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迷案：留傳後世的《宮詞》究竟是哪位「花蕊夫人」所作？

千古迷案：留傳後世的《宮詞》究竟是哪位「花蕊夫人」所作？

世人總以鮮花形容女子之美，而美到要以「花蕊」來形容，足見美色非比尋常了。其實，在五代十國，「花蕊夫人」似乎是一個形容女子才色俱美到極至的常用詞，正所謂「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由是，如今我們知道的「花蕊夫人」，就至少有三位或者四位之多。一曰：前蜀小徐妃；二曰：後蜀徐慧妃；三曰：南唐人稱「小花蕊」的李煜之妃；或曰：前蜀內樞密使潘炕的愛妾趙解愁，據史料記載，趙解愁「有國色，喜為新聲及工小詞」，是最早被人喻為「花蕊夫人」的。這幾位「花蕊夫人」都有較高的文學修養，擅寫作，工詩詞，據說，都寫過脂香粉艷的宮詞。但留傳後世的《宮詞》究竟是哪位「花蕊夫人」所作呢？這也成了千古迷案。

由於國家敗亡，「花蕊夫人」的宮詞詩作一度失傳，直到宋朝以後才重新被發現。整個發現過程見於王象之《輿地紀勝》：說是在宋神宗熙寧五年（公元1072年），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國在崇文院主持審定蜀、楚、秦三地進獻圖書時，偶然在二張簡陋的紙上，發現了由「花蕊夫人」親手繕寫的詩稿，所書詩詞三十二首。王安國向王安石做了推薦，王安石又將宮詞詩作轉告了王圭與馮京，一干人對該詩作大加讚賞，遂由李希顏整理後，再經郭詳繕寫，從而保存了下來。後來又經過陸續收集，共得《宮詞》近百首，併流傳至今。

但對這些《宮詞》的作者究竟是哪位「花蕊夫人」？宋人以及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是後蜀宮庭另一位也被稱為「花蕊夫人」的徐慧妃，並沒有想到前蜀「花蕊夫人」徐太妃的頭上去，也許是徐太妃這位「花蕊夫人」有「禍國殃民」之嫌的緣故吧。

直到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經學者浦江清考訂並正式提出，這些宮詞詩作的作者，應該是那位「禍國殃民」的前蜀「花蕊夫人」徐太妃。因為詩詞中描述的史事服飾，如宮女穿著道士裝束，頭戴金蓮花冠等，都與前蜀宮庭穿戴吻合。《宮詞》所詠，大體為前蜀後主在宣華苑花前月下行樂之事，用辭華麗典雅，藝術技巧頗高。《宮詞》中所提到的會真殿、龍躍池都是宣華苑中的建築物，《宮詞》中的很大一部分應是在宣華苑峻工後（即公元921-922年）所作，因此，這些《宮詞》不可能是後蜀「花蕊夫人」的作品。因為是親身經歷，詩詞對景物描繪得非常真切生動，如同人們親眼看到了宣華苑內的鮮活景象，以及人物活動的真實情況。

「宣徽院約池南岸，粉壁紅窗畫不成。總是一人行幸處，徹霄聞奏管弦聲。」《蜀檮杌》載：「宣華院成，窮極奢巧，蜀主王衍，數於其中為長夜之飲。」這一首詩，真實地反映了蜀主王衍在宣華苑長夜歡宴的情況。

「管弦聲急滿龍池，宮女藏鬮夜宴時。好是聖人親捉得，便將濃墨掃雙眉。」聖人是指王衍，在宮中夜宴，舄履交錯之時，王衍與宮女「躲貓貓」般的調笑，早把皇帝尊嚴的外衣脫得一乾二淨了。

「月頭支給買花錢，滿殿宮人有數千。遇著唱名多不語，含羞急過御床前。」前蜀只是蝸居於西蜀的割據政權，後宮妃妾竟多至數千，月頭所支買花錢，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宮人領買花錢時，還要一個個唱名從御座前走過。這當然是在供主子欣賞，挑選美色了。如此的奢靡生活，國家焉能不亡。

「殿前宮女總纖腰，初學乘騎怯又嬌。上得馬來才欲走，幾回拋鞍抱鞍橋。」教宮女打馬球，先要學騎馬，這一首把宮女初學乘騎的嬌羞姿態，描繪得極為生動。

以上所舉數首，可以略窺蜀宮內奢侈荒淫的生活景象。在這些詩作中，亦有大徐妃、王衍、昭儀李舜弦、宮人李玉簫的作品。

最能證明《宮詞》是前蜀「花蕊夫人」之作的是其中一首：「法雲寺里中元節，又是官家誕降辰。滿殿香花爭供養，內園先佔得鋪陳。」詩中明確提到，蜀國皇帝的生日是七月十五日中元節，而生於這一天的蜀國皇帝，只有前蜀王衍一人，而非後蜀孟昶，因為孟昶的生日在十一月。也因此，五代十國只有前蜀留下這一《花蕊夫人宮詞》。

傳世的這些《宮詞》，脂香粉艷。可以想見，這位前蜀的「花蕊夫人」是在怎樣綺靡的情形下寫出它們來的。那時的她，一定不曾預想到。幾年後，她會淪為亡國奴被押解去洛陽。當押解到一個叫天回驛的地方，她寫下了一首極其凄涼的詩：「初離蜀道心將碎，離恨綿綿。度日如年，馬上聲聲聞杜鵑。三千宮女皆花貌，妾最嬋娟。此去朝天，只恐君王寵愛偏。」（這首詩，原來是記在後蜀「花蕊夫人」名下的，但經考證，後蜀「花蕊夫人」的入宋路線，是從成都經眉州乘船下三峽入汴京的，不可能經過蜀道。只有前蜀的「花蕊夫人」作為俘虜，押解入洛陽要經過蜀道。）這一首被後人稱之為「凄婉不可聽聞」的哀詩，也是這位前蜀「花蕊夫人」寫下的最後一首詩。「花蕊不堪蹂，詩詞留人間。」「花蕊夫人」雖然作為「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早已湮沒於歷史的塵埃中了，但讓人想不到的是，她華麗旖旎的《宮詞》，卻幾經輾轉，仍然流傳在了人間。

前蜀被後唐滅亡後，後唐庄宗任命一個叫孟知祥的人去掌管蜀地，隨後，後唐明宗進一步升他為蜀王。不久後唐大亂，孟知祥趁機割據，建立了後蜀王朝，並傳位其子孟昶。

於是，在前蜀滅亡九年後，後蜀又至；前一位徐氏花蕊夫人死於非命十二年後，後一位與前一位有著千絲萬縷聯繫，也同樣註定要死於非命的徐氏花蕊夫人，又將粉墨登場，出現在亂紛紛的歷史舞台上了。這真是個奇異的輪迴。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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