於這個情況,目前已經有成熟的 HIV 的阻斷療法,新聞中的嬰兒感染的機會幾乎沒有,而且將這個基因刪除的後果如何也不得而知。

基因編輯研究目前還停留在科研階段,應該持謹慎態度,對生殖細胞或胚胎進行基因改造是會產生可遺傳的改變,除了巨大的倫理問題,還因為基因編輯目前無法完全克服脫靶現象,也不明確編輯基因是否會帶來其他風險。

科學原本是為了讓我們更好地認知未知的世界;技術沒有善惡,只是我們認知世界的一個手段;科學家作為探尋世界終極的「領航者」也不應該負擔過多的枷鎖。因為好奇心,我們才會不斷地探尋世界,因為相信科學,我們才能在荒蕪中開闢出一條康庄大道。

我們慶幸生於這個時代,可以見證世界從混沌到清晰的過程——

量子力學從根本上改變人類對物質結構及其相互作用的理解;

引力波的發現證實了暴漲的存在,讓大爆炸宇宙模型更加牢固;

克隆猴的誕生不僅為動物研究帶來革命性的變化,還會促進人類疾病治療新方案的開發;

而基因編輯技術正以超乎人們想像的速度發展,這將有助於我們破解人體的奧秘。

但是,這一切有一個前提,無論男女,無論職業,生而為人,我們著眼的不應該只在當下,而是在未來。

回到開始的故事。

1818年1月1日,《弗蘭肯斯坦——現代普羅米修斯的故事》(Frankenstein: or The Modern Prometheus)問世,它被公認為世界第一部科幻小說,距今正好兩百年。

《弗蘭肯斯坦》的題詞,來自彌爾頓《失樂園》:「造物主啊,我能請求您,從我的凡體泥胎,再給我造人嗎?我能懇求您,從黑暗中拯救我嗎?」以此表達人造生命體對創造者弗蘭肯斯坦的詰問。

兩百年過去了,《弗蘭肯斯坦》提出的一系列問題,我們依然無法回答:當人類決定和可以實現「人造人」時,是否意味著科學可以征服甚至駕馭自然、控制自然?如何處理科學與自然生態的關係?如何對待異類生命體? 如何將被造的人吸納到人類倫理生態體系之中?如何構建人與「人造人」之間的情感基礎,實現精神生態的和諧?

技術的步伐前進得很快,後人類的未來彷彿已經在向我們招手,在未來,我們究竟該如何定義自己,定義人類?生命、價值、永生、死亡,希望我們可以在未來找到美好的答案。

文字:造就策劃部、吳海雲

造就:劇院式的線下演講平台,發現創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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