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酒吧調酒師，最難受的就是要看客人裝逼

世界在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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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過每一次狂歡。

在約會這件事上，酒吧和酒客相互需要，也相互扶持（儘管時間很短暫）。因為幾乎每個不對酒精過敏的人，都曾把酒精作為情感的催化劑。在這一點上，酒吧和酒客如同戰友，前者為後者提供適度的酒精和私密舒適的氛圍，後者則用消費為前者創造基礎。

然而，是約會就可能搞砸。再有名、再高雅、再舒適的酒吧也不能給你的約會上份保險。哪怕熟讀一系列前輩的經驗之談，到了實踐時也可能一瀉千里。

我在一個日式酒館工作，雖然挨著北京一個最紅火的地下 club，但是我們店卻是完全的隱蔽和安靜 —— 翻譯一下，少有生客光顧。一個人來喝酒的不在少數。因為酒吧小，聊天也很難不被鄰座的人聽到，這對約會其實是個挑戰。

但和這個星球上所有的酒館一樣，經歷了約會尷尬的人，大多只會一邊自己銘記每個細節，一邊希望對方忘記一切，而不會注意到我 —— 在場的調酒師，如同一隻牆上的蒼蠅，不動聲色地看進了一切。我們雖然在吧台里不能吃喝，不能抽煙，但我們把那些尷尬的約會故事都記了下來。

「給我們上一杯最好的白蘭地」

男孩A是我們店的熟客，年紀輕輕事業有成，身邊追求者不在少數。一日他帶了個漂亮姑娘來，說是同行，並給我發了一條微信 「給我們上一杯最好的白蘭地」。看這個架勢，男孩的用意就大概明了了。於是我小心翼翼地從酒櫃里拿出一瓶高年份的雅文邑白蘭地，小心翼翼地倒上，在賬單小心翼翼地記下了店裡最高的單杯金額。

女孩微笑間就喝完了酒，「真好喝」。於是，男孩又叫了第二杯，第三杯，所剩不多的酒直接見底。

男孩也算有耐心，繼續點威士忌，兩三個小時里，又是六七杯下了肚，兩人的話題終於從工作轉到了生活經歷。男孩可能覺得到了展示自己知識的時間段，開始談論著他們正在喝的威士忌，男孩的口吻聽起來像在背課文，女孩不動聲色聽著，正在男孩愈發自我陶醉，已經能看出來在欣賞自己的嗓音的時候，女孩突然打斷了他 —— 「等等，你說的不對啊」 「？」 「這酒廠從沒有被大集團收購，還一直是家族式經營呢，我最近去過。」

男孩在以為自己獨佔壓倒性優勢的場合，被不忍再看他繼續裝逼的女孩挑落，啞口無言，沉默了一會兒就買了最貴白蘭地的單。「還有點工作，我要回一下公司。」

從此，女孩成為了我們的熟客，男孩則再沒來過。

「成熟的男人都喜歡喝 Old-Fashioned」

H女士進門時偶遇了我們的熟客G先生，互相簡單介紹後，兩人似乎相當投緣，H女士便請求G幫她判斷一下一會兒要來的另一位先生的為人。簡單說，就是看看做男朋友靠不靠譜。見多識廣的G沒有拒絕，只是在這個酒吧里，他見過的客人也不比我們少了。

當「另一位先生」 進門的時候，我們都大吃一驚 —— 一張當紅小生的網紅臉，外加一身一看上去就特別貴但實屬胡亂搭配的衣服，在我們這個習慣了接待都市隱形人的酒吧昏暗的吧台上，幾乎閃著光。

但H女士的閃光度更高，她主動地幫 「另一位先生」 點酒，邊點酒，她邊努力說出些所以然來，比如 「給他來一杯 Old-Fashioned，成熟男人都喜歡喝 Old-Fashioned」。

可能 「另一位先生」 既不想做一個成熟的男人，也不喜歡H替她點的 Old-Fashioned。對於幾杯H認為成熟男人應該喜歡的酒，他幾乎都只喝了一口。他和G的交談卻更加熱烈 —— 成熟的男人 G 對他的魅力大於自以為成熟的女人 H。

感受到了一些尷尬的 H，試圖把 「另一位先生」 拉到另外一個 「更適合今晚氣氛」 的地方，但被委婉拒絕。結賬離開之前，她不滿地瞥了一眼 G，眼裡有嫉妒，好像是後者搶走了她潛在的男友似的。

而她剛走，「另一位先生」真正的男友就打來了催促回家的電話。

圖片來源：Flickr 用戶 Chris Blakely

「只有女孩子才喜歡那些酸酸甜甜的酒」

作為一個調酒師，最難受的就是要看很多客人裝逼。在大部分酒吧約會裡，裝逼都很難避免，所以遇到至少拋棄了基本裝逼技巧的男客人時，我簡直為坐在他身邊的熟客 L 感到幸運。男生似乎也對 L 有意思。他表現出了對酒的很大興趣，在我調酒的時候，指著吧台上的瓶子一個個問，我都回答了他。

畢竟，我喝酒的啟蒙也是在一家相似的酒吧，身邊也有一個說話不多但足夠溫柔體貼的酒友。

但問題還是來了，男生喝了兩杯，有了醉意，開始反覆表示他喝到的 Dry Martini 不夠烈，我們建議他可以嘗試一些當季水果做的清爽酒，他大聲說道：「喝水果雞尾酒的男人都是娘炮，只有女的才喜歡那些酸酸甜甜的酒」，引來另外幾個客人的注目。L 有點尷尬，推開了面前的 Kiwi Martini，我只能以適度的微笑回應，並又給他做了一杯。

不久後，這位西裝革履的先生想衝進吧台調酒，然後並不意外地打翻了一隻杯子，我和 L 一人一隻胳膊把他架了出去，把他塞進一輛計程車。當晚收工後，L 打來電話反覆道歉，我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我們就此失去了 L，希望她以後能找到更好的酒友。

「Fxxking bartender!」

另一位客人的尷尬，基本完全是由我們造成的。

作為調酒師，根本來說還是服務人員，所以，在吧台里不吃喝不抽煙是職業規範，不打罵客人也是基本道德。但是，把客人趕出去以後就沒有這種約束可言了。

當一對情侶開始在卡座的椅子上呈現出互啄之勢，無視其他客人開始肉體堆疊，並無視我的勸阻時，我把手頭做了一半的酒扔到一邊，拿了兩杯果汁過去做最後的文明警告。

女生有些過意不去，表示要買單離開，男人則開始破口大罵，不論懂不懂英文，都能把他的話猜出個八九分，畢竟他重複的那句話不到四級水平 —— 「fxxking bartender!」

其他的客人的側目讓女生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她很快地出了門，站在門口不說話。不管他們是露水鴛鴦還是長期情侶，這場約會都得以徹底的難堪收場了。罵罵咧咧的男人還不依不饒，似乎想打上一架。但今晚還有其他客人，不能奉陪。見沒有人響應他，他很沒面子地離開了。

這件事導致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看見年輕男女就會有些緊張，不過，在深夜遇見無比相似的情況第二次第三次之後，這件事就徹底和這個酒吧無關了。

如果有機會，我會和他們說，無論如何，謝謝光臨，只是以後請別再來。

//作者：weiz

//Illustrator: 狗哥fuckyeahS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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