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日來到，記得戴安全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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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某一領域從蒙昧到文明、從粗製到精緻的歷史，就是從鬃毛到羊腸、從亞麻到魚鰾、終於再從橡膠到乳膠的歷史。一萬兩千年前，在法國的康巴利勒斯洞穴中，史前春宮藝術家的壁畫上，男方就已經戴了個什麼東西。遺憾的是條件所限、筆觸不夠細膩，致使後世的考古學家眼睛都快盯瞎了，也看不出那是什麼材料所制。

作為文明古國，有傳聞說古埃及的法老有時啪啪會戴上紙莎草做的安全套，以決定要不要把自己高貴的血統留在此時此地。後來在金字塔里雖然沒有發現一級文物紙莎套，卻發現木乃伊的旁邊擺著類似形狀的、用動物腸子製成的東東。

而在古希臘，哲人們更傾向於通過運動的方式來避孕。例如名醫希波克拉底建議不受孕的方式就是：女人事後要拚命地跳拚命地跳，腳跟要碰到屁股才算數。類似亞里士多德這樣的大師更是告誡女性：要是跳到腿都斷了也不能避免中槍，那就應該採取負責任的態度，積極主動地去把自己弄流產。

滅了古希臘的古羅馬，有一段時期的社會傾向是少生光榮、多生可恥，結果羅馬公民數量直線下降。羅馬開國皇帝屋大維先天下之憂而憂，命令元老院立法：任何避孕措施都是違法的。但結果可想而知：你管得了白天，還管得到晚上？

但古羅馬人民的確也是戰鬥民族。歷史記載他們有一種神奇的安全套，不但可以避孕而且能遠離罪惡的靈魂。首先女人要盡量收集母騾子的鬃毛，然後夜深人靜時，男人女人要齊心協力攻堅克難，用自己的雙手去編織一個毛茸茸的鬃毛套，然後女人幫男人佩戴到位，接下來才能開始創造美好的生活。

現代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發明這一套的人究竟是什麼心態？難道這就是痛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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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世紀的時候，動物的腸子、膀胱、膽囊和表皮，都已經被用於避孕幾千年。即便有人懷疑屠夫是不是這一發明的始創，他們都是那個時代最常見的安全套製造商。不那麼常見的，是手套尤其是女式手套的生產商。

在1492年哥倫布出發、從東邊去尋找印度之前，歐洲幾乎是沒有性病傳播這回事的。結果哥倫布的水手從海地回來後，通過妓女只用了三年就讓一種性病重創義大利的那不勒斯，很快又星火燎原傳遍整個歐洲、直向亞洲奔去。這種當時被稱為「印度麻疹」的恐怖疾病，患者死前全身的肉都會爛掉——就是今日仍然聞之色變的梅毒。一堆名人都是這種病的病友，比如你現在知道貝多芬的耳朵是怎麼失聰的了。

就像今日的艾滋一樣，當時的歐洲人絞盡腦汁思考遏制梅毒的花招。終於義大利學者法拉皮奧在專著《法國病》里宣稱，用穿戴亞麻布來做保護，可以有效防止梅毒中獎。「我在1100個男人身上做了實驗，請萬能的主證明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被傳染了疾病。」

此時的中國還要再過一百年才會迎來梅毒的洗禮。明代所用的安全套在當時稱為「陰枷」，是用浸油的絲綢、紙張和英雄所見略同的羊腸所制，從名字就透出悲憤的不自由意味。此時國人其實沒有考慮啪啪會得病的問題，得益於一種良好的習慣：只要有可能，男女都會提前把自己下面洗乾淨。跟同時期臭烘烘的歐洲人相比，明朝人簡直就是香噴噴。

隨著文藝復興的來臨、莎士比亞和牛頓的浮現，安全套終於也有與時俱進。英王查理二世擔心淋病會破壞他軍隊的戰鬥力、毀了他奪回英國王位的機會，同時又知道要官兵自覺禁慾是不現實的——連修士都做不到——所以只能求助於醫生。他的私人醫生Condum設計出了用亞麻製作、用絲帶綁縛的套子，一經發明就立即投入使用。到1666年倫敦大火的時候，安全套的拼寫condon已經出現在了官方文件中，也是第一次與現代的拼法Condom接近一致。

但當時保留下來的最古老的安全套，屬於查理二世他爸查理一世的軍官們。當猛將兄在城堡里盡情放縱時，他們使用的材料是魚鰾。幾百年後，在2011年陳可辛導演的電影《武俠》里，清代農婦湯唯在晚上一臉賢良淑德地洗著魚鰾，旁邊是甄子丹掩不住的拒絕：「不用了，你知道我不喜歡魚鰾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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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十八世紀，倫敦到處都是賣羊腸安全套的小販。而在紐約的紅燈區，安全套是屬於奢侈品行列的東西，一個售價5美元的安全套，差不多相當於一個站街女好幾個月的收入。因為昂貴，安全套也成了劃分等級的標誌之一。相比從歐洲進口安全套的海軍官員們，費城的工人兄弟感染淋病梅毒致死的比率更高。在醫院裡躺在他們附近的，往往就是跟他們一樣窮的下層妓女。

最終還是要靠科技來拯救他們。1839年，美國人查爾斯·固特異發現了天然橡膠遇冷硬梆梆、遇熱軟綿綿的特性，為現代安全套的出現打下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在1844年固特異註冊橡膠硫化工藝之後，第一款橡膠套套橫空出世。

當時的人民很是高興：不管羊腸還是魚鰾，一直以來都存在用力過猛會破裂的問題，遲遲無法解決——現在橡膠出現，媽媽再也不焦慮又要多帶一個孩子的問題了。

然而事實證明大家高興得太早了。固特異是生產橡膠安全套，但他的主業是生產輪胎，直到今天依然如此。當時的橡膠安全套好似如今的自行車輪胎內膽，而且表面凹凸不平如月球環形山。確實厚得不會破了，但也從此不知道快感這個詞怎麼拼寫。沒有經驗的同學，還容易因此造成運動損傷——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量產之後，價格總算是降下來了。

但即便降下來，使用也還是遠不如如今普及。趙元任的夫人楊步偉，還在《雜記趙家》中回憶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在歐洲生活時，對於避孕方式非常頭疼。當時的避孕法都還是主要在女方，在柏林甚至好多人每次都需要醫生來幫助把鋁做的套子放置到子宮口……

但乳膠的發明，終於讓安全套真正大行於世。從1920年開始，成本更低、厚度更薄、強度更高、感受更好的乳膠安全套問世，直到今天仍是安全套的主流材料。雖然早在抗戰時期，乳膠安全套便已進入中國，但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市面上都只有進口貨。

終於在1955年，廣州第十一橡膠廠內、從日本岡本引進的生產線開始啟動，正式填補了沒有國產安全套的空白。只是由於經濟和戰備需要，當時有限的橡膠資源首先必須滿足國防，所以在二三十年內，安全套都是用完水洗、重複使用的。

但那是過去。時至今日，我國已成為與英國、美國、日本比肩的世界四大安全套產銷大國之一。在艾滋病出現之後，不管是避孕套還是保險套，都不如安全套的名字令人放心。世紀之交的兩千年，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的研究報告顯示：正確且堅持——注意要堅持——使用安全套可使感染艾滋病病毒的風險降低85%。

在性傳播超過血液傳播成為艾滋最主要傳播途徑的今天，一個乳膠製成的小小安全帽，就能夠把艾滋病毒扼殺在搖籃里。只是不採用這種低廉、簡便、無害的物理方式，反而要大動干戈地在嬰兒出生之前就動刀改基因，大費周折之後還埋下不可知的無窮後患……

只能說人類的聰明或許有史為鑒，人類的愚蠢則一定無藥可救。

參考：[美]安妮·科利爾《卑微的套套：安全套的進化史》；謝泳《Condom中國傳播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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