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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紅樓夢》作者的悲憫情懷

往昔燈謎

劍網3·劍歌江湖

貳嬸;清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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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依依

近來再看《紅樓夢》,覺得還是有些話說,就寫在下面。


(一)蹭蹬人生與悲憫情懷

八十年代,邊遠山區的農村還是落後的。生活在這樣閉塞的小山村,人們的生活也是貧窮與落後的。而我,在十三四的時候走出大山,走進大城市,眼界著實開闊不少。

雖說離開了生活十幾年的小山村,離開了一起生活的父母兄妹,但我的心裡,倒是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傷心難過。只車水馬龍的公路、熙熙攘攘的人流、琳琅滿目的商品就足以使十幾歲的我眼花繚亂,興奮不已。其實這些不是主要的。臨走時,母親再三吩咐,要好好乾,等長大些就在陽泉找個人家,以後好幫襯家裡。最重要的是,能把幾個妹妹帶過去。這,是我的重任。

可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當初的那份興奮與激動被忙碌而枯燥的生活消磨殆盡。儘管度日如年,但我明白我是回不了家的,我得完成母親使命。

老姨一家是住在市郊的。

被稱作是老姨的,是一位剛剛做了胃癌切除手術60出頭的老人。自小得小兒麻痹症、出出進進拄著雙拐的大伯是老姨大兒子,年已二十七八的叔叔是老姨小兒子。我的主要任務是伺候老姨,但大伯叔叔的飯我也做。

老姨整天難受的樣子,大伯出入不方便的生活,還有叔叔灰頭土臉的工作(說是在軋鋼廠工作),都會使我心裡無由萌生一種莫名的憐憫,我把自己的命運和他們緊緊聯結一起。因那顆悲憫之心,我也慢慢適應了這裡的生活,熟悉了他們的習慣。在這個家裡,雖然我是年齡最小的小保姆,但一家人很需要我。特別是,月底從生病的老姨手裡接過十八元工錢,真是百味雜陳,眼眶噙滿淚水,好像自己愧欠大家什麼似的。

緣於這種心理,我幹活更買力更盡心,對生病的老姨侍侯更精心。老姨一天里要唾七八罐子(小罐頭瓶)痰,老姨一日得喝七頓小米粥。我如一小陀螺轉進轉出。寒暑往來,我重複從廚房轉到卧室的二十步,再從卧室轉到廚房的二十步生活。三年後,在我的精心照侍侯下,老姨身體竟然康復如初,我也就不得不離開了他們仨,又回到遙遠的小山村。當然,我沒能完成母親使命。

這段日子,之於我一生來講,其實也給自卑的種子提供了豐富沃土,但也是這段日子,成就我一生悲天憫人情懷。幸?不幸?這是真實人生,沒有嚴格界線。

經過這樣的人生滄桑,再翻翻《紅樓夢》,看到賈府那麼多女性的悲劇命運,真是頗有感慨的。


(二)雪芹先生的菩薩心腸給予王夫人無限悲憫

大觀園、榮國府、寧國府,恍惚中看到曹雪芹滿懷深情凝視著老老少少的主子僕人,男男女女的詩童才女,及那些與賈府或有些瓜葛的形形色色人等。他以自己悲天憐人之情懷,成就著筆下一個個人物。人物無論大小,身份無論貴賤,都不掩人性中那抹光亮,不能不說曹雪芹真乃菩薩心腸。

就說王夫人。因近見網上不少「王夫人倒底壞不壞」「王夫人善良嗎」類似文章。所以,就想把自己的一點愚見說說。

先從積古老人家劉姥姥對她的評價說起:劉姥姥說:「他們家的二小姐著實響快,會待人,倒不拿大。如今現是榮國府賈二爺的夫人。聽得說,如今上了年紀,越發憐貧恤老,最愛齋憎敬道,舍米舍錢的。」

其實劉姥姥對王夫人的評價還是客觀的。當劉姥姥二進榮國府,臨走平兒是這樣對劉姥姥交待的:「……這兩包每包五十兩,共一百兩,是太太給的,叫你拿去,或者做個小本買賣,或者置幾畝地,以後再別求親靠友的。」這就是對「憐貧恤老」最好詮釋。當初王夫人的月例是二十兩銀子,一百兩就是她小半年的月例。就是換到今天,你去投親靠友,有如此慷慨的親戚嗎?況且還不是真經的親戚。

且看第七十四回目《惑奸讒抄檢大觀園 矢孤介杜絕寧國府》,當王熙鳳建議把姑娘們身邊的丫鬟裁掉一些,王夫人嘆道:「你說的何嘗不是,但從公細想,你這幾個姊妹也甚可憐了。……如今我寧可省些,別委屈了他們。以後要省儉先從我來倒使的。」

類似文字,小說中很多。魯迅評說《紅樓夢》的價值:「其要點在敢於如實描寫,並無諱飾,和從前的小說敘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不為不同,所以其中所敘人物,都是真的人物。」所謂「真的人物」就是雖然不是實有,但卻是現實世界中某種人物的真實的寫照,反映那種人物的真實面貌。

我們在讀小說抑或說讀人生時,不能斷章取義而有失偏頗,需貼近作者人生,站在作品之外。這裡,我還借用周世昌先生說的,了解紅樓夢惟有兩條途徑,第一版本,第二作者。讀一部作品,尤其像《紅樓夢》這樣一部巨箸,對作者身世的了解是我們理解作品契點。所以說,每個讀者需尊重作者情感表達,理解人物情感變化,以一顆悲憫之心看待曹雪芹小說每個人物。

不過,後來的王夫人,性格好像真的偏執了些。

因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除了必須要和王夫人商量家事之外,賈政便很少和王夫人待在起,他只想和清客們長談闊論,和趙姨娘耳鬢廝磨……」大概,王夫人的偏執就是從此開始的吧。

三十回目中,作者寫道:「只見王夫人翻身起來,照金釧兒臉上就打了個嘴巴,指著罵道:「下作的小娼婦兒!好好兒的爺們,都叫你們教壞了!」王夫人的話罵得狠,罵得毒,金釧兒一生的名聲毀於一旦,最後跳井而亡(也暗合了「金簪兒掉井裡,是你的只是有你的」)。見王夫人打罵金釧如此狠毒,作者轉而向讀者解釋「王夫人固然是個寬仁慈厚的人,從來不曾打過丫頭們一下,今忽見金釧兒行此無恥之事,此乃平生最恨者,故氣忿不過,打了一下,罵了幾句。」特別是讀著「打了一下,罵了幾句」,感到作者在努力地儘力地試圖用輕描淡寫的語句來表達彼時情感。可越是如此,我越是讀出了作者那種於心不忍、無限悲憫之情懷。

一個人的心理及行為,大多時候離不開具體環境影響。

再善良的人,一旦陷入某種情感偏執之下,很容易失去理智,做出一些非理性的行為。但作者以一顆悲憫之心,無時無刻地提醒讀者:要理解一個女人的不易,要理解一個作母親的擔憂。

可是不久,深受寶玉寵愛的晴雯,也落入這種情緒之下。

賈府的這些丫鬟素日皆知王夫人最嫌嬌妝艷飾語薄言輕者。所以,當聽到王夫人叫自己時,連日來生病的睛雯並沒十分妝飾,自為無礙,及到了鳳姐房中,王夫人一見他釵鬢松,衫垂帶褪,有春睡捧心之遣風,而且形容面貌恰是上月的那人,不覺勾起方才的火來……

七十回目中,王夫人罵睛雯前,作者就先寫道:「王夫人原是天真爛漫之人,喜怒出於心臆,不比那些飾詞掩意之人,今既真怒攻心,又勾起往事,便冷笑道『好個美人!真象個病西施了。你天天作這輕狂樣兒給誰看?你乾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著你,自然明兒揭你的皮!』」

唱戲的女孩子,自然更是狐狸精了!」說完王夫人就咐咐道:上年凡有姑娘分的唱戲女孩子們,一概不許留在園裡,都令其各人乾娘帶出,自行聘嫁。始逢八月十五,各廟內上供去,皆有各廟內的尼姑來送供尖,因曾留下水月庵的智通與地藏庵的圓信住下。聽得芳官等人出家,就想拐兩個女孩子去做活使喚,都向王夫人說:「府上到底是善人家。因太太好善,所以感應得這些小姑娘們皆如此。

第七十七回目,作者結尾外寫道「王夫人見他們意皆決斷,知不可強了,反倒傷心可憐,忙命人來取了些東西來賞了他們,又送了兩個姑子些禮物。」心理層次的變化,讓讀者讀來感同身受,實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文字背後亦有深蘊,悲憫之情亦見淳厚。


(三)雪芹先生的深情綿邈與作品之含蓄溫蘊

諸如此類文字描寫,與其說曹雪芹先生是對王夫人的讚美,倒不如說是對她無限的悲憫。

曹雪芹先生對人性有深刻的洞悉,在他的筆下,其實《紅樓夢》中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也沒有一個人是十惡不赦的,這都緣於作者的那顆悲憫之心。所以,在讀作品時,應該著眼於整部小說的思想與作者情感。我們知道,曹雪芹當年將《紅樓夢》一書「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之後,曾感慨萬端地題寫一絕:「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滿紙,一把辛酸淚。正如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所說:「悲凉之霧,遍被華林,然呼吸而領會之者,獨寶玉而已。」是啊!讀者如我們,能有幾人深得《紅樓夢》之壺奧?

所以,讀《紅樓夢》者,不以好壞之辨,惜為真實之感,貴以悲憫之情。

人生本不易,我們還是以一顆悲憫之心來寬厚身邊每一個人吧,哪怕她是書中人物。

寫到這裡,忽想到今年93歲的老姨,還是那麼硬朗,儘管大伯與叔叔去世多年。這裡本想附張老姨照片,可總為俗世生活所累,一直沒能成行。

【作者簡介】依依,中學語文教師。躬耕教壇,如履薄冰。皇皇數載,毫無炫耀之資,惟教學之餘,寄情於閱讀,而閱讀亦予我最大快樂與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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