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號漂亮女生
作者:澈言
主播:暖暖天空
畢業離校的那天早上,豬頭告訴我他昨晚做了個夢,夢見他和那個103號漂亮女生去聽一場演唱會,人非常多,他們排了很久的隊,忽然他們被人流衝散了,之後他找了她一夜,也沒有找到她在哪兒。
我想了一下,說:「我可能知道103號漂亮女生在哪裡。」
他嘆了一口氣,說:「沒必要了,反正我也要走了。」說完,他坐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車。
爭風吃醋
那次,我們宿舍老大帶著我們去校文體室內跳交誼舞,不過我跟豬頭這兩個愣頭青哪懂什麼快三慢三啊。有天,豬頭終於忍不住了,然後趁著一曲慢三結束時向一個女孩猛衝過去,拉著手就要跳,好似餓虎撲食。
那女孩臉圓圓的,肉嘟嘟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長得像個未成年,但是又很豐滿。
豬頭又是鞠躬又是哈腰,手腳並用地讚美吹捧她的美貌和智慧,但是她只幽幽一笑,然後以「跳累了需要休息」為由拒絕了豬頭的盛情邀約。
可豬頭並沒有氣餒,之後的幾天里,他次次都衝進舞池邀請那個女孩,而那個女孩也非常給面子,次次都拒絕了。
屢次被拒之後,豬頭十分掃興。這天宿舍里正卧談呢,窗外忽然響起了鬼哭狼嚎的搖滾音樂聲,我趴在窗戶上望下去,又是學校里那支該死的非主流樂隊在發騷,那樂隊的名字很賤,叫「不管三七」,就不能把話說完嗎?!
主唱煞有介事地握著麥克風在操場上唱著搖滾苦情歌,旁邊兩個小跟班也煞有介事地彈著破琴,那台舊音箱的線有點接觸不良,功放的聲音斷斷續續,就跟他們樂隊的名字「不管三七」一樣,聽著就讓人上氣不接下氣只想來氣。
他們的聲音越放越大,老大很惱怒,從床上跳下來,抄起拖把就出了宿舍門,說:「這幫孫子砸場子來了,大晚上的還能不能讓人安安靜靜地說點床前夜話了?」
於是我們穿好褲衩背心跟老大走出了宿舍準備干架。走下樓後才發現地上散落著玫瑰花瓣和擺成了心形的蠟燭,原來是主唱在向某姑娘表白,他油頭粉面,一身騷氣,手裡舉著一大束玫瑰深情地望著女主角,圍觀的好事群眾喊著「答應他答應他快答應他」。
而被表白的女孩,就是豬頭追的美女,她的小臉紅得像剛挨了揍的屁股,忽閃著無辜的大眼睛,搖著頭,推搡著主唱送花的手,拒絕他的樣子跟拒絕豬頭如出一轍。
我看了眼身旁的豬頭,他瞪著血紅的眼睛,鬼子進村一樣地雙手舉著掃把,彷彿那是一把大砍刀。
這時更有幾個好事的圍觀群眾說「親一個親一個」,主唱沒有辜負眾望,厚著臉皮噘著大嘴就要往那女生臉上親。
老大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火,又看到這小子大庭廣眾之下耍流氓太囂張,衝上去就朝他踹了一腳,之後豬頭也跟著一掃把蓋過去,混亂中不知道誰從地上拾起了一塊磚,拍在了豬頭的腦袋上。
見了血,人群嗡地散了,可豬頭無動於衷,他如武松打虎一般邊流著血邊騎在那個主唱身上,對他又抓又撓。
而那個女孩嚇得滿臉慘白,獃獃地站在旁邊不知所措——可能從來沒有這麼多男人為她打過架吧。
選秀刷票
因為這事我們都被記了大過,豬頭還掛了彩。於是那年暑假,為了不回家挨揍,我們整天窩在宿舍里打遊戲,那個夏天燥熱難耐,正好還有個叫「漂亮女生」的比賽在海選。
某天下午,我們本來約好了聯機打遊戲,忽然豬頭從外面提回了一斤豬頭肉和一件啤酒,霸佔了宿舍里唯一的一台大屏台式機,還非要拉著我跟老大陪他蹲守在屏幕前看網上回放的「漂亮女生」海選。
在又一個出洋相的女孩被刷下來之後,豬頭忽然很激動,猛拍我跟老大的肩膀說:「快看快看她出來了!」屏幕上出現了那個我們曾經為她打過架的女孩,她輕飄飄地走上台,唱了一首《揮著翅膀的女孩》。
五個評委,亮了三盞燈,晉級。豬頭高興得差點把鍵盤都拍碎了。
那年的「漂亮女生」選秀聯合手機運營商施行簡訊投票機制,於是,那個暑假,豬頭花光了身上的所有積蓄,承包了門口小賣部所有的電話卡。而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守在電腦前發簡訊給那女孩投票,雖然她的名字我一直都想不起來,只記得她的編號了:103號。
我問豬頭說:「你這樣做值得么?畢竟你在她的人生里,終究只是個觀眾,連個過客都談不上。」
豬頭說:「不,我在排隊,她的人生里可能會遇到很多很多人,但只要我肯排隊,早晚會有輪到我出場的那一刻。」
老大否定豬頭說:「拉倒吧,你這不是排隊等出場,你這頂多只能算是排隊買票參觀——還是站台票。」
不過很可惜,103號女孩的星途止步於20進10的那一場比賽,簡訊投票大比分落敗。
她被淘汰的那一夜,豬頭喝得醉生夢死,他站在宿舍樓頂摔碎了一個又一個啤酒瓶,痛罵這比賽一定有黑幕。
相忘江湖
暑假過後,103號漂亮女生卻再也沒有來過學校,傳聞她簽了演藝公司。為伊消得豬憔悴,豬頭一下瘦了二十斤,活像一根會移動的豬肋條。
這根會移動的豬肋條每天依然遊走在宿舍和文體室里,看著每一對跳快三慢三的痴男怨女們,祥林嫂一樣地咒罵著:黑幕黑幕……。
大四時老大找了一份地產銷售的工作,每天西裝革履梳著大背頭夾著小包狗模狗樣。偶爾,他會良心發現帶我見見世面,我樂得逍遙做他的小跟班蹭吃蹭喝。而這次則沒有了豬頭。
瘦成了豬肋條的豬頭終日泡在宿舍里,一邊碎碎念黑幕黑幕,一邊矯枉過正地追著各種選秀節目里長得像103號漂亮女生的選手,宿舍里貼滿了她們的海報,豬頭對這些女孩如數家珍。
那天晚上,老大公司邀請一位廣告公司的老總吃飯,我又跟著他去蹭飯,那場飯局在很有名的五星級飯店太平洋大酒樓里舉行。
廣告公司的老總頂著一個如懷胎九月的大肚子姍姍地推門而來,我們趕忙起身鞠躬準備敬酒巴結,誰知剛一抬頭就看見老總身後帶著個女孩,竟然是好久不見的103號漂亮女生。
老總剛入座就一邊喝酒一邊給我們吹牛,說他最近又做了幾千萬的大單子,又跟哪位領導喝過酒搓過澡捏過腳,喝到痛快了又向我們炫耀說身邊這個剛認識的小姑娘能歌善舞,以前還參加過一個叫什麼漂漂女生的選秀節目,然後他就慫恿她給我們現場表演助助酒興。
103號漂亮女生好像特別不習慣這種場合,她羞澀地拿著麥克風,咳嗽了兩下,開始唱歌,又是那首《揮著翅膀的女孩》,她剛唱兩句,老總就惱怒地拍了下飯桌說:「你就不能唱點喜慶的歌嗎!整天哭喪著臉唱這種喪氣歌,一點都不吉利,快給我換首《愛情買賣》!」
她嚇得身子抖了一下,趕忙改口唱《愛情買賣》,看來老總很喜歡這首歌,跟著她的歌聲手舞足蹈,扭著他的肥腰伴舞。
她唱著唱著就流出了淚,那一臉的無助似曾相識。
我看了眼身旁的老大,他憋著一肚子的怒氣,臉上卻洋溢著違心的笑容拍著手叫好。
看來今晚不會再有人為她打架了。
那頓飯大家吃得不算愉快,席間充滿了老總的呵責和咒罵聲,103號女生哭得梨花帶雨,而我跟老大縮著頭夾著尾巴屁都不敢放。
從飯店出來,我對老大說:「回去把今晚的事告訴豬頭,夠你笑話他的了。」老大被蕭瑟的寒風吹得後脊背發涼,他收緊了外套,點了根自己買的7塊錢的硬裝紅塔山,看著身後霓虹靚麗的大酒店,說:「算了吧,人家只是點兒背,被咱們撞見了,這事咱倆都別告訴豬頭。」
可是很奇怪的是,時至今日我回想起103號漂亮女生,想起的不是在舞池裡她輕盈優美的身姿,也不是豬頭為了她頭破血流的窘狀,卻是老大從飯店裡走出來時嘀咕的那句話,他捏著拳頭捶著腿低聲地對自己說:「我怎麼就慫了呢?」
——摘自《故事會》文摘版2017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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