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餘燼
文/潘志峰
Richter: Embers
Embers
Max Richter/Elfa Rún Kristinsdóttir/李垂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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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 Richter—《Embers》
一個本該明媚的上午,天空陰沉著,我走過那條熟悉的街道,坐上一輛車,在輕微的顛簸中出發了,就像這首曲子,只有很小旋律起伏。
雖然起伏不明顯,但並不妨礙曲式的前進,就像這輛車,不管顛簸與否,都會帶著我駛向遠方。它不會因為我而停下,我也不會因為沒有它而停止腳步。
在聽樂的過程中,大腦會自動過濾掉一些外界的雜音,好讓自己能夠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其實,與其是叫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不如叫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車輛的馬達聲早已消失不見,只是依稀感覺到車窗外的樹影一晃而過,再也不見蹤影。像極了生命中的那些過客,熟悉又陌生,不斷出現又迅速逃離,牽扯不斷又可以毫無瓜葛。
車到了終點,我下了車,站在一座橋上,看著乾涸的河床上,長滿了蘆葦。,在這個初冬季節,白茫茫一片,望不到盡頭。突然很想吹來一陣風,迅猛而強勁,將蘆葦花吹走,四散開來,隨便飄散到哪個地方都好,或離開,或留下,或做短暫的舞蹈,或絲毫不為所動,或者就留在自己的腳下,蓋住那些污泥,再慢慢化作泥土……
我常常喜歡走路,一邊走路一邊聽著音樂。又或者一邊走路,一邊聽著這個世界,聽著這個安靜的世界。走著走著,一輛搖擺著的農用車,「噠噠噠」的聲音由遠及近,再慢慢的由近及遠,最後消失不見。車上的人,那留著歲月痕迹臉上,在冬天裡凍的發紅,但神情又像是總也剃不幹凈的鬍子茬一樣,倔強的生長著。
我不知道他要駛向哪裡,就像我不知道自己最終要走到哪裡。其實,我不但不知道未來的終點,即使是過去的種種,有些還算記得清楚,而有很多都已經模糊了。
你聽,聽這曲子,鋼琴聲叮……咚……叮……咚……像極了過往的一樁樁、一件件,有的很有力,有的又顯得朦朧,不急不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浮現在眼前。
小提琴聲像是我們經歷過的歲月長河,隨著時光流逝,有的線條就斷掉了,有的事情就忘掉了,想不起來了。
或者,並不是想不起來,而是有意忘卻了,繞開了,像是一場選擇性失憶。
雖然河水流著流著就斷掉了,但它終究不會改變最終的流向。一條被堵住去路的河流,要麼是沖潰堤壩,要麼是流入暗河。
歲月的河流從不會止息,有些事情也從不會消失。那些被我們刻意忘卻的事情,就像是在心裡埋藏著的地雷,總會有一天被一個人、一個物件、一個聲音給踩中。
所以,我常常聽樂,這已經成為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可是仔細一想,好想又不對,因為只有在聽有歌詞的歌曲時,我是在看它唱了些什麼,而在我聽那些沒有歌詞的曲目時,我越來越懶得理會它本身是什麼了。
我在聽旋律,聽節奏,聽龐雜而系統的結構?不,都不是,那些我從來不懂,我只是在聽自己。所有喜歡的音樂,盡數表現了我對過往的記憶,對未來的想像,對美的審視和要求,對世界與自我的思考,對是非對錯的判斷。
又或許,不只是關乎美,又關乎丑與惡;又或許,不只是關乎自我,又關乎與我;又或許,不只是關乎判斷對錯,又關乎忘了是非對錯。總之,世界有多複雜,音樂就有多複雜,我的音樂世界就會有多複雜。
在我們每個人喜歡的音樂世界中,有的音樂美得不可方物,讓我想用盡一切辦法,去靠近它、了解它,聽了一遍又一遍,忘了自己是誰,忘了所有的憂愁與歡樂。
有的音樂,我會找不到它的旋律和節奏,即使找到了,也會自動忽略它。我常常會忘了它是誰,忘了自己在聽什麼,只剩下在這朦朧的聲音中,越來越向自己走近。
毫無疑問,這首音樂應當屬於第二種,它會帶著我走進自己的內心,越來越深入,哪怕是那些未曾被陽光照耀過的陰暗角落。
它像一件美輪美奐的武器,明知它會剝開舊傷口,會讓我感受到疼痛,然後再去排除掉那些深藏的、以為早已忘卻的地雷。
耳靜才能聽樂,眼凈方能看世界,而只有心靜才可以反觀自己。餘燼是要繼續燃燒,還是就此熄滅,總會有一個結果。
左岸記:最美的音樂是那種能和心靈產生共鳴的旋律,曲子從心流淌而過,你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聲音,往事、生活、那些掛心的人都會一一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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