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蘇的二戰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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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蘇的一段「甜蜜往事」。

1917年俄國建立蘇維埃政權後，美蘇關係齷齪，相互對立，彼此間保持了長達16年的敵對關係。美國執迷不悟的本意是孤立、打擊和削弱蘇聯，使其在千般壓力下順從美國的要求。然而，美國領導人發現，經過16年的成長，蘇聯這個「乳口小兒」已成壯年。經過蘇聯的有效的外交活動，絕大多數西方國家都與蘇聯建立了外交關係、或者在政治上承認了蘇聯的存在，在這個問題上，堅持以強硬態度對付蘇聯的美國反倒變成了孤獨的牧羊人。

美國更為擔心的是，德國的法西斯勢力正在上升，歐洲戰爭近在咫尺。如果斯大林的蘇聯與希特勒的德國攜起手來，「紅禍」加上「黑禍」，那麼世界將永無寧日。而且，以蘇聯2240萬平方公里的幅員、2億人口之眾， 這裡是一個多麼大的市場，這對於正處於經濟危機之中的美國是一個多麼大的誘惑。對此， 美國新總統羅斯福是最明白不過的了。

終於，美國也向蘇聯投去了深情的一瞥。

1933年1月，美國45個州268所學校，800名教授、教師聯名寫信給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強烈要求美國同蘇聯恢復正常關係。4月份，羅斯福又收到來自馬塞諸薩州673000名選民簽名的請願書，一份在329位美國知名人士中徵詢意見的調查報告，國務院遠東司的一份備忘錄、 一些重要報刊的社論以及美國退伍軍人團在華盛頓組成的群眾大會上表達的觀點，這些材料說明美國人普遍贊成承認蘇聯。

羅斯福總統

但是，在美國國內也存在相當大的反對聲音。 美國的天主教會認為「同一個公然敵視上帝的政府、宗教的迫害者」建立友好關係是大錯特錯的。為消除國內的反對情緒， 羅斯福向人們表示，他一定尋求到蘇聯的保證不在美國搞顛覆活動，並就蘇聯拒付所欠的債款和蘇聯沒收的美國公民的財產等問題尋求蘇聯做出讓步。 他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說：「達成舉行談判的協議，就是一方提出，另一方也同意如下想法，即：共同坐到談判桌上，探討雙方能否就在兩個偉大的國家和偉大人民之間的種種問題，找出解決的辦法。僅此而已，別無其他」。

1933年10月10日，同往常一樣，上午9時，羅斯福總統被男僕用一輛輕巧的沒有扶手的輪椅推到白宮的電梯上，下到一樓的橢圓形辦公室，從容地坐到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這一天，他的心情非常好，他準備做一件極其重大的事情。羅斯福要給蘇聯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加里寧寫信，由美國出面打破堅冰。他在信中對「百餘年來有著對雙方有利的、幸福的友好傳統的」的兩大民族之間沒有正常關係表示遺憾。他建議舉行蘇美談判。

加里寧

足足過了7天，這是漫長等待的一周，蘇聯領導人和蘇聯政府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呢？7天以後的10月17日加里寧的複信附和說：「美蘇兩國之間沒有正常的關係，不僅影響到我們兩國的利益，而且也影響到整個國際形勢，增加了不安的因素，使鞏固普遍和平的過程日趨複雜，鼓勵了破壞普遍和平的勢力」，他表示蘇聯政府接受美國的建議。

10月20日，美國國務院召見了一直被拒之門外的蘇聯駐美國首席代表鮑里斯·斯克維爾斯基。當斯克維爾斯基的車子開到白宮後門時，國務院官員威廉·布利特早已等候在門口了。賓主坐下來之後，布利特對斯克維爾斯基說：「我帶有一份未經簽署的文件。這份文件可以作為請貴國派遣代表來此討論我們兩國關係的邀請書。我們希望你能用最機要的密碼把這份文件的內容電報貴國，並了解它是否能為貴國人民所接受。如果能接受……我們的總統就將在上面簽字。 ……如果不能接受，那麼，你能否保證永遠不把它公諸於世，……保證把事情的始末加以保密？ 」斯克維爾斯基向布利特保證照辦，然後他提出了關鍵問題：「這是不是意味著對蘇聯的承認？」布利特迴避正面答覆，他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請貴國代表同美國總統坐在一起，你還能有比這更高的期待嗎？」

1933年11月9日，以外交人民委員馬克西姆·李維諾夫為首的蘇聯代表抵達華盛頓。李維諾夫是位老練的外交家，能講一口極其流利的英語，人稱有「下水不濕衣」的本領。 李維諾夫希望直接同美國總統會面，藉以抬高蘇聯的國際威望，特別是在對付日本方面。

馬克西姆·李維諾夫

11月10日上午10時，李維諾夫作為客人來到了白宮， 羅斯福總統笑容可掬歡迎他。會談持續了一小時，李維諾夫的態度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多年以後， 李維諾夫在回憶錄中認為羅斯福的語言「交織著幽黑默、誠懇、明朗和友好」。羅斯福還邀請李維諾夫於當天晚上9點鐘到他家做客，並且告訴他這次會面完全是「私人的」和「朋友式的」，他還告訴李維諾夫，在他的家裡，李維諾夫是看不到他的談判對手美國國務卿赫爾等人，李維諾夫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當晚的談話歷時3個小時，他們在友好的氣氛下談及了兩國彼此在宣傳、顛覆活動和在蘇聯的美國人的宗教信仰自由等問題，並且達成比較接近的意見。 羅斯福特別滿意自己能在僑居蘇聯的美國人的宗教信仰問題上迅速地說服李維諾夫，事後頗為自得地對屬下說：「我對李維諾夫講，『每個人在自己的心靈深處都承認上帝的存在。你知道，馬克西（李維諾夫的愛稱），你善良的老父老母──一對虔誠的猶太人──總是祈禱的。 我知道他們也一定教過你怎樣祈禱……』。這時李維諾夫的臉紅得有如紫蘿蔔，於是我對他說：『現在你可能認為你是無神論者，……可是，聽我說，馬克西，當你將來臨終的時候，……你就會想起你父母都教導過你的事物。』……李維諾夫怒氣沖沖，又笑起來，顯得十分尷尬。但最終我還是贏了他。 從他的表情和舉止看，我深信他理解了我的話，知道我說的對」。

幾乎所有存在於美蘇之間16年的問題都解決了，只有債務問題擱置下來， 羅斯福對這個問題並不十分認真，因為美國的所有債務國都賴帳不還。 羅斯福說：「我想同俄國人就這方面的談判，留等高級會談去解決，等到其他問題一一做出決定後，再談這類具體問題也不為遲」。 李維諾夫也代表蘇聯政府宣布放棄對美國的某些要求，包括不再要求美國對在西伯利亞進行武裝干涉造成的損失進行賠償。

1933年11月17日凌晨零點四十六分，晚宴剛過、面酣耳熱的李維諾夫和羅斯福在白宮簽署美蘇之間的多項協議書。蘇聯與美國正式簽訂建交協定。當天早晨，美國全國廣播公司向全國和全世界播發了美國和蘇聯正式建立外交關係的新聞。 羅斯福興奮地在這一天的日記里寫道：「我希望我們兩國人民現已建立起來的關係永遠正常，永遠友好。為了相互的利益和維護世界和平，我們兩國人民將能夠一直合作下去」。

接下來的是兩國在首都互建使館，派出正式的外交人員。美國國務院資深的外交家威廉·布利特成為美國首任駐蘇大使。斯大林親切會見了布利特，並且以俄國式的擁抱和親吻歡迎他。當晚布利特在日記中寫道：「一旦與斯大林親吻過了，我知道我現在自然對任何形式的接吻也都不怕染上疾病了」。

斯大林

1941年6月22日，蘇德戰爭爆發。當晚，丘吉爾發表廣播演說， 宣布英國將支援蘇聯和一切反希特勒的國家打敗法西斯侵略，「任何和納粹主義作戰的人和國家都將得到我們的援助。任何和希特勒一致行動的人和國家都是我們的敵人」。第二天， 羅斯福也宣布：「凡是抵抗法西斯『軸心國』的國家，其中包括蘇聯在內，都將得到美國的援助」。此後，美國將「租借法案」擴大應用於蘇聯。斯大林在莫斯科接見了羅斯福的高級顧問霍普金斯，告訴他：「給我們高射炮和鋁，我們就能打3、4年」。9月底，美國政府代表哈里曼親赴莫斯科， 帶去了一份價值40億美元的援俄計劃。斯大林非常高興， 認為他對「美國人說話算數感到十分滿意」，他請轉告「我的老朋友」──羅斯福，「現在我們一定能打贏這場戰爭了」。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蘇聯從美國得到總數為110億美元的租借供應， 其中包括409526輛卡車，12160輛坦克和自動火炮，14000架飛機和325784噸炸藥， 以及420萬噸食品和多種物資。英國的援蘇物資，截止1942年底， 計有飛機5600架，戰車5600輛，卡車8500輛。因此，朱可夫元帥認為，在1941-1942年， 根據租借法案運達蘇聯的「火藥、高級汽油、某種鋼類、汽車和食品，無疑起了積極作用」。關於這一點，斯大林也毫不隱諱地加以承認。1943年在德黑蘭會議上， 斯大林曾說：「在這場戰爭中，最重要的東西是機器，美國已證明，它每月生產8000至10000架飛機， 俄國一個月頂多能生產3000架飛機。……如果不是通過租借法而有這些機器可供使用，那我們就會戰敗」。

一時間，美國與蘇聯的關係迅速升溫。斯大林與羅斯福的信件來往頻繁起來， 而且信中的稱呼也非常的親密。羅斯福認為：「俄國不信任英國人，是因為英國人向俄國人作的每個保證都未兌現……。我們和俄國人相處這麼好的原因是，我們一直恪守我們的諾言」， 他說：「沒有什麼事情比讓俄國人被打垮更糟糕的了……。我寧可丟掉紐西蘭、 澳大利亞或任何其他東西，也不願讓俄國人失敗」。 羅斯福在1943年3月18日寫給丘吉爾的信中得意地說：「我親自同斯大林打交道要比你們的外交部或我的國務院辦理更好。 斯大林不喜歡你們的上層人物。他認為他更喜歡我，而我希望他將繼續如此」。

1943年的德黑蘭會議上，斯大林和羅斯福終於第一次坐在一張桌子前， 來自遙遠的兩個世界的巨手握在一起。身著大元帥服的斯大林舉止有些矜持，似乎不太習慣與他從前的敵人──羅斯福和丘吉爾坐在一起。羅斯福決定要調節一下會議的緊張空氣。他開始取笑丘吉爾的英國人派頭，挖苦約翰牛，嘲笑他的雪茄煙和他的習慣。這邊丘吉爾面紅耳赤，緊鎖雙眉，那邊斯大林的臉上終於由陰轉睛，最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羅斯福私下裡告訴屬下：「我把那種氣氛一直保持到斯大林和我一起大笑為止，也就在那個時候，我管他叫『約大叔』了。 他可能以為我是前一天就那麼精神飽滿的，不過他那一天放聲大笑，走過來和我握手。 從那以後我們私人的關係密切起來……。堅冰已經打破，我們像夥伴和兄弟那樣交談」。

在德黑蘭會議期間，當蘇聯的特工人員得知德國間諜將在英國駐伊朗使館中安放定時炸彈，圖謀刺殺到英國使館會晤的斯大林和羅斯福，但蘇聯特工人員無法阻止美國總統羅斯福到會。正當蘇聯特工人員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排除英國使館中的定時炸彈時，斯大林想出了解決問題的絕招兒。他給羅斯福打電話：「尊敬的羅斯福先生，我想請您和丘吉爾先生吃烤魚串。 如果您不反對的話，明天的會就安排在蘇聯使館舉行。會後我們馬上進餐，吃烤魚串！ 」羅斯福非常贊同斯大林的建議，從而免於一場災難。對於這一救命之恩，羅斯福是不能忘記的，兩者的關係也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執行刺殺任務的納粹黨衛軍特種部隊頭目斯科爾采尼（左）

德黑蘭會議彌合了蘇聯和美國長久的裂痕，也彌合兩個世界級大國的最高統治者的關係。斯大林在後來說：「德黑蘭會議關於對德國共同行動決議以及這個決議的光輝實現，是反希特勒聯盟戰線鞏固的鮮明的標誌之一」。

德黑蘭會議以後，美國和蘇聯在許多國際事務方面進行了合作和協調，因此才出現了悲悲怯怯自稱是「英國小毛驢」的大英帝國首相丘吉爾的不滿和屢屢怨言。 在1945年2月的雅爾塔會議上，美國和蘇聯達成了妥協，大體上確定了在戰後雙方在歐洲和亞洲大陸上的自身利益和相互關係的格局。1945年4月25日，分別來自東部和西部的美國和蘇聯軍隊在德國的易北河上的托爾高地會師，兩國官兵熱烈擁抱，俄羅斯的伏特加酒和美國的香煙、口香糖成為彼此間傳遞情感的最好語言。

易北河會師的蘇聯士兵和美國士兵

同年8月12日是蘇聯體育節，斯大林邀請艾森豪威爾訪問蘇聯，朱可夫元帥理所當然成為陪同人員。體育節檢閱那天，斯大林邀請艾森豪威爾和他選定的美國駐蘇大使哈里曼和迪恩將軍登上克里姆林宮前列寧墓的檢閱台，這是一次破例的盛情邀請，在此之前還從未有過外國人、尤其是被列寧聲聲咒罵的資產階級人物登上過列寧墓。美國五星上將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和蘇聯元帥格奧爾基·朱可夫向人們揮手，然後以「俄國方式」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全場善良的人們為之歡呼，整個世界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幻想之中。這一幕幕激動人心的場景使整個世界為之感動，它標誌著美蘇之間的合作關係達到了巔峰狀態。

朱可夫與艾森豪威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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