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緬懷王亞聲大姐
原標題:深切緬懷王亞聲大姐
王亞聲簡歷
王亞聲於1922年9月出生在河北徐水縣。1939年參加革命,1941年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解放前歷任華北聯大文工團員,晉察冀中央分局社會部報務員,淶源縣五區委宣傳委員,晉察冀邊區公安管理處科員等職。建國後歷任皖南行署公安局科員,安徽省計委科長、副處長、處長;山東省輕工業廳處長、副廳長、顧問。1983年離休,1987年心臟病突發去世,終年65歲。
時光荏苒,轉眼我的恩師王亞聲大姐已經走了30餘年。自己也進入耄耋之年,許多人事如同刻鑿在石碑上的字,年深月久,日漸模糊;但這位刻在我心中的大姐,一個純正樸實的老共產黨員,卻是時日越久,形象卻愈加鮮活和清晰起來。有一些事,有一些道理,有一些精神,雖然瑣碎和普通,對我的關愛和教導卻使我受益終身!心慕筆追,思緒聯翩,點點滴滴,躍然紙上……
記得1958年8月,我從上海財經學院畢業,由國家統一分配到安徽省計委輕工業處工作。王亞聲大姐是我參加工作後見到的首位直接領導(處長)。一見面,她就打量著我笑了,親切地對我說:「小胡,你是我挑選來的。我看了有關你的材料介紹:在學校表現不差,是黨員和團支部書記,各科學習成績多居優;但這不代表你的實際工作能力哦!」她先要我去參加大鍊鋼鐵工作。我見大姐平易近人,就陳述自己是學工業統計專業的,從專業角度來說,很想直接到省統計局工業處工作。善解人意的大姐竟然又笑了:「有知識的年輕人參加工作有想法,能理解。但也要服從組織分配,謙虛勤奮,多向老同志學習,從實踐中鍛煉成長。再說有知識的黨員也要接受工農兵再教育,你看呢?」接著,她又進一步循循誘導:「其實每項工作,對於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來說,只要有心和用心,都可以從中學到有益的東西。安排這一工作,對你既是學習,也是鍛煉;抓住機會,努力工作,邊干邊學,以自己的一個個實際行動,體現為人民服務的思想,實現你的人生價值,用工作的成績證明你能行。」寥寥數語,暖流於心,何況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遇到這樣一個老大姐,又身處那樣一個火熱的年代中,焉能不奮勇向前!於是,我高高興興地服從了組織安排,毅然投入到全國大鍊鋼鐵的熱潮中。在那些艱苦的工作中,我和老李同志與20多位民工一起,日夜奮戰在煉鐵的小高爐前,老大姐也不時參與其中;那時候的黨員和群眾,幹部、知識分子和工人心誠,真是都想著為國家多做點事情。在省直機關黨群口,我們省計委小高爐是出鐵最多的高爐,且相比其它小高爐的生鐵,質量上乘,所產的生鐵全部送往上海鋼廠。為此,1959年省計委受到省政府的表揚,我也獲得省直機關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表彰。正是那段經歷,使我第一次感覺了大姐一番話的道理可心,也覺得自己就如同鋼鐵一般,在燃燒的激情中淬鍊成長。
大辦鋼鐵結束後,回輕工處上班。王亞聲大姐分配我的第一項工作是做處里的文件收發。她說:「你不要看不起這項工作,看似微不足道,但也只有黨員才能承擔。還是老話,邊干邊學,有心和用心的人,就會有所收益。」事實果真如此,通過的文件收發和傳遞,我不僅很快熟悉了輕工處室的業務,並與計委各有關處室建立了業務工作關係。此外通過文件的收發和傳遞,我接觸、了解和逐漸懂得了黨的許多方針和政策,而當時這些文件在黨內也只有處長才能看。其後慢慢地,大姐開始讓我做收發工作的同時,逐步過渡,部分參與了主要輕工產品的生產旬報統計工作,以及計劃編製中的平衡工作。在計劃經濟年代,輕工業是關係國計民生的重要行業。李先念副總理在主管輕工業時期,曾一再告誡我們:「針頭、線腦、鍋碗、火柴、肥皂安排不好,老百姓是要罵娘的!」因此,作為省計劃部門依據國家計委的統一部署,對省級國民經濟計劃各方面的產、供、銷及原材料資源分配都要作綜合平衡,給出具體的計劃安排。當時,由於我在大學裡學習過統計、核算和平衡中運用的不少方法,且我的算盤打得也不錯,計算尺和手搖計算機均會應用,這就大大加快了處里計劃工作中的各類計算的速度與精度,大姐非常滿意。事實上,我也從中學習到了許多書本和課堂以外的統計知識,以及計劃平衡和輕工業的許多知識。在此期間,大姐還經常安排我到輕工生產一線,現場了解企業的實際生產能力、原材料定額、產銷情況等。就這樣實際工作鍛煉一年後,大姐才分配我到造紙和輕工日用品科。在老同志帶領下,我開始正式從事計劃編製工作。我自幼父亡,苦出身。解放後在新中國政府的幫助和補貼下,才得以從家鄉的大山裡走出,上了中學和大學。畢業後參加工作,又正是在老共產黨員大姐的引領下,我從一個普通學生黨員,一步一個腳印地成長起來;日復年復,走向成熟,成為輕工業計劃工作的業務骨幹。每每想起這些往事,感念之情,難以忘懷。
王亞聲大姐不僅在業務上是我們年輕人的好老師,政治上也不例外。我做業務工作同時,還兼任了省計委共青團總支書記、黨群分團委宣傳委員和計委黨總支青年委員,以及省計委紅專學校高中語文教員。她很支持我做這些業餘工作。她說工作業餘時間,額外承擔黨組織交辦的各種工作,這是共產黨員應盡的義務之一,同時也是對年輕黨員的鍛煉和考驗。既然是組織的信任,就要認真地去做。大姐認為:計委的共青團工作,主要是要團結和帶領團員青年,在實踐工作中增長業務才幹,做好黨的助手,完成委里的中心工作。同時,也要針對青年人的特點,開展各種文體活動,活躍機關生活,給機關工作帶來生氣。至於政治運動中的有關事宜,委里政工人事處有負責青年的幹事,配合他們就行。當時省計委是全省國民經濟調控中心,內設生產局(是後來省經委前身)、基建局(是省建委前身)、統計局(後為省統計局)和物資局(後為省物資局),還兼管省物價局、勞動局、儲備局和國家機電安徽一級站。全委400多人,共青團員有120多人。由於大家的共同努力,省計委的團總支年年被評為先進單位,我也被評為五好共青團幹部。在紅專學校工作中,我還被推選為安徽省文教戰線先進工作者。這些成績無不浸透著大姐的心血。
1959年下半年反右傾運動中,我曾一度被臨時抽調到委反右傾辦公室工作。去前,大姐主動找我談話:組織抽調你去做一段時間的政治工作,鍛煉一下也好。但畢竟你還年輕,許多事不懂,主要是沒有經歷嘛。去了還是老話,做好組織交辦的份內工作,如負責文件、材料管理和傳遞工作等,邊干邊學。對於政治工作,不同於業務工作,重要的是要多看和多聽,不要多嘴,辦公室中的事不要隨便外說,包括對我也都不要說。我謹記大姐的叮囑,一如既往的踏實工作,注意謹慎,最終得到好評。反右傾結束時,按組織要求每個黨員均要寫思想認識小結,包括對大躍進和三面紅旗提看法。我寫了三點意見:一是我們煉出的生鐵,送至炒鋼組,炒鐵鍊鋼,卻炒成廢鐵太可惜;二是反右傾中,有的老同志檢討,反反覆復好辛苦;三是說糧食大豐收,但對我們原本不多的糧食定量還要節約兩斤。而且粗細糧搭配比例有點教條,害得南北方同志私下再換米面。小結寫好後,我請大姐看看,這也是她事前交代的。不料她看後拿起筆就把這三條都划了,平靜地對我說年輕人通過運動寫點收穫,有什麼提高就寫什麼,你寫得不錯,後面幾條就不要畫蛇添足了。當時我懵懂不解,想著老共產黨員的話沒錯,就又重抄一份交上,沒想到受到表揚。現在想來,感喟良多!與有肝膽人共事,從無字句處讀書。
1960年,鑒於蕪湖是全國四大米市,魚米之鄉,稻草充足(紙廠所需的原料),省里向國家爭取到了紙廠項目。當時,蕪湖東方紙版廠建成,年產五萬噸黃版紙,生產力是華東第一。但恰遇三年困難時期,實際收購不到稻草。為此,省政府指示:由省計委、商業廳、供銷社和輕工業廳派人組成稻草收購工作組,由省計委牽頭,組長人選責無旁貸,是輕工業處長王亞聲大姐。她帶領我們20多人下到蕪湖東方紙版廠,與廠里採購組一起,分別深入到宣城、郎溪、廣德、和縣、含山和無為等縣,以及沿江的勞改農場收購稻草,歷時兩個多月。我們處去了四人,她卻不讓我這個年輕人下農村,反而安排我在廠里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當時我真是不理解,但也只好就在紙廠的製漿車間40度高溫下,和工人們一起勞動。漂白漿車間刺鼻的漂白粉味,嗆得我直打噴嚏,那個滋味和工作太辛苦,但我自忖自己是黨員,又是苦出身,還是堅持和工人們一起三班倒,苦戰一線三個月。後來,我又被派到安慶造紙廠,在建日產十噸長網造紙機工程中,當聯絡員駐廠四個月。就在那期間,每逢機關抽人下鄉助農,大姐就讓我下廠勞動學習。她也沒對我說任何事情和理由,我也只是埋頭苦幹。事之至今,經歷了風風雨雨,才知當年安徽農村發生了非正常死亡事件。由此,方然醒悟,深感大姐的良苦用心。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我很懷念老大姐帶我走過的時光。
王亞聲大姐不僅是我工作和政治上的恩師,也是我生活上至親的大姐。記得1959年,同學為我介紹了一個女友,相處月余,偶然我帶她到省政府食堂就餐,被計委政治處的青年幹部看到,他向大姐(處長)反映了這一情況。大姐知道後,有一天工作之餘聊天,順口問:「小胡,談戀愛了嗎?」我不好意思地說:「沒有,只是同學剛介紹了一個,正在交友中。」她說:「哦,先別急。」過幾天,她特意找我說:「我托政治處的同志去女方單位,幫你了解了一下女方的情況。女方不是黨員和團員,但在單位表現不錯。主要問題是家庭出身上海小資本家,父親還在新疆勞改(原因不明),你是否需要慎重考慮一下。」在那個年代,我知道這是個問題。於是,我向同學說:「我家在山區,家境貧窮,可能與她配不上吧!」這樣也就斷了。不久,同學又介紹了我如今的老伴小錢,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大姐,尚未直接見面,先告訴了大姐。大姐又請政治處的青年幹事去了解。後來,她悄悄對我說:「小錢不差,共青團員,人品和工作都好,家庭出身是貧農。你們先處處吧!」三個月後,我帶小錢去了大姐家,家中姥姥、奶奶和保姆見了都說合適相配,大姐也覺得不錯。走時,她還叮囑我:「小錢年紀小,不要欺負她啊。」這就成就了我們倆一生和諧美滿姻緣。
當年在安徽,王亞聲大姐家住省政府大院西北角省長宿舍院內,我住省政府北樓南小木樓,站在窗口可望見她家,距離50多米,我常去她家。他們夫婦倆如同時出差,就叫我過去幫助照應。家中有她母親、婆母、保姆和六個子女。兩位老人對我很關心,孩子們也小胡叔叔地叫個不停,雖異鄉工作,倍感親情。他們家中有好吃的,定會叫我過去;我在院子里開荒種了蔬菜,收穫了也送她家。我尊她為領導,也尊她為老大姐。後來(1961年春節前),他們一家調到山東工作。我也常去看望,她總是向人介紹:「這是我在安徽的小老弟」。他們夫婦倆應邀或尋故回安徽,不論是省委、省政府或人大接待,又總要我隨行陪同。總之,我在她的心目中,就是親弟弟;而她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直關心我的親大姐。
1963年,大姐得知我大兒子出世,她很高興,給我寄來一大包小孩衣服和布頭。在那個年代,布票緊缺,家中得到這些物品是很珍貴的。1972年,應李任之書記指派,為合肥鋼廠復產,我去山東要重油和生鐵。我帶老二在她家還住了一段時間。他們本想留下老二,幫助我們帶一段時間,等上幼兒園再送回。但我見他們工作太忙,經常出差,家中雖有廚師和保姆,但姥姥年事已高,他們自己的孩子又多,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也就作罷。次年,我又去看望他們。閑談中大姐知道小錢還在手工縫製衣服。就問我為什麼不買台縫紉機,我告訴她說:「快了,我已積蓄了一半錢,再過一年就能買了。」誰知不久,我就收到大姐寄了70元給我 (當年是我一個多月的工資),叫我去買縫紉機。我買了一台上海牌縫紉機,至今仍在用著,它使我永遠想著細心關愛我的大姐。一年後我攢足了70元,去濟南看望她時,就拿出還給她。大姐笑著不接說:「不要還了,那是給老蘇補發文革關押時被扣的工資,大家一起來花,高興高興!」那些年,只要有人來合肥,大姐都要託人帶來山東土產和小孩零食。我沒什麼可帶,想著當年山東口糧雜糧居多,大米少。因此,我們每次去就帶點大米,有時托出差北京同志帶,在濟南站交接,過年想辦法帶點糯米,他們會笑納的。我們之間書信不斷,小錢和孩子出差也去看望他們。就這樣,我們之間的親情,真摯的友情,說來樸素而平凡,不帶有任何目的,彼此珍惜,自然而純真地延續著。
懂得了遺憾,就懂得了人生。如果不是遺憾,又怎能那麼刻骨銘心!1986年9月,我去天津參加輕工業部舉辦的廳局長培訓班。在天津寫信給老大姐,報告在津學習,要到年底才結束,今年可能來不及到濟南探望了。她來信首先對我的進步表示欣慰,並希望我要珍惜。說職務提升,不是名利權利的提高,而是責任的加重,要很好地工作。還是老話,拿出成績來,證明你能勝任,表明組織上沒看走眼。在生活和經濟方面一定要嚴謹,在這上面有失不應該,也不值得,共產黨員一定要遵紀守法。二是告訴我她已離休,且查出有冠心病,要我學習結束後,一定要來濟南住幾天,否則以後不一定能見面了。我看信後,不覺心頭一震,大姐怎麼了?學習結束後,我立即趕赴濟南去看大姐。見面後,老大姐異常高興,讓青島同志捎來許多海鮮,讓廚師變著花樣加餐,還帶我去了大明湖和趵突泉,以及新修的解放閣。讓我看她的集郵本和老照片,我們之間有很多說不完的話。大姐的二兒子建民說「小胡叔叔來這幾天,我媽最開心!」但我終歸要回合肥,老大姐的交代又讓我吃了一驚。她說我這病說不定哪天就走了,最不放心的就是老蘇無人照顧!到時你們一家還是要經常來濟南看看他。我眼淚禁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勸她別瞎想,冠心病又不是什麼大病,遵醫囑自己多注意會好的。並告訴他,我明年早些來看您。她喃喃自語地輕聲說:但願能再見著你們。我每次來去濟南,都是很開心,過得也平常。唯獨這次,確讓我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傷感。回到安徽後,我常去信勸解。她最後一封回信告訴我為家事,心中很煩悶。我去信勸她為了蘇老安康,遇事要多從好的方面想,放寬心,去煩惱,順自然。世事難料,1987年盛夏,突然接到她的二兒子建民電話說:「母親於煙台突發心臟病辭世!」聽後,我五雷轟頂,腦子一片茫然。這麼好的老大姐,怎麼會說走就走了呢?我急忙向委領導請假,連夜趕往濟南。
在靈堂上,我見到的竟是老大姐的含笑遺容,看著靈台上的骨灰盒,恍如隔世,淚如雨下。再也叫不回和見不到我的大姐了,真是痛斷肝腸!我立即又去看望她的老伴蘇老,人瘦了許多,他拉著我的手不斷搖晃,哽咽許久,泣不成聲。一對革命伴侶,恩愛夫妻,臨了未有片言,就匆匆而去,怎不叫人傷心。我們相對無語許久。他叫山東輕工廳廳長安排好我們,對我說心裡很亂,以後再來家住吧。
在王亞聲大姐的告別追悼會上,我被安排和家屬站在一起。那天來的人真是多啊!有親朋好友,各界和各階層的人士,有幹部也有很多普通人,甚至還有從外地趕來的一線工作同志等。充分體現了她一生為人民和山東輕工業發展做出的貢獻!也說明大姐人好、令眾人尊敬和懷念。老百姓說:佛祖釋迦摩尼和許多大德高僧能預知圓寂之期。我是共產黨員,當然不相信這樣的說法,但大姐確實是我心中的菩薩。
會畢,在空曠寂靜肅穆的禮堂里,在布滿花圈的遺像前,我獨自佇立許久。一位革命的長者,關心呵護我的老大姐,年方六十六歲,就這麼快的走了……。真是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步出堂外,清風明月,落葉聚散,凝望碧空,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刻難為情!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大姐雖然走了,她卻永遠留在我們的心裡。相信她永生天地之間! (胡水金)
2018年10月
作者:姜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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