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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名女性攝影記者是怎樣的體驗?

2010年5月25日,在以色列南部與加沙地帶接壤處,在巴勒斯坦人的抗議活動中,一名女攝影記者被催淚瓦斯襲擊,正在接受治療。

在女性記者數量日益增多的今天,你或許難以想像,新聞攝影依然是一個性別佔比極其不平衡的分支。

在「女性攝影」(Women Photograph)網站統計的2835張各大世界知名報紙頭版照片中,只有不到七分之一由女性記者拍攝。這在智能手機和相機如此普及的時代,是讓人難以置信的。畢竟,世界上最大的圖片分享社交平台Instagram上有三分之二的用戶都是女性。

這意味著,新聞媒體對這個世界的描繪,幾乎完全是通過男性記者的鏡頭來完成的。那麼這種做法是否會在潛移默化中加大性別差異對大眾的影響,甚至產生片面、扭曲的報道呢?在這個以男性為主導的行業中,身為一名女性攝影記者又是怎樣的體驗?

辛酸並快樂著

作為美國新聞界的最高榮譽,2018年第102屆普利策獎名單在4月16日揭曉。30歲的路透社攝影記者漢娜·麥凱(Hannah McKay)和她的同事們因報道逃離緬甸的羅興亞難民所面臨的暴力而獲得「特寫攝影獎」。漢娜本人也成為了獲得普利策獎為數不多也是最年輕的女攝影師之一。

路透社記者漢娜·麥凱:「照片不會說謊。它能夠無偏見地向人們呈現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一切。」

在漢娜24歲剛剛踏上職業生涯時,她很清楚,這是一個以男性為絕對主導的行業,但對她來說,性別並不是什麼問題。「我非常尊重我的男同事們,他們也非常尊重我。」

從緬甸的暴力驅逐中逃出後,一名精疲力竭的羅興亞難民向路過的人求助。攝影 / 漢娜·麥凱

攝影師正在幫助從孟加拉國-緬甸邊境一路逃來的羅興亞難民從納夫河(Naf River)中爬上岸。攝影 / 漢娜·麥凱

儘管如此,她內心仍想看到越來越多的女性能夠進入新聞攝影行業,並希望年輕的記者能夠參與外派任務。「外派的記者中很少有30歲以下的,我們應該多提拔年輕的記者,因為他們對這個世界有著不同的看法和認識。就像女性和男性的思維方式不同,25歲和40歲的人也會有截然不同的思考。」

羅興亞難民穿過一座竹橋。攝影 / 漢娜·麥凱

去年,在她剛剛進入路透社的3個月後,就接到了她第一個海外任務—到孟加拉國的難民營去記錄那些羅興亞穆斯林們的境況。

「我對『人』很感興趣,拍攝人們是我的本能,因為他們會幫助我講故事。」漢娜說道,「在孟加拉國的難民營,許多人在逃難的途中痛失所愛。而其中,我尤其關注婦女和兒童,因為他們是在這種災難中最易受到傷害的群體。

四歲的4歲的霍斯尼·阿拉(Hosne Ara)是兩個月前從緬甸的一名羅興亞南民。圖為他在孟加拉國庫圖帕隆(Kutupalong)難民營的一個兒童中心聽孩子們唱歌。攝影 / 漢娜·麥凱

「男人們可以跳上卡車並且堅持20到30公里,但帶著孩子和嬰兒車的女人們做不到。」作為女攝影師,漢娜能夠近距離接觸到男性攝影師們通常不被允許拍攝的場景,比如女患者們接受檢查的診所。

同樣地,也有一些情況是她無法拍照的。比如說在葬禮,一群男人要將遺體埋在荒郊野嶺時,作為唯一的女性,她無法跟隨拍攝,因為要考慮到自己的安全。

從緬甸逃出後,沿著稻田旁的堤岸,難民們的身影倒映在雨水之中。攝影 / 漢娜·麥凱

有時候,她發現作為女攝影師是有優勢的:大家都很容易跟年輕女孩變得熱絡起來。

「但是,有時候我在工作的時候,別人卻並不把我當回事,因為他們總認為靠譜的攝影師應該是一個中年白人男性的形象。」

被「扭曲」的新聞攝影

「女性攝影」網站的創始人丹妮拉·扎克曼(Daniella Zalcman)曾說道:「女性的生活經歷和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於男性。因此,我們所拍攝出的作品與男性的也有內在的區別。性別的平衡理應在主流媒體中得到體現,但不幸的是,這並不是目前的現實。」

「女性攝影」網站創始人兼總監丹妮拉·扎克曼

可以說,目前的新聞攝影領域,一些對女性的刻板印象甚至是歧視還是存在的。儘管許多新聞媒體機構都表示「我們在努力招聘女性攝影師」,但最終,他們會以「不知道到哪裡去找」這個有點空洞的借口來敷衍了事。

扎克曼還表示,這個行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女攝影師經常被派去做比較「溫和」的工作。「他們總是告訴女攝影師,那裡對於你們太危險了,不要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事實上那些地方對於男性來說同樣危險,但很少有人去質疑這一點。人們只是很自然地認為,女性對專題報道(feature story)更感興趣,而不是硬新聞(hard news)和突發新聞(breaking news)。」

「你可以說,女性往往對於衝突邊緣的故事更感興趣,而不是衝突本身。但是,許多編輯想當然地認為女性不願意參與到衝突當中,這絕對是不正確的。我們有許多非常優秀的,專註於『衝突』報道的女性攝影師。」

這種固有的偏見不僅導致女性攝影師無法接觸到她們想拍的故事,更導致許多事件無法被報道出來。艾莉森·喬伊斯(Allison Joyce)是蓋蒂圖片社(Getty Images Reportage)的攝影記者。同漢娜一樣,過去五年她一直在孟加拉國工作,做過羅興亞難民的報道、拍過沿海小鎮考克斯巴扎爾(Cox』s Bazar)海灘上年輕女孩小販的生活,以及其他許多故事。

在羅興亞人建立難民營的地方,邊境警衛隊正在無人區巡邏。攝影 / 艾莉森·喬伊斯

在一處羅興亞難民臨時定居點,一位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走在路上。攝影 / 艾莉森·喬伊斯

在一處羅興亞難民臨時定居點,一個孩子站在空曠的地上。攝影 / 艾莉森·喬伊斯

「我認為,由於固有的生活經歷,女性對於這個世界的看法確實與男性略有不同。一些女性做的更多的是『非常規』的事——而男人未必會被這些安靜的故事所吸引。世界上有許多非常保守的社會,通常來說,男性很難進入這些地方拍攝。所以,這不僅是女性是否能講好故事的問題,而是媒體根本沒有給她們機會去講這些故事」她說。「如果新聞攝影也注重性別平等的觀念,那麼媒體的報道將會變得更加『平衡』。畢竟,現在還有很多故事沒有被報道出來。」

在一處羅興亞難民臨時定居點的孩子。攝影 / 艾莉森·喬伊斯

羅興亞難民乘船抵達孟加拉國沙波里爾迪普(Shah Porir Dip)。攝影 / 艾莉森·喬伊斯

轉變的開始

令人欣慰的是,許多媒體機構對女性攝影記者的看法已經有了改觀,也嘗試去改變現狀。比如,蓋蒂圖片社已經意識到了女性攝影師作品和看法的重要性。他們與「女性攝影」網站合作,以1萬美元的獎金尋求一名能長期投入到一檔正在拍攝的紀錄片的女性攝影師。此外,他們還在倫敦設立了導師項目,幫助年輕女性進入體育攝影行業。

對此,蓋蒂圖片社的女性攝影總監桑迪·西里克(Sandy Ciric)說道:「沒有任何一個攝影師能把自己與拍攝的故事完全分開。他們的身份和生活經歷都反映在自己的作品上,如同其它記者一樣,儘管接受過專業的培訓,但這些經歷和身份依然會影響他們觀察這個世界的方式。」

她還舉例:「如果我派一名女記者去拍攝在南卡羅來納州帕里斯島接受訓練的海軍陸戰隊女兵,那麼她與男記者拍攝的照片會有很多不同。如果我讓一名前海軍陸戰隊隊員(男性或女性)來拍攝,照片還是會不同,依此類推。這就是為什麼攝影記者的多樣性是如此重要:我們不想看到這個世界只由一種方式呈現。不同的身份和經歷的交融會使故事的講述變得更加豐滿且微妙。」

雖然目前只有不到六分之一的攝影記者是女性,但在圖片編輯領域,女性所佔比例已經大幅提升。包括西里克所在的蓋蒂圖片社,還有《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衛報》以及《國家地理》等多家新聞組織的攝影總監都是女性。扎克曼透露:「幾乎所有美國的主要報紙、雜誌和出版物機構都有一名女性攝影總監。這是行業內對於『性別優先』觀念轉變的開始。」

作為新聞攝影行業性別多樣化的倡導者,她希望這種改變可以拓展到更廣泛的工作領域。「在一些大學開設的新聞攝影課程中,女學生可以佔到95%。這說明,女性對於攝影是絕對有興趣的,只是從學位轉化為職業生涯的過程中有些障礙。」而她的網站和資料庫,以及蓋蒂圖片社等機構對支持女性攝影師的撥款投入,都在努力去突破這些障礙。

-The End-

本文轉載自:新京報傳媒研究(xjbcmyj)

編譯:Lena (實習生)

原文編輯:羅布君

圖片:視覺中國

編輯:李凱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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