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編輯過的基因，會污染人類基因庫嗎？

知識 12-03

一個東西被稱為污染，總得有些擴散性。往土裡埋一堆重金屬垃圾，這些重金屬就逐漸擴散開來滲透到一大片土裡。但你往土裡埋個箱子裡面裝個鉛錘，這不算污染。

基因確實是會擴散的。不管你是好基因還是壞基因，是天然的基因還是人造的基因，都只是鹼基組合再掛點修飾而已；只要進了人體內，就遵循完全一樣的遺傳學和演化規矩。人體甚至不能區分這個ATCG是本來就有的還是昨天突變的，更別提這突變是酒精害的還是射線打的、這射線是宇宙來的還是實驗室造的了。

圖 | 圖蟲創意

但是人的基因既不會像細菌病毒一樣從一個人傳染給另一個人，也不會像汞鉛霧霾核輻射一樣從一個點擴散到周圍的點。人的基因自己擴散只有一種方式：生娃。

所以，假如有一個基因擴散到了全人類身上，那一定得是擁有這個基因的人子孫後代繁榮昌盛，而沒有這個基因的人都死光了。（這種時候我們就可以說，人類完成了一次重要的演化。所謂演化，在微觀層面上，就只是基因頻率發生改變。）

基因污染真的會發生嗎？要花多長時間呢？

取決於你這個基因有多「好」。越好的基因，增加得越快。而壞的基因，不但不會增加，反而會減少。這，就是達爾文自然選擇的基本原理。

圖 | 圖蟲創意

比方說你有一個基因X，它能給攜帶者帶來5%的優勢——比如其他條件不變，不帶這個基因的人100個裡50個沒成年就夭折，帶了1份這個基因就只有47.5個夭折，帶兩份就是45個夭折。

這個優勢可是十分巨大的，自然界里這麼厲害的基因很罕見。今天人類因為醫療衛生條件提高，嬰兒死亡率降低，已經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基因在存活率上帶來這麼大優勢了。

如果人群里一開始只有萬分之一的人有基因X，那經過200代，也就是差不多5000年之後，這個基因能佔到多少呢？

61%。準確說，大概會有37%的人有兩份，48%的人有一份，15%的人一份也沒有。

如果人群里一開始只有70億分之2的人有基因Y，會怎樣呢？

我算了一下，如果這個基因提供難以想像的高達12%的驚天大優勢的話，5000年之後它的頻率能上升到0.45。而且在前3000年里，一般人也根本注意不到它；直到第3350年的時候，它的頻率才剛剛突破千分之一大關。

沒錯，人身上的自然選擇就是這麼慢。不然為什麼人類要花幾百萬年才演化出來？

而且別忘了，這一切的最大前提是，這個基因擁有無與倫比無可辯駁的巨大優勢，且這個優勢能維持五千年不變。今天人類雖然在社會上還極度不平等，但生物上已經相當平等了，所以我們還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好基因能在人與人的繁殖間拉開如此巨大的差距，大概永遠也找不到。

現在反過來。

如果這是一個壞基因呢？

那麼它的頻率就會持續下降。如果一個壞基因一開始佔據了人群中的50%，而它會帶來2%的劣勢，那麼5000年之後，它的頻率會降低到2%。

如果它的劣勢也高達12%的話，那隻需1000年就幾乎看不見了。

而如果這個壞基因不但有害，一開始頻率還很低，那根本就不會對人群造成任何影響，在歷史長河裡一秒消失——持有這個壞基因的人還是不幸的，但也僅此而已。這就像你吞鉛自殺不會導致全世界重金屬中毒。

原則上，你可以設計一個表面上的好基因，在裡面埋一個後門，等它擴散開來，再給引爆。這樣做難如登天，因為你的後門會被突變破壞，也因為基因序列任何科學家都能看到，稍加研究就能拆穿；但就算能實現，你確定想要埋一個5000年後才能引爆的炸彈嗎？

再說，人是無法預料環境變化的，現在的許多基因5000年後本來就都會變炸彈。5000年前誰能想到我們的生活里會出現這麼多糖、脂肪、煙草和酒精呢？

為什麼細菌和野生動物就會有基因污染的擔心？

野生動物的問題並不是一個壞基因滲透進去然後擴散開來，而是長期、大量的外來動物放生。如果你往本來有20隻華南虎的地方每年放生50隻東北虎，那大家都會過得很慘：東北虎不適應陌生環境，和華南虎交配的後代也不會很適應。但這是因為你不斷放生而且放太多了；如果河裡有1000條魚你丟進去一條，並不會有什麼重要影響，小規模遷移在自然界里一直發生著。（類似的，大規模種植農作物，也會污染它的野生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