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命只剩下最後一天
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
首先,平常人不可能預知時至,能準確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列車會在哪一刻熄火,就算真有這麼一天,老實說,除了悲傷和絕望,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裡還能放下什麼。
生命只剩一天了,這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這一天該怎麼度過呢?或許想辦法讓自己睡著,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更好些,讓紅塵中最後一個夢和另一個永久的夢直接對接。可是當生命只剩最後一天的時候還能睡著那是英雄(嚇暈不算)還是要做些什麼的。
首先我會感激生命還有一天,如果直接死了,連給父母買點東西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會給二老留下一筆錢,然後把他們需要的不需要的、喜歡的不喜歡的、凡是能想起來的都買了來,寫下遺囑交待所有人替我保密,就說我學壞了,丟下家和孩子和人私奔了,也許良心發現就會回來,也許永遠不回來了。
我會讓孩子把錢和東西,分階段以我的名義寄給父母,我知道以二老的個性,會把東西都扔了,也不會去花我一分錢,但是我寧願老人們以我為恥,羞於見人,也不要用這種方式毀了他們的晚年,對於爸媽來說,只要兒女平平安安的就是他們餘生的希望。
在生命還有很多天的時候,我幾乎沒為父母做過什麼,到了一切都為時已晚的最後一天,能做的只有瞞著他們了。
對於愛人,我也會選擇瞞著。我不希望在他的懷中閉上眼睛,因為就算是抱著不鬆手,最後不也得撒手?留給愛人一個空空的懷抱是多麼殘忍的舉動。
生命只剩最後一天的一天是什麼概念?是用刀子一點點、一絲絲、一下下把生命從生命中凌遲。與其兩個人心如刀割抱頭痛哭,還不如自己悄悄離去。面對不可挽回的事實總好過痛斷肝腸的無能為力。
這個世界最傷心的無非就是:我看著你卻不能救你,最痛的是: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的不能挽留。
在生命還有好多天的時候我沒為他認認真真做過什麼,到了一切都來不及的最後一天,能做的只有讓他遲一天陷進悲痛,給他多一天的平靜就是給他最好的愛。
但是我會和孩子說,不是殘忍地面對面,是寫在遺書里。因為在文字中我可以假裝得很樂觀很堅強,我不會讓一滴淚流在紙上,哪怕是撕了再寫寫了再撕……
我會讓孩子知道我愛他,愛得我死到臨頭都放不下他,但是我會很小心地遣詞造句,不能讓我的絕望有一絲絲落到字面上,那樣會把悲傷感染到孩子的一生。
我會囑咐孩子好好活著,替我孝敬老人,替我照顧爸爸,最重要的是替我去愛他自己。也許我會用一天的時間哭哭寫寫,我要表達的只有一個意思:有些事情別無選擇只能堅強。
做這一切的時候我會躲起來,我也不會再去儘力地為孩子做些什麼了,因為需要做得太多,能做的又太少。
我不會和孩子告別,如果骨肉親情那麼赤裸裸地直面生死,除了哭的死去活來,讓要走的走不安生、活著的生不如死,還能幹什麼呢?況且這個時候做得越多,越會在他以後的回憶里加重他的傷痛。
在生命還有很多天的時候,對孩子除了要求就是指教,好像也沒正確地愛過他,到了做什麼都不能有所補償的最後一天,讓孩子再過一天無憂無慮的生活是給他最大的慈愛,因為從此過後,他就再也沒有媽媽了。
至於親朋好友,來不及一一道別了,況且該和大家說什麼呢?
因為到了生命的最後,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失去了意義,與其被一片哭聲包圍,不如選擇一個無人的地方一個人呆著。能崩潰就徹底崩潰,對著山谷放肆地哭喊,山谷會給你迴音,但是迴音和生命一樣,最後都會消失。
如果連崩潰的力氣都沒有,那就靜靜坐著,也許會突然覺得可笑,會有那麼一刻鐘的醒悟,在生命還有許多天的時候,我們為我們擁有了很多而沾沾自喜,到了生命只剩下最後一天的時候,才發現我們什麼都帶不走,就連這個皮囊也很快不屬於「我」了。
在生命還有很多天的時候,我們那麼厭倦生活,覺得沒意思,等到生命只剩最後一天才知道,浪費生命是那麼可恥,又會心存僥倖祈禱上蒼再多給我一點點時間,哪怕就那麼一點點,我也會用全部身心去好好珍惜。
當生命只剩下最後一天的時候,也是有生之年最漫長又最短暫的一天。世界依然很精彩,可是和你沒有關係了,活著依然很美好,可是你要走了。
在生命還有很多天的時候,我們沒做過什麼有意義的事情,到了悔之已晚的最後一天,我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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