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百花居

待我趕到了幽冥鎮，看著燈火通明卻大門緊閉的百花居，不由得憂心起來。與牡丹相視一眼，輕輕推開了門。

看到屋裡的情景，我不由火冒三丈。

「你們大晚上不做生意，居然躲在這裡吃東西！這是什麼？」

只見大家圍坐在那幾張花了我不少銀子弄來充門面的花梨木方桌上，正中間端放著一個大鐵鍋，裡面咕嘟咕嘟冒著熱氣，隱隱約約地看見有各色食材在裡面翻滾，鐵鍋下面還不知拿什麼燃著火，看得我一陣心疼又一陣憤怒。

「我幾日不過來，你們消極怠工便罷了，還這樣損壞我的財物——這可是上好的花梨木！」我咬牙切齒地道，「這是誰的主意？」

大家齊刷刷地看向了一個人，我定睛一看，不是墨離還能是誰！

這個墨離真是與我相剋啊！統共來了兩回，兩回都害得我折了銀子。我瞪著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是你折騰了這些玩意出來？」

墨離看著我，毫無愧色地點點頭，「這叫火鍋。」

火鍋你墨家三十六代祖宗！怎麼不是油鍋，我好將你下了進去？我環視眾人一眼，「還不將這些東西撤下去，不做生意了？」

眾人見我發了火，乾脆利落又井然有序地將那火鍋撤了下去，將大廳恢復了原樣。

月明親自替我沏了瀉火茶，「忘此姐別生氣，時間還早，我們這就開門！」

我聞著充斥了滿屋子的火鍋味道，大大吞了一口瀉火茶，「去將我房裡的香都拿出來，全部點上！」

月明答應著去了。

「你！」我頓著手指了指墨離，「跟我來！」

引著墨離到了小花廳，我坐下便問道，「你到百花居來做什麼？」

墨離看著我，一臉理直氣壯，「你這百花居不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么？來者是客。忘此姑娘的待客之道可不怎麼樣啊！」

我冷冷一笑，「二皇子年紀不大記性卻不好啊，上次你到我百花居強要花髓的事我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此番又來——你說你未打其他主意你以為我會信么？」

墨離大睜雙眼，「為何不信？我的確未打旁的主意。」

煮熟的鴨子——還在嘴硬！我也不與他廢話，「你不說也不要緊，橫豎我也與你不熟，將你趕出去也與我的良心無礙——」

「你要趕走客人？」墨離訝然。

「客人？」我笑笑，「我們百花居主要經營賣笑陪酒唱曲，你是付錢點了哪一樣啊？」

墨離愣了愣，搖搖頭。

「那你可算不得我們的客人。」起身道，「恕不遠送！」

「可是我付了銀兩，叫大家陪我用膳。」墨離慢悠悠地道，「這算得上客人罷？若是非要陪酒也無不可，每頓飯上一壺酒總可以了？」

「你付錢叫大家陪你吃飯？」我驚訝地看著他。

「不錯。」墨離點點頭，「這百花居里的姑娘有一個算一個都付了銀兩，連月明和廚房的幫廚大娘都另付了銀子，還有——飯菜是我自掏腰包親自下廚準備的。」

墨離連珠炮似的說完，得意地看著我。

「你。」我皺眉看著他，「是不是有病？」

花錢叫整個百花居陪他，卻不過吃個飯不是有病是什麼？既然花了錢，好歹點個曲子呀！

墨離不以為然道，「本皇子向來喜歡鑽研廚藝，我付了銀兩卻不過叫大家陪我吃飯，難道百花居也不做這樣的生意嗎？」

我猶豫了一下，還未說話，墨離很是善解人意地掏出一疊銀票來，「前兩日給的五千兩想必已經清了賬，這是五千兩，算本皇子自今日起的花費，若是不夠改日再添上。」

我接過來看了一眼，眼睛不由大睜，五千兩，金子！

魔界二皇子果然出手不凡，哼！這錢不賺白不賺。

我將銀票揣進懷裡，正色道，「雖然二皇子出手闊綽，可本姑娘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銀子我收了，二皇子想叫大家陪你吃飯的生意我也接了，不過百花居一向生意極好，突然關了門不做其他客人的生意——可對百花居的聲名不利，我可是不能答應的。」

墨離面色不佳地看著我，半晌才道，「這是自然。」

有錢不賺可不是我忘此的風格，可有仇不報也不是我忘此的脾氣，你要來百花居花錢我自然歡迎，可是也不能叫你稱心如意了去。

墨離身為魔界二皇子，跑來我百花居，我大約也猜得出是想做個擋箭牌，八成真是喜歡做菜不喜歡正正經經做個造福一方的皇子，我可不願穩穩噹噹做個擋箭牌，百花居的生意照做！權當我找了個不花錢反而送錢的廚子。

那火鍋的味道整晚都沒有散去，倒用光了我所有的香。我只得打消了今晚開門的心思，回房悶頭睡下。

躺倒在床卻翻來覆去不得睡，忍不住想起白日里樂古上仙說的話。

若你不過是個尋常的花妖，上神又怎會收你為徒？

不錯，那晚闖入九華山，師父幾乎是強逼著收我為徒。我只是一個花妖而已，便是再有慧根也不值得師父這樣費心栽培。若說師父沒有旁的心思，任誰也不會相信。

我煩躁地將棉被裹在頭上，悶在被子里唉聲嘆氣。

第二天直睡到中午，我才自床上爬起來。望著鏡子里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我嘆口氣，拿起水粉重重抹上幾層，才換了衣裳出門。

大家也都是陸陸續續起床，看著懶洋洋的姐妹們，我一時有些不習慣。在九華山上見縫插針睡懶覺的人只有我一個，導致我每日里起床都自覺地慚愧半晌才能面對精神抖擻的眾位師兄。

果然還是百花居最合我的心意。我舒舒服服地坐下來吃著月明送進房間的早點。還未等我吃完，月明便敲門進來，「忘此姐，外面有位公子要見您。」

我心念一動，不動聲色地道，「我方才起來吃早點，誰來也不見，若是有事便等百花居開門以後再來罷。」

月明為難地看了我一眼，道，「可是，外面那位公子說——」

我看著月明，皺了皺眉，「說什麼？」

「他說他是姐姐的師父。」

我瞪了他一眼，「他說是我師父就是我師父？他若說是我公爹你可也不問問他府上有沒有公子？」

月明不敢多嘴，忙轉身出門回話去了。

我望著月明出去，放下了筷子。外面的人八成的的確確是師父湛黎上神。可如今我並不想見他。生氣呢，有一些。傷心呢，大約算不上罷。

我坐了片刻，月明走進來，「那位公子已經走了。」

我擺擺手，「將這些東西撤了罷。」

月明驚訝地看著我，「我叫廚房備了您最愛吃的，姐姐這就不吃了？」

「不吃了。」我應了一聲，「你收拾收拾同我到集市上去一趟，我要去香坊買些香來。還有，我看姐妹們還穿著我走前的舊衣裳，我們去買些上好的布料來給大家做幾身新衣裳，也不知道如今都流行什麼式樣。還有首飾，也該添一些才是。」

月明愣愣看著我，半晌才道，「這可要花不少銀子。姐姐也不過去了兩月功夫，怎麼變得——」

我一記冷眼掃過去，月明忙應聲出去了。

與月明去集市有許多的好處，他往常便管著百花居的採買，人長得俊俏嘴又甜，整個集市沒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在各個鋪子里的熱情款待下，我們除買了不少布料首飾香料外，連花瓶綉帳點心筆墨也買了不少。買回來我才忍不住道，「這花瓶綉帳便算了，點心也吃得，可買筆墨做什麼？」

月明認認真真將那筆墨拿出來放到我的桌上，「買筆墨還送書，多划算。」

我白了他一眼，「為了一樣沒用的買了另一樣沒用的，這是划算？」

月明道，「姐姐沒看到我選了一本什麼書？」他揚了揚手上的書冊，「我見你回來便心情浮躁，特地挑了經書來，聽說抄一抄經書對平復心情很有好處——」

我變了臉色狠狠瞪他一眼，「還是你自己抄罷。」

怎麼無師自通學了師父叫人抄經書這樣的壞習慣？

月明看著我，一副我果然暴躁易怒的表情，拿著筆墨便跑了。

我喝了口熱茶，便聞見一股濃濃的香味，有些嗆鼻，卻更是誘人。

起身出了房門一看，我白著臉大喝一聲，「墨離！」

大廳中間支了鍋燒著火爐，墨離正拿著一個手柄長長的東西攪著火上大鍋里的湯水，那香味便是自那鍋里傳來。

見我喚他，墨離走過來，一面端詳著我的臉一面道，「今日可沒有在桌上燒火支鍋，總不能算作破壞你的東西罷？」

「可是這味道，今晚還怎麼做生意？」我壓著火氣道。

墨離道，「你不是今日又買了香回來？」

這個理由——我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月明見狀趕緊過來，「忘此姐，這菜馬上就好了，您嘗嘗罷。」

我瞪了一眼墨離，本想扭頭回房，卻變了主意，氣走了我好愜意地吃火鍋，門也沒有。

我故意走到鍋前聞了聞，點點頭道，「聞起來味道很不錯嘛。」

牡丹站在我身旁，使勁給墨離使著眼色。墨離翻個白眼，才拿了一雙很長的筷子在鍋里撈了撈，將撈出的菜盛到碗里遞給我。

我坐下正要嘗，突然想起了敲門聲。

月明疑惑地皺皺眉，扭身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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