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揭開烏拉滿族鎮薩滿祭祀的神秘面紗

揭開烏拉滿族鎮薩滿祭祀的神秘面紗

祭拜祖先的滿族人家。 (本組圖片由皮福生提供)

滿清官兵。

吉林市地方史是構成東北地方史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轄區內,歷經三百年風雨的烏拉街鎮,因承載、見證過清王朝興衰,成為其中最為精彩的篇章。觸摸打牲烏拉的遺迹,舊青色的磚瓦愰如歷史的紋理,讓人置身於東北大地的江河和茂林中,親見打牲丁艱苦而豪邁的撲貢生活、努爾哈赤的金戈鐵馬、康熙的東巡戰艦……

烏拉街舊稱打牲烏拉城,是明代海西女真烏拉部所築;清以打牲烏拉為城名,滿語布特哈烏拉。打牲、布特哈意為漁獵,烏拉意為江,言其人以漁獵為生。據《清史稿·列傳十》記載,烏拉部國主布占泰勢力強,努爾哈赤曾將女兒許配給他為妃。布占泰把兄長的女兒給努爾哈赤為妃。後來,努爾哈赤向烏拉部宣戰,公元1613年(明萬曆四十一年)滅烏拉國。努爾哈赤取得烏拉國政權後,逐漸統一東北各部成立後金政權,並在「布特哈烏拉」設置了「打牲烏拉總管署」。

打牲烏拉總管衙門依照副都統衙門式樣修造。從公元1648年(清順治四年)開始,以總管邁圖起,到清末兼總管烏音保止,打牲烏拉總管共計36任(包括兼任),31名人選。總管級別,順治十四年定為六品,順治十八年升格為四品,康熙三十七年定總管為正三品。在短短46年的時間裡,總管地位一再升格,反映了清廷對這一機構的重視。

為了納貢的需要,清政府划出「貢山」「貢江」,據《吉林通志》記載,打牲烏拉總管衙門的疆域「南至松花江上游、長白山陰(今吉林省通化、白山、延邊地區);北至三姓(今黑龍江依蘭縣)、黑龍江、璦琿;東至寧古塔(今黑龍江省寧安縣)、琿春、牡丹江流域。上下數千里,流派數百支。」

領內有22處采貢山場和64處採珠河口,貢品按照其用途分為食品、祭品,裝飾品,藥品、軍用品和其它用品等,高峰期的貢品種類曾達到3000餘種。清初規定呈送的貢品中有人蔘和貂皮,乾隆年間免去這兩項貢品,專門采捕東珠、蜂蜜、鱘鰉、松子等。每年呈送的貢品有:蜂蜜6000斤、白蜜、蜜尖(蜂王漿)、蜜牌(貯蜜蜂巢)各12匣;松子8000斤,松塔1000隻;鱘鰉20尾,鱒魚18尾,細鱗鯕魚5300多尾,東珠每年需交672顆。

宣統三年(1911年),隨著清王朝的滅亡,「打牲烏拉總管衙門」與「烏拉協領衙門」兩署一併裁撤,合為「旗務承辦處」。至1912年,打牲烏拉總管衙門被中華民國政府收回,並變賣了貢山貢河。

近三百年間,打牧烏拉總管衙門作為大清國內務府的派出機構,承載了一個王朝的鄉情和它騰飛的希望。史上曾有「南有江寧織造,北有打牲烏拉」之說。從打牧烏拉總管衙門的呈文奏表中,從它的札記詳文里,不難看出大清國近三百年間的強盛與衰敗,從中探尋出吉林地區這座邊關重鎮的政治、經濟、軍事、和它的風土人情。

吉林某一滿族家族正在祭祀祖先。攝於1921年。

薩滿與趙氏

打牲烏拉總管衙門雖逝去百多年。可文化、民俗等仍在延續的香火中世代傳承。吉林地區的薩滿教及其文化備受矚目。在薩滿研究領域,曾流傳這樣的概說:世界薩滿研究看中國,中國薩滿研究看東北,東北薩滿研究看吉林,吉林薩滿文化中心在烏拉。

這一概說並非誇張。滿族這個東北最古老的民族,是薩滿文化最重要的創造者與傳遞者。特別是烏拉,其傳統與習俗相沿幾百年,清朝結束直到民國時期仍然保存,包括以薩滿教為核心的薩滿祭祀。在這個特殊區域,曾經每一個滿族姓氏都有屬於自己的薩滿,這些薩滿也只為本族姓祭祖、續譜及祈福還願服務。雖然在烏拉相當長的歷史時期薩滿教活動非常普遍,但是有關這些活動的記載卻很寥寥,特別是有關某姓某氏的薩滿情況更鮮有提及。

近年,打牲烏拉鑲藍旗依爾根覺羅(趙氏)家族,隨著始祖武穆普滿文碑的發現並被批准為吉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這個家族的歷史得以深入發掘。另外,一份關於這個家族於1939年舉行的薩滿祭祀資料被重新發現備受關注。其中的記載,補充或佐證了這個家族曾發生的一次重大變故的細節。最重要的是,這份資料不僅關乎這個家族、而且為吉林滿族薩滿教情況提供了極為重要參考。

今打牲烏拉依爾根覺羅(趙氏)武穆普後裔是一個繁盛的大家族。日本侵佔東北時期,出於統治的目的,曾對東北各民族的信仰與習俗進行全面調查。1995年,由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北方民族與薩滿文化——東北民族的人類學調查》一書,內容取自當年日本學者關於東北各族薩滿教的記錄,這些內容客觀上成為可資參考的難得資料。其中一篇名為《薩滿教與滿族家族制度》就是以武穆普後裔趙氏家族為典型,記述了這個家族一場歷時三天的家祭儀式,時間為1939年。

作者將這個家族傳承的每年作為定例必行的儀式也做了記錄:元日日行禮儀、新正月磕頭儀式……共計12項。這些儀式,都是滿族薩滿文化的組成部分。這些定例每年必行的儀式,不只是趙氏一族所遵行的,曾是所有滿族旗人——不論達官貴人還是普通人家都會如此。而薩滿跳神是這些禮儀中的大禮,是不可缺的。自然像趙氏這樣的滿族望族大戶更不會例外。

1939年舉行的薩滿跳神儀式,事主為趙鴻志一家。趙鴻志原住陳家屯(今陳屯村)的家失火,所供神龕、祭具及家譜一併被焚。火後趙鴻志于吉林市牛馬行另建新居。這場家祭就是在新居建成後舉行的,需在此另立祖宗神龕,重新修訂伯枝家譜和譜碟,供於新宅。

這可謂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東北滿族薩滿教情況的縮影。時代在變遷,世界各民族歷經百千年積澱的傳統與文化,如堅冰化水,逐漸被浸蝕被瓦解。趙氏家族最終也沒能逃避時代的命運,但是傳續下來的,無疑是更值得保護與珍視的物質與非物質文化遺產——包括家譜、祖先墓碑、家族記憶,和有關薩滿文化的記錄。

後府建築址。溫月攝

烏拉與後宮

烏拉古鎮除了打牲貢品外,還先後出過皇后、大妃三人,他們以烏拉那拉氏寫進歷史記憶。這三個看似春風得意的女人,歷史結局卻各不相同。

第一個成為皇后的是阿巴亥,清太祖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的大妃,有「滿洲第一美女」之稱。大清國的睿智女人中,除孝庄、慈禧外,另一個當屬阿巴亥。努爾哈赤對其極為賞識、寵愛。天命十一年(1626年),努爾哈赤在外身染重病,要阿巴亥前往。途中,傳來努爾哈赤死訊。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皇太極以努爾哈赤之命為由,逼其殉葬,烏拉那拉氏那時僅三十七歲。全謚為孝烈恭敏獻哲仁和贊天儷聖武皇后。阿巴亥是武英郡王阿濟格、睿親王多爾袞和豫親王多鐸的生母。皇太極以阿巴亥的殉葬,剝奪了年僅十五歲的多爾袞登位的可能。多爾袞系大清江山定鼎人物,雖封號貴為皇父攝政王,可惜英年早逝。

電視劇《甄嬛傳》蔡少芬扮演的陰毒皇后,歷史原型為雍正的原配嫡後烏拉那拉氏。是滿洲正黃旗內大臣費揚古之女。她幼年之時就嫁給雍正做正室,雍正元年被冊封為皇后,在掌管六宮時,和嬪妃、宮娥之間關係很好。她曾為雍正生下一子,不料八歲夭折。雍正九年(1731)九月,皇后病故。雍正帝非常悲痛,他說:「皇后自垂髫之年,奉父皇之命,在我當親王的時候,便嫁給我了。婚後四十餘年,夫妻感情相融,她為人極好,孝順恭敬,四十年如一日。」他親上謚號曰孝敬憲皇后。後來,與世宗合葬於泰陵。

清史中留有七大謎案之一是乾隆皇后失寵。乾隆還是寶親王時,烏拉那拉氏被選入宮,後來被雍正賜給乾隆做側福晉(側室)。乾隆即位以後,封為嫻妃。因為她的具體名字史料無載,所以許多小說和電視劇據此為她虛構了一個名字:景嫻。乾隆十五年(1750年),烏拉那拉氏正式被冊封為皇后。

冊立的禮儀剛剛舉行半個月後,那拉皇后就陪著皇帝拜謁祖陵、西巡嵩洛、進香五台山,接著又下江南巡視,可謂春風得意,榮耀非常。她還接連為乾隆生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長子名為永璂,排名第十二,次子永璟,排名第十三,女兒排名第五,早早夭亡。

乾隆三十年(1765年)正月,乾隆帶著烏拉那拉皇后一起南巡。沒想到,這次南巡成了那拉皇后命運的轉折點。她從春風得意到突然失寵,經歷了天上地下的命運反轉。作為皇后,她最終的葬禮級別比皇貴妃還要低。葬在裕陵妃園寢純惠皇貴妃地宮之東側,且不設神牌,無祭享。她的畫像也被乾隆下令一一毀掉,成為烏拉那拉氏家族裡又一個凋落的紅顏。

烏拉陳漢軍旗單鼓舞傳承人張俊文。(吉林市非遺中心提供)

雲生與後府

「後府」「魁府」「薩府」組成的「三府」是烏拉古鎮最重要的歷史遺迹。烏拉街「三府」為典型的清代東北民居建築,建築風格獨特,既有建築藝術研究價值,也有北方民居特色。

「魁府」建於清光緒年間。「薩府」始建於清乾隆二十年(1751年),系時任打牲烏拉總管衙門第十三任總管(正四品)索柱的私邸。建於清光緒年間的「後府」,傳說是慈禧太后賜建的。就東北少數民族民居而言,其建築之規模,做工之考究,足可稱為滿族民居之精品。它是打牲烏拉地方總管三品翼領雲生的私人府邸。

今年8月2日,在龍潭區烏拉鎮汪屯村後府趙氏祖塋前,散居各地和世居附近村屯的雲生後人會聚於此,舉行了盛大的立碑祭祖儀式。新樹立的石碑高達數米,主要內容讚頌六世祖雲生一生的功績與榮名。

生於1829年的雲生為打牲烏拉第三十一任總管,在打牲烏拉34任總管中,雲生可謂在烏拉乃至吉林影響最大的一位。他個人的歷史與作為,與打牲烏拉歷史緊密相連,是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打牲烏拉歷史最豐富的章節。後府可謂打牲烏拉文化的巔峰,映射其在東三省及京城所受重視程度,可謂榮耀極矣。

雲生任總管二十年間,其時正值清王朝國運走向沒落、危機四伏時期。可雲生在東三省威名卓著,可謂奇蹟,創造了清王朝打牲烏拉事業最後的輝煌,為烏拉文化留下了最為豐厚的遺產。雲生的主要業績,可從徐鼐霖主修、成書於1932年的《永吉縣誌》中的《雲生傳》尋找。

他最突出的功名有三:一是為烏拉官丁討回朝廷所欠俸餉。打牲烏拉慣例,采捕所需及官丁俸餉由朝廷開付。其時清廷內外交困、入不敷出,積欠俸餉令烏拉官丁苦不堪言,因雲生向兩宮太后當面陳情,「兩宮為之動容,飭部撥添俸餉」;二是向吉林將軍力請免除烏拉旗民「糧捐落地稅」。這是吉林將軍在烏拉境內增設的稅收,雲生以早期「烏拉地面,向奉恩旨,不準設立稅務」為由,以《免稅》一文收入《打牲烏拉志典全書》,並「謹將此文,勒石奉行,永遠敬守」,以期永久減除烏拉旗民的稅務負擔;三是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庚子俄亂時表現的民族氣節。這一年《雲生傳》記道:「拳匪變起,俄兵壓境,道經烏拉,人民逃避一空。雲生力守孤城,與之訂約,地方賴以安全……」此後的1901年,他被升授伯都納副都統,同年死於任上。

其實,雲生作為一名地方官員,他對烏拉還有一項最可稱道的貢獻——主修的《打牲烏拉志典全書》與《打牲烏拉地方鄉土志》,被收入《長白叢書》二集。兩書是研究清代打牲烏拉最為珍貴的歷史資料,也是研究吉林地方史非常重要的資料之一,是留給烏拉與吉林歷史的寶貴財富。

烏拉滿族鎮薩滿祭祀。 (吉林市非遺中心提供)

非遺與單鼓舞

烏拉陳漢軍單鼓舞,進入第三批國家級非遺名錄。烏拉陳漢軍單鼓舞是雄性的舞蹈。它所表達的並非舞蹈的姿態,而是借祭奠祖先亡靈傾吐心事,用舞蹈來流淚,解脫心靈的束縛。

「烏拉陳漢軍」是一個令人困惑的專有名詞,背後有著一段較為複雜的歷史淵源。努爾哈赤統一女真各部並與明軍作戰期間,曾擄掠了大批的遼東漢人為女真人奴僕,其中強壯驍勇的被編入八旗滿洲為戰士,並憑藉戰功躍居人上人,和女真人平起平坐。皇太極即位後,進一步提高漢人的待遇,大批歸降的漢人不再賞滿人為奴,而是編為民戶得到居民戶口,更遴選強壯男丁不再編入滿軍旗、新編擴充漢軍。漢軍的旗色、官制與滿、蒙八旗無二,待遇等同,漢軍八旗就此圓滿成立。一批老牌漢軍遂自稱「陳漢軍」,以示明君聖主榮寵的同時,亦有別於新入漢軍旗者。現居于吉林烏拉的陳漢軍後裔,其祖先基本都是從遼東轉入的。

漢軍旗香祭禮發端可追溯到唐太宗東征高句麗時期,是東北漢族燒香祭祀亡故沙場祖先,將其魂魄召回家鄉故園的經典樣本。隨著陳漢軍旗人的滿族化,其燒香祭祀開始受到滿族薩滿祭祖習俗影響,逐漸以戴神帽、擺腰鈴、跳單鼓舞的方式進行了。自此,陳漢軍旗香祭祀禮開始與東北當地民香祭祀禮涇渭分明,自成一體。

如果說漢軍旗香祭祖習俗的歷史淵源是滿漢文化的融合,那麼旗香里最重要的單鼓舞則表達著漢軍旗人深埋於心的一種落寞傷感。當年,身為奴僕的祖先們如何戰戰兢兢地活在滿人的跋扈和漢人的蔑視中,用拋九死一生才為子孫拼得一份傳世榮光,如何戰勝內在的心魔背離祖宗改漢人為旗人……種種無法言說的苦與痛也只能寄托在祭祀時的單鼓舞中。

在清代打牲烏拉,王、廖、常三族均為打牲烏拉滿洲上三旗,其中王族和廖族為陳漢鑲黃旗,常族為陳漢軍正白旗。

清朝亡後,從民國初年開始,王、廖、常三族開始招收本族以外陳漢軍旗人子弟入壇,除廖姓外傳者不知是哪一位外,王姓以王祿、常姓以常文長,不拘族內族外招收弟子,聲名鵲起。徹底打破上三壇三族原本內傳的傳統。

吉林市非遺中心作為這一遺產的保護單位,將僅存的兩個壇班——以張忠華為掌壇人的弓通張氏壇班和以張俊文為掌壇人的大鄭常張氏壇班,分別命名為「王學壇」與「常學壇」。廖學一脈只有楊姓掌壇察瑪(楊志雲)所留神本遺世。

與王學壇相比,常學壇是最值得關注的,除了張俊文叔侄,壇中成員來歷相對複雜,有陳漢軍旗人,有新漢軍旗人,有滿族和漢族,所傳承的漢軍旗香文化,也呈開放性。

去年3月6日至8日,常學壇舉行的燒太平香儀式,弟子們把年逾九十高齡的張俊文請來,向他行了壇中稱為「掏馬褥」的敬師禮,這是他最後一次參加燒香和接受弟子的跪拜。10月27日,張俊文逝世。

2009年,趙洪閣被吉林市人民政府批准為「烏拉陳漢軍常張氏續譜習俗市級代表性傳承人」。烏拉陳漢軍單鼓舞還將繼續傳承。

沉跡的烏拉古鎮還能重現生機嗎?據了解,今年,烏拉街古城街旅遊項目在省市相關部門的推進下,按棚戶區改造項目進行推進,目前已完成規劃設計和項目申報的實地踏查。投資4億元的打牲烏拉文化園項目已完成規劃和可研編製。

資料來源:

王雪梅《清代打牲烏拉總管衙門研究》——中央民族大學學報

《烏拉街貢物文化:在搶救與保護中發展》——吉林日報電子版

李澍田主編《打牲烏拉志典全書打牲烏拉地方鄉土志》——吉林文史出版社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付春兵 的精彩文章:

一鞭一鼓訴說神乎其神的薩滿文化
鮮卑族是怎麼發展與滅亡的

TAG:付春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