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遊戲(下)
撞死老賀的車主說他好端端開著車,是老賀突然從路邊衝出來的,他都快把剎車踩斷了也沒用。
路邊的探頭拍下的畫面,正如車主所說的一樣,老賀魔怔了一樣朝著馬路上的汽車衝過去,就好像故意尋死一樣。
老賀的前妻披麻戴孝的守在殯儀館門口,拖著長音,拉著哭腔要單位領導給老賀一個交代。
「就是要訛錢唄,這女的當初可沒少給老賀戴綠帽子,老賀年輕時候那也是多次評先進的人吶,就是被這女的坑的,一蹶不振的。」
「啊?不都說是老賀好賭,才讓老婆帶著孩子跟他離了婚嗎?」
「放屁,那是老賀自己好面子這麼說的,咱單位的老員工都知道,老賀這兒子,是他老婆跟別人生的。」
殯儀館的人茶餘飯後都議論紛紛,老賀活著的時候,逮著功夫就和人插科打諢,現在死了,也照樣是給人留有談資。
老賀的遺體存在冷櫃里,老賀的前妻不讓火化,聲稱要給老賀討公道。陳鐸給老賀做的遺容整理,老賀緊閉雙眼,樣子還很安詳,但陳鐸還是覺得他歪著眼睛,叼著煙亂講笑話的樣子更好。
「我想看看我爸爸。」是老賀的兒子。
陳鐸打開冷櫃,小賀有些害怕,又故作輕鬆地瞟著老賀,小賀拿出一個殘缺的木偶放到了老賀手邊。
「媽本來給扔了,我偷偷撿回來了。」小賀伸手輕輕碰了老賀的臉,被電到一樣縮了回去,「你別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打我,我也不會跑。」
「你爸打你了?」陳鐸驚訝,老賀對這個兒子別說打了,就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
「嗯。」小賀說從網吧回家之後,他本來想鑽被窩就睡了的,老賀卻一直拿著木偶和他說話說個沒完,小賀煩得不得了,就抓起書包要回媽媽家,老賀不讓,他就指著老賀鼻子說:「你憑什麼管我,你又不是我親爸,我媽說你就是個冤大頭,給別人養孩子,還得白掏撫養費的。」
然後老賀就給了小賀一巴掌,打完之後小賀懵了,老賀也懵了,小賀趁老賀沒留神就跑了出去,老賀攆出去的時候,小賀已經沒了蹤影。老賀剛找到的兒子,轉眼又丟了,他沿著大街小巷的找了一夜,小賀離開老賀家後,又在街邊找了間網吧,一直到天亮才出來,剛準備坐公車回媽媽家,就看到老賀在馬路對面。
老賀看到了小賀,又揮手又嚷嚷的,小賀不想理他,跳上了公交車,老賀情急之下,不顧對面還是紅燈就沖了過去,小賀站在緩緩開動的公交車上,看到老賀就那樣被車撞倒,再也沒有爬起來。
「我爸是我害死的嗎?我媽說這事讓我誰也別告訴,爛到肚子里,不然就會被警察抓去槍斃,我爸的賠償金我一分錢也花不上。」小賀警惕地望望四周,小聲問道。
「你愛你爸嗎?」
「就那樣吧,他給我花錢挺大方,不過老管我挺煩的,還老跟我玩小屁孩玩的什麼木偶遊戲,幼稚死了。」
陳鐸半晌才開口,「你回去吧。」
小賀走了幾步,陳鐸又叫住他,陳鐸打開老賀的抽屜,拿出一本相冊,斟酌了半天,還是放回了遠處,「算了,你走吧。」
「什麼東西,是我爸的遺產嗎?」小賀好奇。
「你爸的遺像。」
「哦,那算了。」小賀有點失望,他走到門口又返回來,「我剛才說的事,你會替我保密嗎?我可以給你封口費。」
陳鐸啞然失笑,一個小學生,真不知道都從哪學來的這些,「不用,我不會和別人說的,不過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老賀。」
小賀不明白陳鐸的意思,「無所謂了,那我走了。」
看著冷櫃里長眠的老賀,陳鐸嘆口氣,「老賀,你這一輩子就像個笑話,你說你到底圖了個什麼呢?」
將老賀抽屜里的那本相冊拿出來,陳鐸一張一張翻看,全是老賀和兒子的相片,從小賀剛出生起,到百天照,一歲生日,兩歲生日……
老賀幾乎每天都會拿這本相冊給陳鐸看圖說故事,對於小賀的成長曆程,陳鐸簡直比小賀自己還清楚。
「我兒子最喜歡我給他買的這個木偶了,一直讓我多給他買幾個。」
「我兒子叫我爸爸叫的可清楚了,我兒子就是聰明,隨我。」
「我兒子這大腦門,隨我。」
「……」
老賀應該很早就知道兒子不是自己的了吧,血脈親情,他怎麼會毫無察覺呢?可是他為什麼還是要對小賀付出那麼多的愛呢?陳鐸想不明白,但是翻看這本相冊,他似乎又有點明白了。
老賀前妻鬧騰了幾天,殯儀館決定出一筆錢給她,算人道主義補償,也算息事寧人,畢竟死者為大。老賀火化那天,除了幾個殯儀館的同事,幾乎沒有人來,陳鐸給老賀的前妻打電話,「就算你不來,好歹讓兒子來送送他吧。」
「人都沒了,有什麼好送來送去的。」
「就看在老賀那麼疼兒子的份上,他明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兒子,還……」
陳鐸話音沒落,就聽到老賀前妻扯著嗓門喊道:「今天你爸火化,你去不去……」
電話那邊,小賀不耐煩的聲音:「打遊戲呢,沒空。」
隨即,電話被粗暴地掛斷。
陳鐸在心裡苦笑,老賀,你這兒子,確實該揍。
——
周一的早上照例手忙腳亂,陳鐸叼著一塊麵包趕去車站時,眼睜睜看著自己要坐的那趟車從自己前面開走了。
「靠!」陳鐸氣急敗壞,看看時間,反正也要遲到了,他乾脆悠閑地在公交車站的長凳上坐下來,細嚼慢咽地啃著麵包,掏出手機準備看看新聞時,陳鐸無意側目,離他三米開外的一個男人,猛地扭轉身體。
一開始,陳鐸並沒有在意,但他上了公車,一直到走進殯儀館,那個男人都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
「我被跟蹤了,快點口頭傳授我幾招男子防身術。」陳鐸給李小歆打電話求助。
「挖眼、踢襠、薅頭髮。」
「這不是潑婦干架嗎?」
「這就夠你用了,教你別的你也學不會,或者那跟蹤狂再不走,你就直接喊非禮,就有警察叔叔來救你了。」
「我沒在開玩笑,喂——」陳鐸話沒說完,李小歆那邊就掛了電話。
陳鐸正準備把電話撥回去的時候,那個跟了他一路的男人走進殯儀館,「陳鐸嗎?我老大找你。」
「敢問好漢是哪位?」陳鐸看著男人結實粗壯的胳膊,手背上像潑上墨汁一樣的紋身,認真在腦中思考李小歆剛才的話。
「你不認識我,你認識我老大。」男人輕輕說出兩個字:「阿游。」
「阿游——」
「對,阿游。」男人咧嘴笑了一下,露出白皙的牙齒,「我老大說了,一說這個名字,你肯定就知道了。」
「我太他媽知道了,他在哪?」陳鐸問。
男人故作神秘地聳聳肩,「跟我走就行了。」
(編者註:本文每周一、二、三更新,下一章於2月20日更新,歡迎持續關注,收看後續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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