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經典黑白照片變成彩色？

日本明治時期肖像

我們經常可以在網上看到一些一百多年前的歷史人物、風景的彩色照片，這些在百餘年前、彩色膠捲還未發明時拍攝的照片如何在今天被還原出了顏色？我們又該如何理解突然降臨到這些古老照片之上的色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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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照片加上顏色」

世界五彩繽紛，可最早的照片卻沒有顏色，為照片加上顏色這項工作與攝影本身一樣古老。早在1907年，彩色膠捲發明之前，人們就已經開始琢磨如何給黑白照片上色了。

奧格拉在南達科他州的荒地上騎馬，約1905年

19世紀80年代，瑞士發明家漢斯·雅各布·施密特（Hans Jakob Schmid）發明了一種通過將負片直接照相轉印到印刷版上，從而將黑白照相底片變成彩色圖像的方法，這是一種照相的變體，也被稱為「光致變色」（Photochrom）。

在倫敦White Star Line辦事處門外，賣報男孩Ned Parfett正在出售刊登有泰坦尼克號沉沒的新聞晚報，1912年

最開始，光致變色技術的上色過程相當神秘，甚至只有一家公司被授權使用這項技術。通過將多種不同的石灰石進行分次曝光而產生多種色調，一張黑白照片往往需要用6-15種不同的石灰石來完成彩色化。

儘管最後的效果與我們今天的彩色照片完全不能相比，但這一技術卻在西方風靡了20餘年。尤其是1898年，美國國會通過了特種一美分郵資法案，明信片成為了光致變色技術背後最大的推手，一直到一戰爆發，才中斷了這一技術的發展。

瑪麗蓮·夢露，195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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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舊照片找回顏色」

上世紀20年代，成本更低、更新的印刷技術陸續面世，導致了掌握光致變色技術的底特律印刷公司破產，世界上最後一台光致變色印表機也最終於1970年停工。取而代之的是彩色膠捲橫行，人們隨手拍的都是彩色的照片，已經不再需要對黑白照片進行返工彩色化。

蘇必利爾湖使徒群島，約1898年

義大利卡普里島的藍色洞穴，約1900年

索姆戰役中的戰壕，約1920年

但是，為歷史照片上色這一工程卻悄然開始了。直到近年來，人們都熱衷於為歷史照片找回顏色，而且技術水平也越來越高，甚至還出現了專門創作歷史圖片彩色化的藝術家。

Romanov姐妹們，約1910年

利用現代技術對圖像進行數字化重建的藝術家們，首先需要龐大的資料庫來還原歷史的真實。今天，像Photoshop這樣的軟體背後，最有力的支持正是大量的在線資源。信息越豐富，藝術家便能夠重建準確度更高的圖像。

這便意味著要通過舊時日記、書信、廣告等各種方式去找回歷史的顏色，甚至還需要諮詢歷史學家，以確保某種顏色真實地代表了當時的社會文化。

英格蘭博格諾洶湧的大海，約1900年

瑞士境內阿爾卑斯山辛普朗山口，約1900年

為了還原20世紀最偉大的考古發現——霍華德·卡特（Howard Carter）對埃及「帝王谷」的發掘，圖片色彩化藝術家喬丹·勞埃德（Jorden Lloyd）決心為他蜚聲世界的《圖坦卡蒙墓》系列找回真實的顏色。

考古學家詳細的筆記、歷史期刊和開羅博物館的古埃及文物都成為了喬丹·勞埃德細緻追索的資料，只為使照片能夠重現一百年前那一天的樣子。

圖坦卡蒙陵墓的挖掘現場

如果沒有細緻的歷史研究，歷史照片的上色便會喪失原本的意義，而成為純粹的藝術形式。而重重歷史帷幕的揭開，則需要一大批歷史、美術、技術人員的合作。

華盛頓的民權運動，1963年

如果你要為1888年某一天的埃菲爾鐵塔重新著色，你就得知道當時正在重建的埃菲爾鐵塔的顏色是一種叫「威尼斯紅」（Venetian red）的顏色。

1888年的埃菲爾鐵塔

即使是我們看起來簡單的人體皮膚也同樣包含了多達20層的粉紅色、黃色、綠色、紅色和藍色的混合，才能真正還原一個擁有真實血肉的人看上去的樣子。

完成這樣的工程需要數小時甚至數天，最長的則將近一個月。而有時惡劣的存儲條件和久遠的時間所造成的裂痕、劃痕等還必須經過專業的處理。

美國堪薩斯州傑斐遜縣黑人佃農，1938年

另外，除了細緻的研究、恢復和色彩混合工作，還原者還需要充分考慮歷史上那一天的真實光照情況。因為就算還原了正確的顏色，如果當天的光照不對，也會影響我們對顏色的感知。

奧黛麗·赫本（Audrey Hepburn）

如何在黑白照片中判斷光照呢？技術工程師會首先通過陰影來測算太陽的角度，進而判斷當天的光照；然後再考慮一些特殊的材料對顏色的反射，像鋼水的橙色光、藍色地毯的反射等等，這些細節對於還原真實的照片就至關重要了。

Untitled， 約1940年

當然，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贊成還原歷史照片顏色的；一些反對意見認為：歷史照片應該保持不變，還原它們的顏色實質上是在破壞藝術和歷史。對於這些意見，我們首先應該明確的一點是，歷史照片顏色的還原不是為了替代原作，而是作為原作的補充而存在。

1954年於瑞士伯爾尼舉辦的世界盃決賽時刻

我們需要知道，圖片彩色化藝術家能夠創建出高質量的彩色歷史圖片，背後大量的基礎工作都是依靠國家圖書館、檔案館等對一個半世紀前的數千萬份原始文件的數字化工程來完成的。

同時，也正是因為這些照片屬於公共財產，它們才可以被還原或藝術化。這也意味著，觀眾可以選擇看彩色照，也可以選擇看黑白照。

喜劇演員和歌手歐內斯特·黑爾（Ernest Hare）表達了對禁酒令的不滿，約1920年

而不可否認的是，歷史圖片彩色化這一技術使得歷史不再是隔著時空而遙不可及的對象， 那些人物、風景變得和今天街邊隨便一處那麼相似。

紐約市Mulberry街頭，1900年

比利時奧斯坦德，約1900年

「你會發現這是些有趣的故事，當你認真觀看這一件件事情時，你會對歷史更有興趣，他們後來怎麼樣了？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突然之間，對於個人而言，歷史不再是一個線性的時間軸，而是這些極其豐富的時刻編織而成的掛毯，這實在是令人興奮！」

科羅拉多州格倫伍德的聖誕節，約194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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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理想添上顏色」

21世紀，現當代藝術在抽象和表現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可回過頭不難發現，人們對於真實色彩的迷戀其實一刻也未減弱。終其一生，我們所能切實帶走的也不過是這具肉身，「真實」是任何人都無法逃脫的牢籠，也是我們浮於淺表又庸俗快樂的根源。甚至我們擁有的幾乎所有情緒，都建立在與「真實」的巨大反差之上。

大蕭條時期的芝加哥，1931年

揭開歷史，我們甚至會去塑造想像中的「真實」。沒有什麼不存在，甚至連理想也變成了慾望的遮羞布。那關於理想與幻象的層層濾鏡帶來了網路上漫天鋪地的網紅與明星流量，「美」得讓人無所適從；只不過是那層層色彩之下，已不再是為了真實，也便因此，也不再動人了。

櫻花盛開時節，1925年

[監製/齊超]

[編輯、文/劉家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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