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青蛇外傳

月圓之夜，青峰山腹，鳴蟲不咬，萬籟俱靜。忽然，一陣幅度不大卻令山體顫抖的律動傳出，圓月似乎也因之失色。隨後，一個著一襲青裙、貌若天仙的女子自山中飄出，嘴裡訥訥道，「姐姐，我懂你了！」原來，繼白素貞之後，青峰山上又一條蛇得道了。

得道的小青眼睛瞄向遠方，臉上沒有喜悅之色，思緒深深陷入了與白素貞的那些過往。一幕幕從眼前划過，隱約間，我們看到，小青的眼中慢慢地，慢慢地噙滿了淚水。

緣起，小青被白蛇救了！

翠峰洞內，有兩條巨蛇。一條是看似普通的白蛇，奇怪的是，它通體散發出奇異的光芒，蛇頭之處，光芒更甚，有一晶瑩剔透凸起，似有角長出。它吐著碩長的信子，耐心地看著草窩中一條傷痕纍纍、血跡斑斑的青蛇。這條青蛇有一抱粗，通體發青，頭部也有一個光華無限的晶瑩剔透凸起。所不同的是，白蛇的凸起呈白色，而且更加大，似乎更加成熟，而青蛇頭部的凸起呈青色，要小一些。

白蛇努力控制著不去看青蛇頭上的青色凸起，眼角處又忍不住偷眼去看，眼中盡顯貪婪之色，似乎在強忍著不去吞下青蛇的青元丹以減少幾百年的修行。突然，那條青蛇緩緩睜開了眼睛，當它看到身旁是一條白蛇時，它用儘管很低但很興奮的聲音說，「你也是蛇，謝謝同類相救，」青蛇的反應讓白蛇有些驚訝，本能地發出嘶嘶聲。而這，更是讓青蛇激動不已，也跟著發出嘶嘶聲。

「整個青峰山上，除了我，只有你是蛇，只有你會發嘶嘶聲，姐姐，就是我的知音。從此以後，我也做你的知音，為你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料，許仙竟然是個無賴！

世上歲月流水過，洞中又是三百年。白蛇幻化為人形，但見它擰身一變，一個傾城傾國的絕世大美人出現了，身上白皮幻為驚艷絕倫的白裙，臉上滿是喜悅，「許仙哥哥，我終於可以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你的紅顏知己來了，素貞立誓，此生不負。」旁邊的小青也為姐姐感到高興，眼中淚光點點。以姐姐知音自居的它深知，這一刻姐姐等了三百年。

數日後，西湖斷橋邊，出現了一對國色天香的主僕，她們就是白蛇白素貞和丫鬟小青。為了與許仙的西湖斷橋會，她們已經等待多時，目標人物許仙登場了。但見一個長相普通、流里流氣的男子跑了過來，後面跟著幾個無賴，叫囂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小子不還賭債還打人」。眼看著，幾個無賴對著許仙一陣暴揍，但許仙卻根本不求饒，這一幕看到了白素貞和小青的眼中，都甚是詫異。白素貞的眉毛跳了好幾跳，忽而，眼中閃現淚光。

驚詫，500世續命轉世的許仙！

其實，白素貞並不喜歡這個長得一般、流里流氣的賭徒。但是，她忽然想起了轉500世輪迴前當年的許仙，因為救了一條差點被獵人殺死的蛇，還是小牧童的他同樣被追打，同樣地不肯求饒。但他對著獵人大聲說，「你們不知道，蛇是有靈性的動物，不能傷害它。」當年的她，牢牢記住了這句話，也牢牢記住了這個人。一千年來，修鍊之暇，她都會在心中默念，「許仙哥哥，你當年為救我而挨打受委屈，我要做知你懂你的知音」。

許仙轉手將這條蛇放走時，這條蛇卻突然撒了一點尿，正好尿到了許仙的眉間，以及那個獵人的耳朵處。原來，這是為了日後報恩，白素貞故意撒的。所以，雖然歷經500世輪迴，許仙的眉間始終都有一顆痣。對於這顆痣，當地卻都傳言他的痣是「克父痣」——只要兒子出生，不足百日，其父必死。更有道人說，他的命很奇特，屬於父子續命的命，父子不可同世百日就是見證，除非遇到一個非凡的妻子。

在白素貞心中念頭百轉之時，她並沒有注意到，小青的眼中竟然露出了一點光芒。

原來，白蛇並不只是來報恩的！

接下來，白素貞和小青巧施法術，趕走無賴，並設計在斷橋相會。一對神仙眷侶在杭州定居下來，他們開了一家藥鋪，用白素貞的話說，那就是普度眾生，歷淬情劫——白素貞為小青外出尋元丹時，偶得觀音大士指點，它要得道升仙，必須到人世間走一趟，一要度眾生以積德行善，二要歷淬情劫以勘透人世，方可得道升仙。

許仙果然不是蓋的，雖然流里流氣，但是，他也是上千年輪迴轉世的奇命之人，雖然不能記起每一世的事情，可是，他對於白素貞和小青的開藥鋪濟世救人、積德行善、普度眾生的事，一點就透。他和白素貞，也就是被當地人尊稱的白娘子，總是恩恩愛愛，看過他們兩個的人，都說他們是神仙眷侶，就是天上的神仙也會羨慕他們的。半個杭州城的人都受過他們家的恩惠，窮人抓藥不要錢還送錢，富人收取較高的費用，說起來也怪，凡是到他們家看病抓藥的病人，都會藥到病除。

沒想到，那個無賴許仙不見了！

對了，還有一件可以看出許仙對白素貞愛情忠貞。小青自從看到許仙被打地鼻青臉腫都不求饒的情況後，好生佩服許仙，甚至，覺得自己都要愛上他了。所以，她時常趁著姐姐不在的時候，調戲、勾引許仙，但詭異的是，那個流里流氣、濫賭成性的許仙不見了，小青所看到的，竟然是一個面對美色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何止是正人君子，他連賭博都戒掉了！！！這讓小青鬱悶了好長時間。

對了，這段時間還發生了一件事，那就是端午節白素貞誤飲雄黃酒現原形嚇死許仙的事情。好在白素貞盜仙草得以把許仙救回來。但是，許仙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了，在公眾面前，他和白素貞更加恩愛了，對於藥鋪的事情，更加上心了，對於小青，他離得更遠了。

莫非，許仙和法海是同志？

不知道什麼緣故，他進了金山寺。最近，他頻頻進出金山寺，每次去的時候，他都是天亮就動身，太陽下山才回來。不知是不是錯覺，許仙總是感到有人跟蹤自己。對於許仙去法海那裡，白娘子是比較放心的。因為，法海是許仙從小玩到大的光屁股朋友。受戒前，與許仙一同耍過賭、調戲過婦女，但不久前決然出家。說來也怪，進寺不長時間，他便成為了金山寺的主持。人們甚至懷疑，莫非，許仙和法海是同志？

法海禿驢，你憑啥奪我丈夫？

其實，不只是許仙心中有疑惑，心中不快樂，白素貞、小青似乎也是如此。就連傾聽者法海也是如此。抑鬱不可怕，可怕是法海大師要替天行道，要給許仙剃度，不想讓許仙再回到白素貞身邊，這才惹怒了白素貞，一起與法海鬥法，開始了水漫金山。

水漫金山之時，白素貞憤怒質問法海，「法海禿驢，枉我認為你身為金山寺主持是得道的高僧，不料，你卻奪我丈夫，實在可恨！」而法海的回答卻讓她心裡涼了半截，「出家人有著普度眾生的責任，許施主有意出家，我不過是遂了他的願而已！」

「我丈夫會出家？我們是全杭州都羨慕的神仙眷侶，模範夫妻。難不成，你出了家，就嫉妒我們，蠱惑我丈夫也出家？實在可惡，」白素貞一臉詫異。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語。說什麼神仙眷侶，不過是知面不知心的同床異夢者！」法海平靜道。

白素貞被法海直接打臉！

「說什麼知面不知心，把話講清楚！」白素貞厲聲道。

「報恩不是知音，同情並不等同於懂他。你的報恩，帶給了許施主太多痛苦，他難以承受才願意到我這寺中與我訴說。」法海道。

「我不相信，我一片痴心而來，我對他百依百順，他怎會這樣？」白素貞幾乎要哭了。

「好吧，我就告訴你實情，也讓你知難而退吧。你對許施主百依百順，恩愛秀於人前，不過是你得道成仙的必經之途而已。你的報恩，讓許施主感到壓力山大。你們身份非同凡人，他在斷橋上第一眼就已經看出來了。為了配合你的報恩，他不敢不從，全力配合你開藥鋪，全力配合你秀恩愛。但是，他太累了。說什麼知音，你不過是知面不知心，」法海道。

「這都不算啥，但當他知道了你選中他，不過是歷淬情劫的道具，他心下甚冷。甚至，你派小青去勾引他，他更是害怕萬分。而那次雄黃酒，不過是他和我印證你身份的手段而已，哈哈哈哈」，法海無情嘲弄道，臉上並無半點高僧超脫世外的風采。

白素貞方寸大亂，水漫金山！

「好你個法海禿瓢，太歹毒了。快把許仙叫出來，我要問個清楚，否則，我就要淹了你這金山寺，」白素貞方寸大亂，頓無賢惠溫順淑德模樣。

「不可能的，許施主對你才是真正的知音，他是知心怕傷心，知心更傷心，看破不說破」，法海黯然道。

而此時，白素貞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不可能，不可能，我是最了解他的，我要淹了你這金山寺。」頓時，大浪滔天，法海也揮出袈裟，將金山寺四周保護地嚴嚴實實。

看到水淹金山寺無果，白素貞怒揭法海老底，「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當年在青峰山捉我的獵人，而你與許仙，本就是500世輪迴的兄弟，許仙的痣在眉間，你的痣而耳邊，乃是當年我逃走時留下的，並立毒誓使你循環轉世。而今世你為和尚，可不就是為了洗去前世罪孽嗎？還有，還有……」突然，白素貞止住了口，似乎明白了什麼。

法海隨即大怒道，「看我不收了你。」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銅缽，驚訝地發現，白素貞竟然沒有躲閃。她只是回頭對完全傻掉的小青說，「回青峰山修鍊去吧，千萬千萬不要救我，放下仇恨，冷靜思考，你得道升仙之日，就是懂我之時。」數道光芒過後，白素貞體內一陣蠕動，一個孩子排出體外，而她進到了法海的銅缽內。看著銅缽內的白蛇，法海眼角似有淚花，道，「阿彌陀佛」。

……

法海與白素貞之間不可說的秘密

不甘的小青，老老實實地回到了青峰山翠峰洞。不知過了多少歲月，她的怒氣消失了，內心一片明鏡。腦海中猛然想起了西湖斷橋相會時，恍惚中有一個帥氣的身影，傻傻盯著姐姐看。直到白素貞和許仙成了親，這個身影才消失。之後，金山寺有了一個自己給自己賜法號的和尚，因佛義高深被推為主持。法海作為得道高僧為何出言不遜，姐姐一向穩重善良，當日為何完全失去理智，為何欲言又止，為何面對銅缽不肯逃跑，為何法海的眼中閃現淚光？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通了！「好你個法海，原來是法力無邊，情深似海之意，你們，你們都是知心知音人，看破不說破之輩，互相成全。害我苦修300年。」

青峰山上，飄在半空，小青喃喃道，「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度眾生易，做知己難。」而遠處，白素貞來了，對小青頷首，笑而不語。又一會兒，法海來了，他對著小青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不用問，不用回頭，小青就知道，許仙也來了，「許以成仙」諾言也必已兌現。

聲明：本文原創首發企鵝號，謝絕轉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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