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瘋子還是商人？基因編輯嬰兒締造者賀建奎和他背後的莆田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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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建奎終於現身了。

在昨天的人類基因組編輯國際峰會現場，「基因編輯嬰兒」試驗主導者賀建奎上台「致歉」。然而，他道歉的點不在於實驗本身，而在於實驗數據被提前泄露。台上的他信誓旦旦，表示願意用自己生命的下半輩子去負責。

不過，賀建奎的另一重身份為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創始人。記者進一步調查發現，該公司與和美醫療方面早有合作，而深圳和美具有「莆田系」背景。

來源：中國企業家雜誌（ID：iceo-com-cn），整合自e公司、澎湃、經濟觀察報等

人類終究還是把魔鬼的手術刀伸向了上帝那裡。斯蒂芬·霍金曾預言，未來將出現被改動基因的「超級人類」，這一天似乎加速了。

11月26日，來自中國深圳的科學家賀建奎宣稱，一對名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編輯嬰兒於11月在中國健康誕生。這一所謂研究成果引發各界廣泛質疑，「基因編輯嬰兒」持續發酵。

122位科學家共同聯名譴責、涉事醫院深圳和美婦幼兒科醫院的否認、南方科技大學的緊急聲明、深圳衛計委介入調查、國家衛健委的高度重視，都讓賀建奎和他的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編輯嬰兒事件成為輿論風暴的中心。

11月27日，據e公司報道，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總經理程珍表示，醫院懷疑賀建奎報告作假，已經向警方報案。她還表示，已經詢問過相關人員，字跡很像，但都表示沒簽過這樣一份文件。醫院與賀建奎沒有任何聯繫，她也不認識此人。

弔詭的是，《中國企業家》查閱相關資料發現，事實卻不是如此，賀建奎的項目與和美醫療似早有交叉合作。

背後的「莆田系」浮出水面

根據中國臨床試驗註冊中心信息，賀建奎上述試驗的倫理審查方和研究實施地點均為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

此前，在一份名為《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查申請書》的文件上，包括該院領導黃華鋒在內的7人簽字同意了賀建奎試驗「符合倫理規範，同意開展」。

同時，據有關媒體調查，賀建奎的「基因編輯嬰兒」項目已於11月8日在中國臨床試驗註冊網註冊，項目名稱《HIV免疫基因CCR5胚胎基因編輯安全性和有效性評估》。註冊信息顯示了此試驗的研究過程，並明確表明該試驗經費或物資來源為深圳市科技創新自由探索項目，研究實施地點為深圳和美婦兒醫院。

該醫院系和美醫療控股有限公司旗下醫院，該公司網站顯示，其專註於醫療投資、醫院管理、醫療品牌運營領域，在北京、深圳、廣州、重慶等核心城市擁有14家醫院。

天眼查信息表明，深圳和美具有「莆田系」背景，其法定代表人兼執行董事為林玉明，林玉明同時為和美醫療的法定代表人和董事會主席。在業內，林玉明被看作是第二代莆田系醫院的領軍人物。公開資料顯示，他創辦的博生醫療集團，在全國範圍內擁有6000多名員工。他在採訪中曾表示：「我看好莆系醫院的未來，它更貼近市場，更了解中國。」

根據天眼查，賀建奎的首要身份為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創始人。記者進一步調查發現，該公司與和美醫療方面早有合作。

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股東、監事林志通還曾擔任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一職。

可以佐證的是，2015年12月10日，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與和美醫療控股有限公司在香港簽訂了合作框架協議，在這次合作協議的簽約現場，代表深圳瀚海的就是賀建奎和林志通，彼時，賀建奎的身份是董事長，林志通的身份則是執行董事。

根據天眼查顯示，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雖然為港股上市企業和美醫療子公司，但在其股權結構中，除了上市公司關聯企業貴陽和美婦產科醫院有限公司持有其92%的股份外，自然人林志通持股8%。

根據大多數投資案例，林志通很有可能代表某個投資方進入瀚海基因董事會。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11月26日，賀建奎即將向世人宣布他已經促成全世界首例基因編輯嬰兒誕生之時的高光時刻，在這重要的時間點上，陪在賀建奎身邊接受美聯社獨家專訪的便是林志通。

賀建奎接受美聯社獨家專訪稱：「要讓首例免疫基因嬰兒成為一個榜樣。」而在該採訪視頻中，一位音譯為林志同的人士對鏡頭說：「我們認為這是合乎倫理道德的做法。」

據媒體報道，「林志通與賀建奎的關係非常緊密，一個是做醫療投資的商人推手，一位是試圖將科研不斷向商業化運作的研究人士，二人的組合可謂互補。」

「基因編輯嬰兒」的消息一出，嗅覺靈敏的資本市場立即有所反應。

受「基因編輯嬰兒事件」的影響，投資賀建奎瀚海基因的天壕環境今日平開，昨日公司股票漲停。今天早盤下跌3.34%。

此次涉事的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隸屬於港股上市公司和美醫療，昨天跌1.79%。11月27日，和美醫療暫停交易。

此外，今日多隻基因概念股震蕩下行，包括新開源、中源協和、貝瑞基因等。

從科學家到基因商人，

名下8家公司，曾獲2億多投資

除了南方科技大學副教授的身份外，賀建奎同時坐擁多家與基因科學有關的生物公司。

根據天眼查顯示，賀建奎名下共有8家公司，其中對於5家公司擁有實際控制權。分別為深圳因合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及其子公司、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深圳市南科生命科技有限公司、深圳市瀚海創業投資管理合夥企業、珠海南柒君道科技合夥企業。根據活躍程度及註冊資本判斷，因合生物、瀚海基因、南科生命是其最主要的三家公司。

公開資料顯示，賀建奎本科畢業於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在2010年獲美國萊斯大學生物物理學博士學位，2011至2012年期間在美國斯坦福大學史蒂芬·夸克實驗室（Stephen Quake lab）進行博士後研究。據南方科技大學官網介紹，賀建奎的主要研究方向為基因測序技術、免疫基因組學等。

在首例基因編輯嬰兒誕生前，賀建奎曾以研製出第三代單分子測序儀而聞名，而儀器產品的生產便是由瀚海基因完成的。今年4月，瀚海科技宣布完成2.18億元A輪融資，由同晟創投領投，希夷資產等五家機構跟投。

目前，賀建奎持有瀚海科技27.42%股份，並通過珠海瀚海創夢科技管理合夥企業間接持股9.23%，總計持股比例達33.25%，為最大股東。

據《深圳商報》報道，賀建奎在2012年回國任教南科大時，便有了自主研發測序儀的想法，當年就創立了瀚海科技進行研發。至2016年7月，測序儀已通過院士團隊審查。截至當時，瀚海基因共申請了50多項專利，全球專利授權6項，整個公司所有人員加起來才50多個。

2017年7月31日，賀建奎團隊宣布由其第三代測序儀已實現本土批量化生產，已收到全球700台訂單。在發布會上，另一家由賀建奎入股的公司南方生命進入視野，也成為參與生產測序儀的公司之一。

據天眼查顯示，南方生命成立於2016年，註冊資本為6666.66萬元，賀建奎認繳其中45.5%的股份，共計出資3333.33萬元，而南方科技大學名下的深圳市南科大資產經營管理有限公司認繳24.50%的股份，出資1633.33萬元。

賀建奎另一家公司——因合生物創立於2016年。據媒體報道，賀建奎在斯坦福大學的導師建議他道，基因技術在兩個領域裡商業空間最大，而腫瘤早篩為其中之一。賀建奎與因合生物現任COO雷駿雄分享這一想法後，因合生物因此誕生。在最初團隊中，賀建奎擔任總顧問，為因合生物牽線尋找搭橋，獲得諸多資源。

值得注意的是，賀建奎目前在因合生物擔任董事長及法人代表。據天眼查顯示，因合生物註冊資本為4074.08萬元，實繳資本1843.71萬元，其中最大股東賀建奎認繳1010.11萬元。而在因合生物創立之初，曾獲得一筆pre-A輪融資，金額為1000萬元。

據深圳商報早前報道，賀建奎來自湖南婁底，他從小迷戀物理學，立志要成為中國的愛因斯坦，從而發奮學習，如願考上中國科技大學。後來前往美國求學，首先是進入美國萊斯大學物理系，師從Michael Deem教授從事生物物理學研究；博士後則是師從斯坦福大學生物醫學工程系斯蒂芬·奎克教授，從事基因測序研究。

早前，還在象牙塔中的他堅信「學者就應該堅守清貧，這樣才能在學術上有所成就」。但在近兩年的採訪中，賀建奎表示，他相信「財富和科學可以共融」。他認為，「學者不一定堅守清貧才能有成績，學術研究到商業應用，對於我來說才是最擅長的事情。」

賀建奎這一觀點的轉變，發生於他在斯坦福大學攻讀博士後期間。他師從斯坦福大學生物醫學工程系斯蒂芬·奎克教授。據深圳商報報道，斯蒂芬·奎克教授不僅是世界基因測序領域首屈一指的頂級科學家，而且還是12家公司的掌門人，是擁有三家上市公司控股權的億萬富豪，也是世界上首個第三代單分子測序儀Helicos的發明人。資料顯示，Helicos公司於2004年創辦，並於2012年破產。

巧合的是，也是在2012年，賀建奎完成斯坦福大學博士後研究員的工作，回國入職南方科技大學，成為該校生物系第一位教師。同年，他創辦了瀚海基因，啟動國產三代測序儀研發。

而賀建奎此前在接受採訪時曾表示，「我們造的基因測序儀就是中國生物產業的晶元，造的就是『中國芯』」。實際上，他買的是美國倒閉公司的Helicos作為原型，號稱要200台以上的訂單，融資超過幾個億，戰線太長，但據他在其報告會上所講的，「至少還需要十年，測序儀才能成功」。

就此次編輯基因嬰兒的誕生，一種聲音是，業內人士認為，賀建奎測序儀的故事不好使了，需要更換新話題，而《中國企業家》注意到，這個事件恰巧是在香港第二屆國際人類基因組編輯峰會的前一天爆出來的。

在遺作《寫給未來人類的備忘錄》裡面，霍金同時提到他的顧慮：一旦「超級人類」普遍存在，沒有改善基因的普通人將被淘汰。

對於大家所討論的倫理問題，霍金曾表示，法律能夠禁止人類進行基因編輯，但是，人性卻無法抵抗來自基因編輯的種種誘惑。

就人類實現基因編程，並運用到對人類自身基因改造的這個假設，劉慈欣曾在其科幻小說《天使時代》里表示，「即使在所謂的文明世界，只要有需要，倫理是第二位的」。

而賀建奎的「基因編輯嬰兒」的驅動力，是強大的利益還是所謂的科學精神，似乎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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