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慢慢落，我慢慢走

美文 12-05

一個人，享受一場雪｜第1964期

Snowy Landscape(Deep Winter),Cuno Amiet[瑞士]

冬日在靜止不動的天空中

作者：波普拉夫斯基 [俄]

為你讀詩：何晟銘 | 演員、歌手

冬日在靜止不動的天空中，

藍色的反光早已消逝。

燈光隱退。生活的喧囂行將消失，

下雪時辰在寂靜中誕生。

雪花緩慢地掉落在簡易戲台上，

落在長條形的帶子上，

空曠的小樹林，骯髒的攔路桿，

圍巾帽把塑像包裹得嚴嚴實實。

在死絕的林蔭道之上，雪花王國開放，

留下一道道明顯的痕迹。

人們在屋子裡呼吸著蒸汽，

要走進白色的花園多麼可怕。

那裡一切都變得崇高而蔚藍。

那是無家可歸者的冰雪地獄，

而快樂的死人佇立

在黑色商店的櫥窗里。

睡覺。蓋著被子躺下去。

上床彷彿鑽進溫暖的棺材。

聆聽誤點的電車的轟鳴。

不吃飯，也不點燈。

做夢，夢見遠方，夢見未來。

別叫醒我們，我們太虛弱。

幸福的寒意，榮譽的雪風

在曠野上吹拂我們的靈魂。

永遠都不會有人再知道

書寫的是什麼，閱讀的是什麼，

而在清晨，骯髒的雪正在融化

電車在雪光閃爍中駛向遠方。

1931．12．27

汪劍釗譯

選自《波普拉夫斯基詩選》，河北教育出版社

鮑里斯·波普拉夫斯基（1903—1935），俄羅斯後白銀時代最著名的一位非主流派詩人，被稱為俄羅斯僑民詩歌第一人。1931年出版詩集《旗幟》。

想要一場雪，只落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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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的夜晚慢慢地回家，

即便命運獎賞，也會有安寧。

——波普拉夫斯基

1931年，二十八歲的波普拉夫斯基遠離家鄉已經十年有餘，貧窮和孤苦籠罩著這個單薄的年輕人，距離他生命結束還有短短四年，而這一切他尚未可知。

這一年法國的隆冬，熾白的日光早已下沉，建築物里的燈光逐漸熄滅，家家戶戶擁著暖爐準備睡下。街道空蕩蕩，只有波普拉夫斯基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下雪了，就在這時。

天空靜止不動，雪花寂寞無聲。他放緩了腳步，慢慢地抬頭，看到「雪花緩慢地掉落在簡易戲台上，落在長條形的帶子上」。這景色美好又凄涼，使他感到了絕望中的希望。在他的夢裡，「有了遠方，有了未來」。

同為俄羅斯白銀時代的代表性詩人，與茨維塔耶娃等人不同，波普拉夫斯基一生的創作時光大多流於海外。背井離鄉，窮困潦倒，讓他的詩歌總是帶著不被認同的孤獨。但又如同大多數俄國詩人，他對冬天有著十足的偏愛，冬天對他而言是漫長苦痛的代名詞，也是幸福與希望的指路標。在他離世後，友人為他整理的詩集當中，有一本被專門命名為《下雪時分》。

今夜這首詩，就收錄在這本詩集里。

波普拉夫斯基來自雪國，風雪印刻在了他的基因里。即便是經歷了千次萬次，每當雪花落下，他還是會由衷地駐足欣賞，細細品味心頭的情緒。

雪，瑩白不似凡物，帶著冬季限定的寂靜與浪漫。張岱為賞一場夜雪，甘願耐著嚴寒深夜獨自一人泛舟前往湖心亭。電影《情書》中漫天雪花拂過渡邊博子的臉頰，她靜靜躺在雪地中，任憑緩慢的悲傷充盈著整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