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的手藝真不錯

第二日早晨醒來，匆匆忙忙梳洗了便趕忙去臨華殿見師父。

原本覺得時間已經很晚，我正為不知有沒有耽誤出門的時間而忐忑，卻見師父氣定神閑地坐在桌前慢慢地翻看著手上的一本書，桌上可口的粥、菜和點心擺了好些，看著便叫人垂涎欲滴，食指大開。

師父見我進來，放下了書，「坐罷，吃了早膳再出門。」

說著師父也拿起筷子。

我忍不住看看外面的天色，「這個時候，師父不是該早用過了早膳？難道師父竟在等我用飯不成？」

「怎麼不吃？可是不合你的胃口？」師父抬眼問道。

我忙拿起筷子，嘿嘿一笑，「徒兒是在等師父先動筷子呢。」

師父微微一笑，替我夾了一個小包子放在碗里，「師父這裡，沒那麼多規矩。」

說完，又將梅花糕擺到我眼前來。

「哦。」我應了一聲，老老實實開始用飯。

師父倒是沒有吃多少，不過是簡單夾了幾口，我卻沒有客氣，好好飽餐了一頓。

吃完到赤台鎮與墨離會合，我們便往魔界而去。

大約是有師父鎮著場面，我們一路出奇的順利，波瀾不驚地到了魔宮。許是聽了消息，魔界的各個頭領都守在宮外，等著迎回墨離。

「不是說魔界內亂不止，我怎麼沒有看出絲毫跡象？」我疑惑地看看宮門口候著的那些頭領，忍不住看了師父一眼。

墨離卻扭頭看著師父，「上神，這——」

師父微微一笑，「這些都是反對魔界對仙界開戰的各族統領，其他人都在魔宮的地牢里，二皇子得了空再慢慢審問罷。」

墨離面上有些動容，「多謝上神。」

師父微微頷首，站住了腳步，「二皇子此次回來事務繁多，我們師徒二人就不打擾了。」

難道不進去？這都到了門口——我頗有些意外地看著師父。

墨離道，「上神既然來了，何不一同進去？墨離初擔重責，有許多不解之惑還需向上神請教一二——」

師父微微搖頭，打斷了墨離的話，「二皇子要統領整個魔界，恐怕就要靠自己了。本神是仙界上神，總有不便之處。」

墨離肅然點頭。

我興味索然地站在師父身邊，看著墨離行了禮便轉身朝宮門走去。

上次到這魔宮來還是為了找墨風報仇，我殺紅了眼，並沒有看見魔宮可有什麼特別的景緻，此次正打算趁著送墨離回來好好欣賞一番，可惜師父卻偏偏到了門口也不肯進去，唉！

「怎麼，你想進去？」師父轉臉看著我。

我乾笑一聲，「徒兒就是，有點好奇。」

師父微微一笑，「等墨離將魔界整肅清白，自然要迎娶牡丹姑娘的，到時候你還怕沒有機會來？」

說得也對。我點點頭，其實想去魔宮是一方面，還有一點就是好容易出門一趟，就這樣回去實在有些不甘心，不過師父說得對，總還有機會嘛。

師父看看天色，淡淡道，「今日難得下山一趟，為師帶你到凡間遊玩幾日，如何？」

我愣了愣才露出大喜過望的神情，「真的？」

師父微笑著點點頭，「為師正好有些事要去凡間一趟，便帶你去散散心罷。」

「多謝師父！」我險些就要雀躍一番。這不怪我沒見過世面，只是實在是在九華山憋得久了些，不管去哪裡走一走也是好的。

我興緻勃勃地跟著師父，不過一個時辰也便到了凡間。

師父帶著我徑直到了一個繁華的小鎮上，不知趕上了凡間的什麼日子，大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十分熱鬧。

「今日正是凡間的元宵節。」師父解釋了一句。

這樣一解釋我才明白，為什麼身旁經過的人都對我目露奇怪之色。元宵節是正月十五，此地雖看起來有江南水鄉的情態，冬天並不顯得尤其冷，可是我與師父還穿著單衣，比起那些穿棉披裘的人來說涼快了不知多少。

不知是不是該入鄉隨俗穿件狐裘呢？我正想著，師父轉身拐進一個小巷子里，我趕忙跟上去。

巷子里只有一戶人家，我隔著不高的院牆看著裡面的亭台樓閣，一色的輕盈的木石結構，翼角高翹，院子里種著篁竹和梅樹，十分雅緻。

也不知這裡住的是什麼人家，倒是文雅得很。我心想。

師父走到這宅院門口，「我們在這裡住兩日。」

「啊？"我驚訝地看著師父道，「難道這戶人家與師父相熟？」

師父微微一笑，施了個法術，那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便是我再疏於禮數，也自然懂得不管這客人與主家如何相熟，也不能這般自作主張地進得門來，難道這個宅院竟是師父的私產？

「怎麼不進來？」

我抬頭見師父已經進了院內，轉身等著我，便忙趕了兩步，跟在師父身後。滿懷讚歎地看著院子里精巧的水榭長廊，錯落布滿了青苔的假山點綴其中，水池前便是一片花園，花園後便是這院子的主樓。雖然宅院不大，卻看得出布局是很用了一番心思的。

師父引著我進去，踏進主屋才發現院中雖然清冷，大約是為了照顧各季花草植物的緣故，便由著院中氣溫隨著季節變化，而屋裡卻暖意融融，十分舒適。

師父叫我坐下歇息便轉身出去了，還未等我將這大廳的陳設看個清楚，便聽見師父走了回來，頓時屋裡多了一絲茶香。

原來師父去煮茶了。我有些慚愧地想，我這個徒兒也真是不孝得很，平日里去臨華殿便常常蹭師父做的吃喝，如今到了外面還靠師父照顧。我邊想邊幫著師父倒了茶，這才坐好飲了一口。

此時肚子卻好死不死地叫了一聲。

我頓時便覺得甚是尷尬，師父就坐在我一旁喝茶，定是聽了個分明。

師父看了我一眼，「餓了？」

我乾笑一聲，「徒兒不餓。」

話音未落，肚子像是要同我唱反調似的，又響了一聲。

我忍不住紅了臉，埋頭認認真真喝茶。

師父放下茶盞，起身走了出去。

我懊惱地一大口喝光了盞中的茶，就是水飽也是飽腹，再不能丟臉下去了。

喝了熱茶倒真的好了些，我起身在這屋裡溜達一圈，看著後面樓梯口放置著綉工上佳的一幅盛雪梅花圖的屏風，不由愣了愣。

若說女紅裡面我還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這一手繡花的功夫，不但樣子描得好，還綉工細膩、栩栩如生。這是在幽冥鎮閑居時間太久練出的功夫，不過我耐心有限，從不綉什麼大件，不過就是些帕子荷包腰帶之類，打發時間罷了。

綉法如同筆跡，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同，我細細看著那精美的屏風，針法、線跡、綉線的交錯，竟像是我的功夫。

「真是奇怪。」我仔細看著那副盛雪梅花圖，越看越覺得熟悉，好似真的親手綉過一般。

「百花。」師父在身後輕喚了一聲。

我忙轉身，「師父。」

師父看看我，眼神落在我身後的屏風上，閃過一絲黯然。

「過來用些飯菜罷。」師父將手中的托盤放下，一樣一樣擺上桌子。

這麼片刻功夫，師父居然做出了五、六樣小菜，真是厲害。我也懶得琢磨那屏風，走到桌前坐下與師父開始用飯。

「今天晚上還有元宵節燈會，十分熱鬧，你可看過？」師父問道。

我搖搖頭，我雖喜歡凡間的熱鬧和煙火氣，卻害怕那爆竹的聲音，凡間過年的時候便不常來，自然也沒有看過元宵節。

這樣看來，那過年放爆竹的習俗倒真有幾分道理，我這個花妖不就不敢來嗎？

「那今晚便去湊湊熱鬧罷。」師父溫和地道，「倒是難得來一次。」

我雖怕那爆竹聲，可是師父好不容易有興緻主動帶我出來溜達，自然是要捧場的。我便點了點頭。

用了飯，師父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兩身狐裘，一件白色一件黑色，給了我一件白色的，我在院中逛了逛消了食，便入了夜。

我興緻勃勃地披上狐裘，與師父出了門。

師父見我如此興奮，微微一笑。

然後就封去了我的靈力。

我很是不滿地道，「師父！今晚人多手雜，若是遇到個什麼歹人，沒有法力如何抵擋？總不能叫我吃了凡人的虧罷！」

師父不為所動，淡淡地道，「師父會一直陪著你，不會叫你吃了虧的。」

我只得悻悻地轉身走開。

小院雖然安靜，可出了巷子走到街上卻很是熱鬧，兩邊的商鋪和家宅都掛著各式各樣精美的燈，男女老少都帶著笑意，一家人相攜相伴，愜意地在街上玩耍看燈。街道兩旁擺著小攤，有賣吃食的，賣棉布的、賣雜貨的，應有盡有。我有些遺憾地看著小販鍋里熱乎乎圓滾滾，甜香四溢的湯圓，摸摸自己的肚子。若早知道師父要帶我到凡間來，我怎麼也要帶些碎銀子傍身才是。

愣神間，師父走到那湯圓攤子旁，「老闆，兩碗湯圓。」

我驚訝地看著師父，說好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上神呢？

那攤主手腳麻利地盛了兩碗放到了桌上。

「愣著幹什麼，快過來嘗嘗。」師父拿起湯匙，放了一個在我碗里，自己也吃了起來。

難道師父不在九華山做那高高在上的上神的時候，就是這般模樣？我看著面前冉冉的熱湯氣息，師父的眉眼，既陌生又熟悉。

我拿起湯匙，輕輕舀起一個湯圓，喂進嘴裡。

湯圓的餡料流到舌頭上，果然很香甜，卻是我未吃過的味道。

「不知這是什麼餡，味道這麼香？」我問師父。

師父看著我微微一笑，「這是芝麻餡兒的，這裡常吃的不過就是這兩三種。你若是喜歡，師父改日做給你吃。」

我點點頭，喝了口湯道，「沒想到這芝麻味道這樣好，以前百花居有個姐妹，便是芝麻花妖，那元身也是修長小巧的花，很是好看呢！她便是專管我們百花居廚房的人，難怪廚娘從未做過這湯圓給我們吃過。」

師父笑了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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