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這哭不出來的浪漫》：嚴明，誰先動心，誰先死

《我愛這哭不出來的浪漫》：嚴明，誰先動心，誰先死

讀完嚴明的《我愛這哭不出來的浪漫》有些日子了，先前的閱讀大多是讀他人或異域，偶爾有那麼一兩句共鳴，能照見自己，就忙不迭要做標記或抄寫。但這次，完全無法標記，整段整段地觸動了我。書中的句子總是不經意脫口而出：「現實就在身邊通體赤條地浪叫，而藝術總在守著活寡。」「我們都是基因的俘虜，體制的敗將，最終也都不是時間的對手。

有些語句第一次並非在書中見到，但這次有了更多故事和體驗支撐。讀到《出門人》部分，就崩潰了。誰說這是「哭不出來的浪漫」，明明長得催人淚下。這部分配的照片是《我的父親和兒子》，在一條深深的鄉間林蔭道上，爺孫倆站立其間，爺爺的眼神是遠眺的盼望，孫兒是懵懂的純真，他們倆之間，就是鏡頭之外那個舉著相機的嚴明。我堅定認為，嚴明在拍自己。

第一次見到那張《火車上的不高興女孩》時，就是覺得可愛，嚴明當時配的圖片說明是：我叫8高興。後來我們常用這句話配各種不高興畫面。讀完《出門人》，再看這個「不高興女孩」，那就是心懷憂傷，對現世狼狽不知所措的兒時嚴明啊！拍自己這件事，全書並未提及，在讀完全書後幾天，才聽到他與人說起：攝影師拍照其實就是拍自己啊！

此時頓覺全書都是他尋找自己的痕迹：重慶三峽，離職出走，山河拍攝，宅家沖洗，他在這片熱愛的土地上尋找自己，讓那些散落在各地的自己不斷定影，顯影。除了自己，他不趨媚任何人，理解了那股推著他的力量，是他在尋找自己，讓隱藏在內心的自己隨著快門釋放出來。

對嚴明有些了解，也常覺他活出了我所理想的狀態，卻徒有佩服，無力效仿。如同他的攝影作品，他的經歷也無可複製。「學我者生，似我者死。」凡人如我，沒有他與體制和世俗「割袍斷義」的勇氣。「都是熟練工」，他辛酸地說起拍出好照片的年輕攝影師。他們無一例外地被豢養著，千萬重標準加身，獎項、頭銜、圈中地位、遊戲規則、養家糊口，唯獨沒有自己。

「當自己什麼都不是之後，究竟會是什麼？」這種主意，我從來沒敢有過，雖然有時也會貪慕世俗邊緣的自得其樂，但很快就龜縮進流水線的保護殼。我們都丟了自己，卻很少人走在尋找自己的路上。前幾年，妖貓貓離職開始了走四方的生活，我只記得她瘋狂迷戀張懸，偶爾彈唱。直到她開始了間隔年後，我才開始關注她在路上的故事。我想她也是找自己去了。

某女早幾年因生活變動，去了城市邊緣的農場，然後深居山中，研究過農業、瑜伽，現在她感興趣的是教育。總有人指責她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亂糟糟，甚至有人質問她：「你為什麼不成功？」指責她的人大多衣食無憂，但我卻佩服她已經走上尋找自己的路，也許她現在醉心的東西都未必是自己，但這本身就是一場艱辛的旅程。因為我們都想要得太多，讓那些本非自己的東西深植於身體髮膚里，是時候割捨了。

她們有與嚴明一樣的勇氣，都是人生路上的悉達多，「人只應服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不屈從於任何外力的驅使，並等待覺醒那一刻的到來；這才是善的和必要的行為，其他的一切均毫無意義。」也不知道嚴明覺醒的那一刻發生在何時，或者也還沒有到來。總之，從這個意義上看，所謂「成功」，又有什麼重要呢？

「人生何其短暫，已容不得我們徘徊虛假。」「沒有態度就是小清新。」「誰先動心，誰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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