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挽回
晚上九點,陸程在K市中心醫院見到了住院的陸海華。
陸海華住了間雙人間,隔壁床不知是暫時沒人住,還是白天治療完不願意在醫院過夜回家了。病房裡只有陸海華和程少英兩個人,陸海華手上掛著點滴,程少英坐在床邊。
「爸怎麼樣了?」陸程開口問,嗓子跟砂紙磨過似的。
「心悸,在家突然昏倒了。醫生說可能還是高血壓引起的,白天做了幾項檢查。」程少英看起來非常疲憊。
陸程穿著離開時的那一身襯衫,頭髮凌亂,下巴上胡茬也冒了出來。程少英看著他,什麼也沒說,招招手讓他過去。
陸程走到程少英旁邊,將手搭在程少英肩上,歉疚道:「媽,對不起,白天我不在,讓你一個人……」
「沒什麼,兒子,只要你和你爸爸都好,我就一點就不覺得累,我做什麼都願意。」
陸程要留下來值夜,程少英卻堅持讓他回家。最後說第二天她白天還要去學校,要陸程一早過來接班,後面就都換他值夜,才說服了陸程回去。
陸程走出病房,鄭雪還在外面走廊上站著,看見陸程,小聲說:「陸伯伯睡著,我就不進去了,明天再來看他。」
「小雪,謝謝你。」
鄭雪眼淚差點冒了出來,從她開車去市裡機場,再到候機、飛行的幾個小時里,陸程就跟石化了似的,一句話不說,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高沅一會兒來接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陸程揉了揉眉心,晃晃悠悠走出了醫院。
回到家沖了澡,從藥箱里找了片也不知過沒過期的止痛片吃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晚上的夢,醒來時卻一個都不記得。
陸程習慣性的還沒睜眼手就往左邊一摸,空的,他睜開眼,叫了聲「莫璃」然後整個人就清醒了。他盯著正上方的天花板,想:這是什麼時候有的習慣呢?
只是這麼點時間,她就已經完全侵入了他的生活。應該說,是他心甘情願地敞開了大門讓她進來的,他恨不得把心都捧出來給她看,可是她就那麼留了一句話就乾乾脆脆地走了。
陸程從衣櫃里扯了件黑色T恤套上,他甚至沒有往衣櫃里看一眼,不想看見那空了半邊的衣櫥。可是不看他也知道,他專門給她收拾出來的一格空了,他買給她的衣服,她一件也沒帶走。
陸程出門直接去了醫院,程少英跟陸海華正在吃早餐。程少英問他早餐吃了沒,陸程只說吃過了。程少英又交待了幾句,就先走了。
上午醫生過來談了病情,陸海華的情況不太好,除了偶爾的心悸外,腦部栓塞才是更嚴重的問題。陸程聽得心裡亂糟糟的,偷瞥了陸海華一眼,陸海華神色如常,除了一如既往的嚴肅,並不見任何異色。
醫生走後,病房裡只剩陸程跟陸海華,陸程給他爸的茶杯里加了水端過去,正琢磨著要怎麼開口安慰,陸海華先說了話:「有病治病,有坎兒過坎兒,陸程,人活著八九分不如意,只那麼一分的快活才是常態,沒必要想太多。」
陸程愣了一下,沒想到陸海華還反過來安慰自己,心裡更不是滋味兒。
從小到大,陸海華對陸程和顏悅色的時候不多,兩人的相處大多鬧得雞飛狗跳。在叛逆的青春期,陸程更是卯足了勁兒,把自己活成了跟他爸截然不同的性格和處世態度。
然而隨著年歲漸長,他也不得不承認,雖然走了跟他爸不同的路,但陸海華曾經一度是他追趕的目標。他的律己、上進、嚴明的品格,都在無形中影響著陸程。
而在內心深處,父親像一座山,冷硬,卻也堅不可摧。陸程還沒有做好準備迎接他的衰老,他甚至從沒有想過山峰會有坍塌的一天,所以,面對陸海華的病情,陸程面上不顯,心裡卻已經翻江倒海。
陸海華的鎮定讓陸程再一次覺察到了自己跟父親之前的差距,他還是不夠成熟,他想,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讓莫璃對他不太滿意。莫璃,光是想到這個名字就讓他心裡針扎一樣,「你覺得你愛了我,我就一定會愛你嗎?」
陸程覺得自己不能再想,掏出手機去走廊給江芝毓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要請一周的假,讓她代為走一下流程。
江芝毓在電話里說昨天見他沒來公司,後來打手機也沒接就已經幫他請了一天的假了。頓了頓,還是問:「陸程,你沒事吧?」
「沒事,我爸病了在住院,我在醫院照顧他幾天。」陸程說。
江芝毓問了在哪家醫院,說如果方便的話晚上想來探望,之後也就沒多說什麼掛了電話。
陸程再回到病房時,陸海華點滴已經掛上了,半靠在床上閉目養神。陸程拎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出神地盯著點滴瓶里的藥水一滴一滴地流下。
下午去醫生辦公室,醫生講了治療方案,目前腦梗塞的情況還不算特別嚴重,但也不排除以後會怎麼樣發展。這類病情也主要靠控制調養,避免過度勞累,避免心情大起大落帶來的精神刺激。
雖然不算特別樂觀,但聽完醫生的方案和建議,陸程心裡還是稍稍放鬆了點。
回到病房時,程少英已經從學校過來了,陸程將相關的事情跟她講了講,頓了頓,說:「媽,我下午有點事兒先離開一下,晚上……」
陸海華從洗手間出來,說:「不是跟公司請了假嗎,還有什麼事兒?」
陸程沒想陸海華聽到了他在走廊上講的電話,說:「我去找一下莫璃。」
「小程!既然人家女孩子提了分手你又何必糾纏不休?除了給雙方徒增煩惱又有什麼意義?」程少英怒其不爭。
陸程不說話。
「不準去!你要累了就回去休息,不累就去公司上班!」程少英氣道。
「爸……十多年前你審過的案子現在還會記得嗎?」陸程忽然開口對陸海華道。
陸海華在床上坐下來,看他一眼,「記得,我經手過的每一個案子都會記得。」
「那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有個叫林喬的搶劫殺人案……」
「陸程,你夠了!」程少英喝止他,「你爸爸需要靜養,這是在醫院!好不容易讓他休息下來,你還要拿什麼案子來煩他!」
陸程沉默下來。
有人在外面敲了病房的門,程少英去開了門。
「陸院長,」三四個人在外面站著,一人對程少英道,「嫂子,才聽說陸庭長住院了……」
程少英忙把人迎了進來,眾人一陣寒暄。陸程瞅了個空子,往外面走,程少英道:「幹什麼去?」
「去外面抽支煙。」
陸程手裡捏著包煙盒往外走,還是那天他在高速路休息站買的,他原本不抽煙的,那天晚上卻特別想抽一支。
走到走廊上,他把煙盒翻開,裡面只剩一支,他把煙抽出來,煙盒順手扔進旁邊的垃圾箱。
陸程往樓梯道走,迎面過來個人很是熱情地跟他打招呼:「陸程!今天沒上班?專門請假在醫院陪陸庭長?」
陸程抬頭,看著面前提著果籃的人。
「喲,不會忘性這麼大吧,不是還跟小李叔約了有空打球的嗎?」來人笑嘻嘻的。
下一秒那笑容就定格在臉上,陸程猛地揮出一拳,打在他臉上。那人不防,整個人摔在地上,臉上現出驚愕的表情,果籃中的水果散了一地,走廊上立刻有人驚呼起來。
沒等他站起身,陸程兩步跨過去,一手拎住他的衣領,一拳又劈頭蓋臉地砸過去。那人下意識抬手護住,驚呼:「陸程!你幹什麼!」他猛地推開陸程,趔趄著站起來,又驚又怒。
陸程一聲不吭,迎頭又是一拳,那人鼻子流出血來。
爭鬥的聲響驚動了醫院,有幾個護士忙著打電話叫保安,附近病房裡的人也紛紛探出頭來。
「陸程!」陸海華嚴厲的聲音,「你胡鬧什麼!」
「知道你的下屬都干過些什麼齷蹉的事嗎!」陸程狠喘了口氣,又用力一拳打了過去。
站在陸海華身後的一群法院的同事目瞪口呆。
陸海華一手提著吊瓶,幾步走到陸程面前,狠狠的一耳光,「你鬧夠了沒有!」
太過用力,針頭從血管里扯了出來,陸海華的手背上冒著血,陸程轉過臉,看著他爸,呼哧呼哧喘著氣。
夜幕深沉的時候,陸程從鄰市機場出來,在附近停車場取了車,徑直開往小鎮。
凌晨三點多,跟上次同樣的時間,到達了目的地。陸程把車停在路邊,走到對面去敲響了那扇鐵柵欄門。
「莫璃——」他晃著鐵門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
庭院里靜悄悄的,沒有燈,也沒有人應。
陸程在門口蹲坐下來,在黑暗裡點燃一支煙。
小鎮上的夜,既黑又靜,陸程靠在鐵柵欄上,伸長了腿,看著遠處的一點點星光。
天亮的時候,斜對面的房子里出來個人,一邊甩胳膊一邊慢悠悠往路這邊走。快走到陸程面前的時候才突然發現這兒不聲不響坐著個人,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道:「你不是阿璃的男朋友嗎?」
陸程抬頭,看清了面前的人,是那天給他指過路的張嬸,他想站起來,動了動發現腿腳麻了。
「你怎麼在這兒?阿璃不是已經走了嗎?」
「走了?」陸程嗓音嘶啞地問。
「昨天就看見她提著箱子走了,她都十幾年不住這邊了,以後估計也不會回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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