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ic:本雅明預言會消逝的「講故事」,因為播客回來了
今年 11 月,美國愛迪生研究公司(Edison Research)公布一項研究發現,近四分之一的美國人每月至少聽一次播客。近十年間,播客的內容與數量都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紐約客》藉此探討,播客除了作為一種傳播工具之外,是否也為「講故事」這門藝術帶來了一個新的契機——以一種誘人且狡猾的方式回歸。
1936 年,德國哲學家瓦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發表一篇名為《講故事的人——論尼古拉·列斯克夫》的文章,雖以尼古拉·列斯克夫作為討論的起點,實質上分析講故事的意義和功能。他在文中悲觀地表示:
講故事的藝術將消亡。我們要遇見一個能夠地地道道地講好一個故事的人,機會越來越少。若有人表示願意聽講故事,十之八九會弄得四座尷尬。一種原本對我們不可或缺的東西,從我們身上給剝奪了:就是交流經驗的能力。這種現象的一個原因很明顯:經驗已貶值。
瓦爾特·本雅明認為「講故事」這門藝術衰落的有個重要原因,因媒介而誕生的新的交流方式:「信息」,意即可以被驗證的時事新聞,搭配著電子媒介在全球範圍廣泛流傳。
每天早晨都把全球的新聞帶給我們,但我們卻缺少值得注意的故事,這是因為任何事件傳到我們耳邊時都早被解釋得通體清澈。換言之,現在幾乎沒有任何事裨益講故事的藝術,差不多一切都促進消息的傳播。
但就在這篇文章問世後的 80 多年以後,這事出現改變,以「播客」的方式死灰復燃。
2014 年,由美國芝加哥電台《This America Life》出品的犯罪紀實播客節目「Serial」突然間火了起來,創下了 iTunes 歷史上最快達到 500 萬次下載量的播客紀錄,平均單集的收聽人數超過 150 萬人。
第一季的故事是由一段獨白所展開的:「在過去的一年裡,我工作的每一天都在試圖弄清楚一個高中生在 1999 年的某天下課後的一個小時在幹些什麼。更準確地說,是下課後的 21 分鐘內。我覺得我的調查不太體面,我四處打聽青少年的性生活、地點、頻率、對象,他們的吸毒史,以及他們的父母……」
這是一起發生在 1999 年巴爾的摩的一起命案。一名韓裔女生 Hae Min Lee,放學後不見了,一個半月後,她的屍體被人在附近的公園裡找到,警方先是找到了 Hae Min Lee 的前男友,並且在有人證的情況之下給他定罪。
沒想到,14 年後,一名男子給一位名為凱尼格的記者寫了一封信,案件出現轉機。接著,凱尼格開始著手調查這個案件,並將這個案件以播客的方式說出。
隨著「Serial」每一集的播出,故事快速地在人們口中流傳,網友們也在 Raddit 上建立討論頁面。
「Serial」的成功,除了讓精彩的故事傳播開來。廣告商也重新注意到這個媒介,他們把預算分配到熱門的播客上。
「就像一輛運鈔車突然間打開門,接著開始倒出大量的錢,」一名播客主本雅明·沃克 (Benjamen Walker)向《紐約客》形容熱錢湧進的狀態。
而「Serial」的創意與經濟效益,後續也帶來了無數的模仿者,其中許多人幾乎是用照抄方式製作。若按照瓦爾特·本雅明的說法,這些播客提供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滿足感,同時,這種滿足感又有真實信息的支持。
此外,還有更多形式的播客也開始吸引不同的聽眾。例如,由《紐約時報》獨立播客團隊發布的播客「The Daily」,由知名政治記者 Michael Barbaro 主持。每天早上 6 點提供 15~20 分鐘的內容,除了回顧重大新聞,也會專門介紹紐約時報的新聞以及該報的記者採訪。以及,由喜劇演員喬?羅根(Joe Rogan)主持的播客「The Joe Rogan Experience」。
事實上,大約十多年前,在播客剛誕生的前幾年,它的影響力還不那麼廣泛,主要是受限於技術的限制。人們如果要聽播客,還得費力地從電腦上把檔案轉到 mp3 或是其他的播放器,且大部分的內容都是極客製作給極客的。
2009 年美國廣播市場陷入了低迷,一些老牌節目像是 This American Life 、Radiolab 依然有著一定的影響力,但人們開始將注意力放在網路視頻和在線音樂服務。
但到了 2014 年情況發生改變,當時蘋果在 iPhone 上增加了播客應用程序,訂閱幾乎毫不費力。更好的是,它通常是免費的。
除了那些下載量排名前十,且時常被提起的播客節目,現在聽眾有將近 50 萬個播客節目可以選擇,更重要的是,這個數量還在成長。
在播客蓬勃發展之前,沒有人認為敘事的音頻,會是一條通向財富或名聲的道路。許多播客都是從公共廣播起步的,公共廣播不是為了盈利,而是為了服務於一個更好、信息更豐富的社會而製作。如今,在那些曾經在雜誌上撰稿或寫博客的人,多了一個可能性:有才華的人可以通過播客謀生,甚至致富。
播客的流行,可以從很多角度來看,但如果從敘事的角度來看,也並非毫無道理。
播客是一種特別親密的媒介,一般來說,音頻敘事可以通過耳機傳送給單獨的聽眾,或是在通勤途中通過音響播放,這種方式很容易讓人身臨其境。
1930 年代,瓦爾特·本雅明逃離納粹,流亡到巴黎期間,他的作品確實透露出對於信息所帶有的客觀性與權威性的質疑。但他無法預料,在我們這個時代,這種懷疑會通過新的媒體形式擴散開來。
以「假新聞」來說,這辭彙簡直成了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的戰鬥口號,儘管已經有不少人記錄了特朗普說謊的數千起案例。
在這種背景下,信息,在本雅明使用的這個術語的意義上,似乎不再有別於講故事。一些著名的播客被指責說他們的故事是錯誤的。
以「Serial」來說,第一季播出時,就有聽眾認為,凱尼格對案情提出許多質疑,但沒有對謀殺給出合理、可信的解釋,是魯莽之舉。
但聽播客也確實讓人明白,有時候,一個故事之所以能令人滿意,正是因為它具有欺騙性,而不是因為它是真實的。
「使一個故事能深刻嵌入記憶的,莫過於拒斥心理分析的簡潔凝練。講故事者越是自然地放棄心理層面的幽冥,故事就越能佔據聽者的記憶,越能充分與聽者的經驗融為一體,聽者也越是願意日後某時向別人重述這故事。」瓦爾特·本雅明說。
題圖來自 Nong Vang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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