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布希離世,我們為什麼倍感悲傷?
美國前總統喬治·赫伯特·沃克·布希(老布希)於美國中部時間11月30日晚10時(北京時間12月1日12時)許在休斯敦去世,享年94歲。另一位美國前總統小布希在聲明中說,他的父親品格高尚,是子女們的好父親。就在半年前,老布希在妻子葬禮結束後坐在輪椅上靜靜地凝望靈柩長達15分鐘、久久不肯離去的畫面曾經讓無數人為之動容。
聽聞老布希離世的消息,衛來深感悲傷,因為像這位老人一樣了解中國、主張並奉行與中國接觸的美國那一代政界、學界人士正一個個淡出,他們的離席伴隨著中美兩國關係從在爭吵中和諧相處走向大國間全面對抗。這樣一種對兩國未來都帶來高度不確定性的轉折過程能否停止?幾乎所有分析人士都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或許還有中國人對老布希當年賣給台灣省100多家架當時非常先進的戰機還耿耿如懷,不過在歷任美國總統中,像老布希一樣擔任過駐華外交官、了解中國的並不多,在他一生中,來華訪問超過20次,在任副總統和總統期間,正是中美關係由對抗轉向友好的歷史時期,他促進了兩國關係的發展。
老布希還培養出了美國另一位總統小布希,或許是深受父親影響,小布希在任期間對華總體友好,曾經在白宮內閣會議上怒罵當時操弄分裂議題的陳水扁為「SOB」(畜生)。北京奧運會期間,小布希在中國一呆就是好幾天,又是騎車又是跑步又是看球賽。才過去10年,現在回想起來曾有美國總統在中國如此休閑放鬆,真的恍若隔世。
可是世道已經變了。國與國的交往首先是具體的人與人的交往,是掌控兩國外交關係的官員之間的交往,兩國關係走向何方,與這群人的經歷、學術背景、政策主張有相當的關係。自從特朗普政府上台執政以來,美國對華關係已經發生質的變化,因為組成美國政府的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批人。
曾經在小布希時期擔任過美台關係協會駐台處長的包道格不久前撰文稱,中美關係之間一個重要的時代里程碑已經離我們遠去,卻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即在美國政府的各個機構中,不論是哪個黨派,那些與改革前的中國打過交道的人都已經退休,取而代之的是年輕得多的官員。
文章稱,如今,大多數在職的美國官員在與中國相關的問題上只工作了10來年甚至是更短的時間。他們對中國的了解始於2008年北京奧運會,而不是1972年尼克松與一個貧窮落後的國家建交。其背景不是尼克松尋求對抗蘇聯,同時讓美國從越南戰爭中脫身,而是面對一個強大、日益崛起的中國。總體而言,主管美國的官員不了解中國,也對中國失去了耐心。
目前在美國,無論是政界還是學界,大批人士對中國的戒心比包道格先生所說的要嚴重得多。在特朗普內閣,對華尚存友善之心的國務卿、首席經濟顧問、總統國家安全助理全部換上了對華強硬派人士,主張對華接觸的現任國防部長馬蒂斯,官位已經岌岌可危。
就在中美領導人會晤為兩國關係緩和定調前,由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和亞洲協會牽頭的一組美國專家學者聯合撰寫的《中國影響力與美國利益:提高建設性警惕》在華盛頓發布,指責中國政府用各種手段影響美國政府、媒體、智庫、企業、華裔社群等。報告最終的結論是:中國投入影響美國政治和社會的努力和資源,僅次於俄羅斯。
這份由美國頂尖學術機構推出的報告提出的「中國滲透論」,為今年10月美國副總統彭斯涉華講話作了學術註解,對當前緊張的中美關係猶如火上澆油,也是美國學界今天所瀰漫的反華氛圍孕育的怪胎。報告的許多結論言過其實甚至無中生有,新加坡國立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王江雨在接受《聯合早報》訪問時認為,報告體現出的偏見和閉塞心態,反映出美國自大和自卑相結合的心態,這讓人想起滿清末年一方面驕傲自大、一方面仇視外國的清廷官員。
《環球時報》駁斥了報告主推的「中國滲透論」,認為報告所描述的與中國的主觀意願完全對不上號:「可以肯定的是,中國從上到下沒有改變美國和西方國家政治制度和生活方式的野心,也不認為我們具有這樣的能力。中國政府希望對美國和西方社會產生某種影響的唯一目的是減少西方社會對中國的誤解,讓中國與他們的友好合作更順利一些,避免節外生枝。」
然而中國的這點小心思卻在美國政界學界被無限放大,「中國威脅論」大行其道。澳大利亞前總理陸克文最近在美國《外交事務》雜誌撰文表示,在美國需要提防任何形式的新麥卡錫主義的出現,即任何人試圖解釋中國崛起的複雜性,就會被指責為從事「反美」(un-American)活動。
陸克文表示擔心,隨著隨著美國政界學界對中國叫罵的增多,圍繞中國問題展開的經過深思熟慮的公開辯論和討論的公共空間正在縮小:那些試圖解決複雜性問題的人可能會被指責為中國的綏靖主義者或「熊貓擁抱者」;那些建議採取強硬路線的人被簡單地認為是單槍匹馬的冷戰鬥士或純粹的好戰者。
特朗普現任內閣中,就有這樣「好戰者」將學界的反華歇斯底裡帶入政府,並成為左右美國對華政策的關鍵人物。這些官員不會去理解基於苦難歷史的中國對民族復興寄予的厚望,也不了解奉行和諧共生以和為貴的中國傳統哲學,他們眼睛裡只有正處於崛起過程里中國飛速發展的軍事與經濟實力,他們的心思就是遏制這種實力的繼續發展。這樣的官員從上至下,已經成為美國各級機構的關鍵人物,決定著要給中美兩國人民帶來怎樣的未來。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為老布希的離世倍感悲傷,我們悲傷的是在美國主張中美和平共處的那一代人正在退出歷史舞台,我們悲傷的是為中美建交開路的基辛格博士呼籲兩國友好相處的聲音已經無人應答,我們悲傷的是中美兩國的未來正在不可避免地變得異乎尋常的不確定。一個老人的離去,一個時代的終結。
然而只有悲傷哪有未來?當未來註定波濤洶湧,我們唯有造大自己的航船,才有可能繼續未完成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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