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屋脊的屋脊」阿里紀行:難以抵達卻值得追尋的詩與遠方
首發:12月7日《新華每日電訊》草地周刊
作者: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段芝璞、張京品、張宸
這是岡仁波齊峰與星空(9月13日攝)。新華社發(旦增尼瑪曲珠 攝)
有人說,中國最極致的地方,是西藏;而西藏最極致的美,在阿里。西藏被稱為「世界屋脊」,而阿里猶如高原蒼老的額頭,有「世界屋脊的屋脊」之美譽。
阿里,位居中國版圖的最西南。這裡面積達30多萬平方公里,約等於三個浙江省的面積,人口只有11.9萬人,是我國人口密度最小的地區之一。
阿里,是旅遊者嚮往的天堂。這裡有岡仁波齊、瑪旁雍錯神山聖湖、札達土林等自然奇觀,有古格王朝、象雄文明留下的燦爛文化,有國家級天文台、暗夜公園等觀測星空的科技體驗。
近期,本報記者深入阿里地區採訪,一次性走訪阿里全部7個縣,為您帶來獨家的文化讀本和視覺盛宴。
這是2018年6月24日拍攝的岡仁波齊峰。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普蘭縣:神山聖湖在召喚
普蘭縣是我們此行的第一站。
位於阿里地區南部的普蘭縣,與尼泊爾、印度接壤,是阿里通往尼泊爾、印度的重鎮和對外貿易通道。
普蘭,藏語意為「雪山圍繞之地」。歷史上,普蘭縣是兵家必爭之地。公元923年,吐蕃後裔吉德尼瑪袞逃到普蘭境內稱阿里王。1841年至1842年,在英國發動第一次鴉片戰爭之際,克什米爾的森巴部落以朝拜神山聖湖為名入侵阿里地區,史稱「森巴戰爭」,戰火一直燒到普蘭縣境內。至今,普蘭縣還留存有森巴戰爭的遺迹。
從名義上看,森巴戰爭因神山聖湖而起。事實上,神山聖湖對眾多人來說,也是畢生的嚮往。
這是岡仁波齊峰的晨輝(6月25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神山是指岡仁波齊,聖湖是指瑪旁雍錯,都位於普蘭縣巴嘎鄉境內。岡仁波齊海拔6656米,被佛教、印度教等視為「神山之王」「宇宙中心」,每年從世界各地到這裡轉山的人絡繹不絕。每逢藏曆馬年,朝聖者最多。我國政府出於保護聖山的考慮,禁止任何人攀登岡仁波齊峰。
論「個頭」,岡仁波齊在西藏算不上太高的山,但它造型卻別具一格,外形像一座金字塔。峰頂如白色銀冠戴帽,山身似水晶玉石砌就,山腰像七彩裙裾飄逸,四周群峰如八瓣蓮花環繞。
這是傍晚的陽光照在岡仁波齊峰周邊的景色(9月13日攝)。新華社發(旦增尼瑪曲珠 攝)
早晚時辰,當晨曦或晚霞照上峰體,就會出現「日照金山」的瑰麗景象。不過,岡仁波齊周圍常常雲霧繚繞,想見一次它的「真容」,也需要靠些許運氣。
岡仁波齊東南約20公里處是瑪旁雍錯,湖面海拔4588米,面積412平方公里。瑪旁雍錯被認為是印度教濕婆神沐浴的地方,是純潔的象徵,飲用湖水能洗百世罪孽。2015年,印度曾派出名人團赴瑪旁雍錯取回聖水,加入到印度聖河戈達瓦里河,供印度教徒沐浴,在中印關係史上書寫了一段「聖水外交」的佳話。
印度香客在瑪旁雍錯洗禮點進行沐浴活動(6月26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可以說,神山聖湖對於印度教徒的意義猶如麥加之於穆斯林。能夠到神山聖湖朝聖一次,是多數印度香客畢生的夢想。印度議會印中友好小組主席塔維·倫傑所著的《神山聖湖的召喚》一書中,生動描繪了印度香客赴「岡仁波齊—瑪旁雍錯」的朝聖之旅。書中寫道:如果沒有這次旅途,生命將永不會如此有意義。
為了滿足印度信眾的需求,1981年起我國接受印度香客經普蘭縣入境朝拜神山聖湖。2015年我國正式開通印度官方香客經乃堆拉山口的朝聖新路線。據統計,今年前三季度,巴嘎鄉旅遊接待人數已達14萬人次,其中外籍香客遊客人數6萬人次。
大批外籍香客在西藏阿里地區普蘭縣巴嘎鄉大經幡廣場排隊,準備開始轉山之旅(6月24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隨著朝聖香客和遊客的增多,神山聖湖面臨著不小的環保壓力。有的轉山者為了節約體力,把垃圾丟在了轉山途中。為此,在有關部門支持下,巴嘎鄉今年啟動「垃圾銀行」試點工作,鼓勵遊客和群眾在景區拾撿垃圾兌換西藏特色紀念品,探索破解高原景區垃圾收運難題。
西藏阿里地區普蘭縣巴嘎鄉居民(右)在「垃圾銀行」兌換點工作人員指引下,將垃圾丟入分類箱中(9月13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轉山人數的增加,也給當地幹部增添了「煩惱」。岡仁波齊轉山道長達53公里,平均海拔超過4800米,最高處海拔5700多米,高寒缺氧,且不通公路,香客、遊客以徒步或騎馬方式轉山,需要3天時間,途中容易出現高山反應,引發各種疾病,給巴嘎鄉帶來巨大救援壓力。
鄉幹部說,他們經常半夜接到救援請求,有高反的,凍傷的,迷路的,暈倒的,突發疾病死亡的。每年都有香客死在岡仁波齊,他們多是就地被天葬。接到請求,鄉幹部就和轄區民警、醫生上山救援,有的時候是通宵救援,且隨時面臨狗熊追趕、墜崖等危險。巴嘎鄉衛生院醫生達娃說:「能否休息好,要看運氣,多的時候一晚上會接到五六起救援請求。」
這是位於岡仁波齊峰轉山入口——大經幡廣場處的「垃圾銀行」站點(9月14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札達縣:「五彩土林」和蘋果
札達是阿里地區最富有傳奇色彩的縣。這裡擁有古格王朝遺址、皮央東嘎遺址、托林寺等歷史文化遺迹,更有瀰漫於黃土塵間的土林奇觀。
史料記載,9世紀中葉,吐蕃王朗達瑪因滅佛引發王室動亂,致吐蕃王朝崩潰,其中維護佛教的王室後人逃往阿里,其子嗣分別在阿里建立了三個小王國,其中三兒子德祖袞在10世紀前後建立了一度強盛的古格王朝。
300多年前,古格王朝卻突然間從史書中消失,至今是史學家說不清楚的謎。
這是在西藏阿里地區札達縣古格王國遺址上拍攝的土林地貌(2017年8月31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現存的古格王朝遺址,位於札達縣城以西約20公里的一座土山上,驅車便能抵達山下。
抬頭遙望,只見王宮、寺廟、碉樓、佛塔、洞窟組成的巨大城堡遺址,錯落有致,蔚為壯觀。不過多數建築只剩下斷壁殘垣。藍天白雲下,這些土黃色的遺址,雖然有一種殘缺的美,可究竟是少了史書記載的古格王朝盛氣。
許廣智編著的《西藏地方近代史》指出,17世紀,古格王墀扎西查巴德曾企圖利用到古格傳教的西方傳教士宣傳基督教,削弱和取代藏傳佛教寺院集團的力量,採取了系列措施支持傳播基督教,但以失敗告終。
這是2017年8月31日在西藏阿里地區札達縣拍攝的古格王國遺址。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在札達縣旅遊局局長格桑帶領下,記者依次走進古格王朝遺址的紅廟、白廟、大威德殿和度母殿等。只見繪製精美的壁畫大都保存完好,有些甚至依舊色彩鮮艷、栩栩如生。
「這些數百年乃至上千年前的壁畫能夠保存得如此完美,可以說是一個奇蹟了。」格桑說,古格壁畫內容十分豐富,涉及耕種、狩獵、慶典、修建王宮等日常生活的細節,從中可以窺視古格人的生活,每年都有眾多的國內外學者和遊客慕名前來。
由於歷經上千年雨水沖刷、饕風虐雪,古格王朝遺址的屋頂曾一度漏水,導致部分精美的壁畫遭到侵蝕。為此,近年來,文物部門通過一期山體排水整治與山體加固,二期壁畫保護與修復,三期建築遺址保護共三階段的維修工程,對遺址進行了全面的保護性維修。
這是2015年8月8日在西藏阿里地區札達縣拍攝的托林寺天降塔。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除了古格王朝遺址,札達縣最有名的就是土林了。
土林,是隨著高原不斷抬升,在乾旱氣候條件下,經過漫長的風化、雨水沖刷及水系切割等內外力作用下形成的特殊地貌形態。山體宛如飽經滄桑的老人的臉,劃滿道道褶皺,因遠看如林而得名。科學考證發現,札達土林的土層形成已有200萬年至2000萬年的歷史。
這是2015年8月7日在西藏阿里地區拍攝的札達土林風貌。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行走在札達境內,只見土林層巒疊嶂,紋理清晰,陡緩相間,跌宕起伏,森若城郭,沿河谷亘古綿延數十公里,與四周的雪山交相輝映,宛如嶺翻浪涌,峰躍驚濤,氣勢宏偉。
特別是沿途的香孜鄉霞義溝土林,被譽為「五彩土林」。與一般的土林不同,霞義溝土林的形狀更加神奇美麗。有的如巨柱擎天,有的如列隊的士兵,令人無不感嘆它的氣勢磅礴。霞義溝土層從上到下有銀色、白色、褐色、土色等多種顏色,陽光投射過來,整條溝就像油畫一般,令人熱血澎湃,嘆為觀止。
遊客在西藏阿里地區札達縣霞義溝土林觀光(9月14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如今,隱秘多年的霞義溝正摘下神秘的面紗。札達縣縣長扎西次仁說:「隨著交通條件的改善,前來札達旅遊的人越來越多。下一步,我們將探索在保護中發展霞義溝旅遊。」
札達並非只有「土氣」。札達,藏語意為「下游有草的地方」。從札達縣城出發,翻過一座座大山,就能來到祖國偏遠的底雅鄉。這個鄉每年都有長達半年的大雪封山期,加之路途遙遠,交通不便,鮮有外人進入。
底雅鄉海拔不足3000米,俗稱阿里「小江南」。習慣了阿里的蒼涼和黃土,繞過一道道山樑,翻過一個個峽谷,當我們抵達底雅鄉時,彷彿是到了一個世外桃源。這裡氣候宜人,河谷一帶樹木繁茂,生機盎然。近幾年,當地大力發展蘋果、桃子等果樹種植,形成了獨特的果林經濟。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阿里能生產蘋果。
這是西藏阿里地區札達縣底雅鄉什布奇村的經濟果林(9月15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底雅鄉鄉長歐珠說,目前,全鄉栽種果樹面積456畝,鮮果年產量達150餘噸,底雅蘋果已經成為札達縣的一張名片,也成為紮根邊陲的邊民重要增收來源。
底雅蘋果有青蘋果和紅蘋果兩種,皮厚、味美,有一種淡淡的酸甜感,吃一口讓人終生難忘。有同事感嘆道:能到達底雅,實屬不易;能吃上底雅的蘋果,更不易。離開底雅時,我們專門購買了兩箱底雅蘋果,算是對守土固邊的邊民一種鼓勵和支持。
西藏阿里地區札達縣底雅鄉什布奇村村民土旦在採摘自家種植的青蘋果(9月15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噶爾縣:「穹隆銀城」今何在
噶爾縣是阿里地委、行署所在地,被考古學家認為是古象雄文明的濫觴之地。曾在西藏工作30餘年的金書波在《從象雄走來》一書中寫道:「象雄曾經撐起了西藏的半邊天。」
「象雄」是個古老的象雄文辭彙,漢文史籍中稱之為「羊同」或「楊童」。「象」是古代部落氏族名,「雄」即地方或山溝。據少量漢文和藏文典籍記載,象雄王國至少在3800年前開始形成,公元7世紀被納入吐蕃王朝的疆域,退出了歷史舞台。
阿里聯合考古隊正在清理的一處墓葬的外景(8月11日攝)。新華社記者 春拉 攝
相傳,象雄都城為一座銀白色的城堡,故稱為「穹隆銀城」。考古學界目前對「穹隆銀城」的位置尚無定論,但考古學家2004年在噶爾縣門士鄉境內一處叫作穹隆·古魯卡爾的地方發現了一座古城遺址,被認為極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穹隆銀城。
作為藏民族古代先民創造的重要文明,象雄文化已經引起考古界、學術界和文化界的極大關注。2012年至2014年,考古學家在阿里獅泉河上游地區的故如甲木墓地和曲踏墓地聯合開展發掘工作,發現並清理了一批土坑墓和洞室墓,出土了大批珍貴文物。這一考古發現入選2014年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為研究象雄文明提供了重要實證。
隨葬的大量青稞種子和牛、羊、馬等動物反映了當時半農半牧的生產生活方式和經濟繁榮景象。考古學家推斷,1800年前的象雄人梳著密密麻麻的辮子,穿著氈裘,住窯洞式房屋,飼養牛、羊、馬,吃的是青稞,甚至已有喝茶的習慣。
夜空下的西藏阿里天文台一角(2017年8月30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隨著西藏西部早期文明研究的不斷推進,阿里已成為國際藏學界研究「高原史前文明」的熱點地區之一。今年,西藏自治區文物保護研究所等國內5家科研院校聯合開展的2018年西藏阿里墓葬考古調查與發掘工作正式啟動,將為研究西藏西部早期文明提供重要的實物資料。
千秋繁華,一夜杳然。古老的穹隆銀城究竟在何處尚無定論,但後人已經在這裡謀劃建設一座新的「穹隆銀城」。
2010年起,噶爾縣獅泉河鎮以南約25公里處的高坡上,中科院國家天文台阿里觀測站拔地而起,並陸續啟動阿里原初引力波探測項目、量子衛星地面接收站等科技前沿項目。夜空下,阿里天文台猶如銀色的城堡,讓人腦海中不得不浮想起象雄文明。
擁有「文化之城」、「科技新城」名片的噶爾縣,今年舉辦了第7屆「象雄文化旅遊節」。來往的賓客無不為獅泉河鎮的變化而嘖嘖稱讚。
2011年,噶爾縣提出「打造藏西中心城市」、「西藏最乾淨城市」的目標,大力實施綠化、亮化、凈化工程。僅僅幾年時間,獅泉河鎮已成為藏西高原一座耀眼的新城。
這是在西藏阿里地委行署所在地噶爾縣獅泉河鎮拍攝的採取綁支撐桿防護措施種植起來的樹苗(9月18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走在獅泉河鎮的街道上,只見毛頭柳、紅柳、青海楊等樹種綠葉繁茂,長勢良好。而在過去,噶爾縣只能種活班公柳、紅柳兩種灌木。這得益於當地2016年開始的大規模樹木試種工作。
夜晚,獅泉河鎮也迎來最動人的時刻。沿著穿越城區的獅泉河畔行走,只見霓虹閃爍,華光陣陣,宛如行走在內地的大都市,讓人難以想像這是在祖國最遙遠的阿里。
夜空下的西藏阿里天文台一角(9月 16日攝)。新華社 發(旦增尼瑪曲珠 攝)
日土縣:金絲野氂牛增多
日土縣是阿里地區最西邊的縣,與新疆山水相連,也是重要的邊境縣之一,與印度接壤。日土,藏語意為「槍叉支架狀的山下」。阿里人說日土縣「湖環繞而水清碧,山巍峨而草豐美」。
在西藏阿里地區日土縣境內拍攝的班公湖鳥島(9月18日無人機拍攝)新華社發(旦增尼瑪曲珠 攝)
日土縣湖泊眾多,但最有名的湖非班公湖莫屬。班公湖藏語名為「錯木昂拉仁波」,意為「仙鶴長湖」,湖面平均海拔4200米,湖中有數個島嶼,有多種鳥類棲息於此。
一隻紅嘴鷗在班公湖上飛翔(2014年10月20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班公湖屬於跨境湖泊,自東向西逐漸由淡水湖變為鹹水湖,湖面600多平方公里,由中印兩國分別實際控制。2011年,日土縣成立旅遊公司,開發經營班公湖。據日土縣旅遊公司副總經理普布次仁介紹,班公湖長150多公里,最寬處8公里,最窄處僅5米。
記者乘遊船前往湖中的鳥島,只見水天一色,湛藍動人,時而有赤麻鴨、斑頭雁等飛禽在湖面遊玩嬉戲,時而有海鷗扑打著翅膀在空中盤旋。放眼望去,班公湖夾在高山之間,像一條瘦長的藍色絲帶,風浪湧起,湖面盡顯動態之美。
遊船在班公湖中(9月18日無人機拍攝攝)。
除了大名鼎鼎的班公湖,日土縣還有一張聞名遐邇的名片——金絲野氂牛。
金絲野氂牛是一種珍奇稀有的動物,因其全身毛髮為金色或者金黃色得名,在阿里地區主要分布在日土、革吉等縣。
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金絲野氂牛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物種,即便到了西藏,人們能看到它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當地野保員告訴記者,金絲野氂牛嗅覺靈敏,能依靠風向收集氣味以躲避人類,奔跑速度可以達到40公里/小時,一有動靜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1987年7月,根據當地藏族群眾提供的線索,我國野生動物專家劉務林和美國野生動物專家喬治·夏勒在阿里地區發現了科學意義上的金絲野氂牛。
近年來,西藏加大了野生動物保護力度,使得瀕臨滅絕的金絲野氂牛得到了有效保護,其數量也逐年增多。日土縣林業局數據顯示,當地金絲野氂牛目前在羌塘自然保護區內已達200餘頭。
甲崗村駐村工作隊隊長焦雲彪在甲崗村苗圃基地內查看班公柳長勢。苗圃基地旨在改善當地生態環境、拓寬群眾增收途徑(9月17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在日土縣日松鄉甲崗村苗圃基地,記者看到,2000畝班公柳長勢喜人。據駐村工作隊隊長焦雲彪介紹,苗圃基地是日土縣2012年投資405萬元啟動的產業項目,旨在培育種植班公柳,改善當地生態環境,拓寬群眾致富路。
如今,村民益西倫珠與另外8名群眾被聘為苗圃基地管護人員,每人每年管護工資6000元。益西倫珠說:「過去,我們的收入來源單純依靠牧業。現在,很多村民靠保護野生動物、管護樹木,在家門口就把錢掙了。」
西藏阿里地區日土縣日松鄉甲崗村的苗圃基地(9月17日無人機拍攝)。新華社發(旦增尼瑪曲珠 攝)
革吉縣:現代教育進牧區
在阿里,人們喜歡把普蘭、札達、噶爾、日土稱為「西四縣」,把革吉、改則、措勤稱為「東三縣」。與西四縣地處邊境、擁有相對豐富的歷史文化相比,東三縣屬於純牧業縣,除了茫茫無際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特色名片相對欠缺,很容易被外界遺忘。
從噶爾縣出發,向東驅車行駛120多公里,就到了革吉縣。革吉,藏語意為「美麗富饒的土地」。
革吉縣完全小學的學生在表演當地傳統舞蹈(9月18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在革吉,記者走訪了縣完全小學。這是一所純牧區學校,原本我們以為牧區學校偏遠封閉,會比較落後,但這所小學的校園環境和教學工作令人眼前一亮,大大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教學樓的正上方懸掛著「學習與生命同行」七個大字,教學樓牆壁色彩斑斕,校園裡「改變藏區面貌,根本要靠教育」「用書籍開啟智慧,讓智慧點亮人生」等標語高懸,教學樓的樓梯、走廊被依次打造成了「阿里地標文化長廊」「安全教育知識長廊」。
漫步在校園裡,只見學生們打籃球,跳鍋莊,寫毛筆字,學習剪紙,在傳統的木板上學習藏文書法,到處充滿著生機和活力……德育室里,學生們正在上民族團結教育課。
革吉縣完全小學學生在進行籃球訓練(9月18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學生成績並沒有因為課外活動增多而下降,相反,考入內地西藏班的學生人數還創歷史新高。」據學校校長強巴曲珍介紹,學校近年來積極推進均衡、素質教育同步發展,注重開設實踐活動課程,不斷提升學生的綜合素質。
革吉縣完全小學學生在上舞蹈課(9月18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目前,學校開設了舞蹈、音樂、美術、書法、球類、棋類、合唱團等25個社團,滿足學生的興趣需要,提高辦學水平和教育質量,正發展成為西藏牧區教育的一顆璀璨明珠。曾在北京上學的同事感嘆道:沒想到西藏牧區小學的校園建設和教學工作已經發展到了這麼好的階段,一點不遜色於內地大城市的學校。
革吉縣完全小學的學生在上美術課(9月18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1998年從湖南嶽陽師範學院畢業的強巴曲珍,是拉薩人,但她畢業時放棄在拉薩工作的機會,選擇到革吉縣完全小學工作,把20年青春熱血獻給了牧區的孩子。
這期間,強巴曲珍成長為學校校長,多次獲得自治區名校長、優秀教師等榮譽,也曾獲得調離的機會,但她都放棄了。她說:「牧區的環境很艱苦,牧區的教育很落後,更需要優秀的教師。」
革吉縣完全小學合唱團在排練(9月18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改則縣:牧業改革促脫貧
革吉縣向東約350公里,是改則縣。
改則,原是當地一個部落的名稱。1950年8月1日,新疆軍區獨立騎兵師一團保衛股長李狄三受命擔任黨代表、總指揮,率領由漢、藏、蒙、回、維吾爾、哈薩克、錫伯等7個民族共136名英雄官兵組成的進藏先遣連,從昆崙山腳下的普魯村出發,途經人人聞之色變的高原無人區,向阿里地區進軍,創造了令人肅然起敬的「先遣連精神」。
西藏阿里地區改則縣物瑪鄉搶古村村長布次仁在牧業集體經濟合作社畜產品展示廳內查看酥油。為推動牧業經濟轉型升級,西藏阿里地區第一大純牧業縣改則縣於2015年在物瑪鄉搶古村開展牧區改革試點工作(3月15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先遣連進藏的第一站,就是改則縣境內的扎麻芒保一帶。為了紀念先遣連的英雄們,扎麻芒保一帶後改名為「先遣鄉」。
為了傳承和弘揚「先遣連精神」,今年,有關部門投資900萬元,建設先遣連紀念館。據改則縣委書記益西土登介紹,改則縣將著力把先遣連紀念館打造成組織黨員群眾、凝聚黨員群眾、服務黨員群眾的「橋頭堡」,讓廣大黨員幹部群眾特別是青少年了解黨的歷史,接受紅色精神洗禮。
位於317國道旁的西藏阿里地區改則縣物流配送中心(右前)緊鄰「圓夢新居」易地扶貧搬遷安置房(左前)建設(2018年3月16日無人機拍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改則縣物瑪鄉搶古村是典型的高海拔牧區,自然條件惡劣、群眾受教育程度低,加上閉塞環境導致群眾商業意識淡漠,村裡一度沒有像樣的產業,建檔立卡貧困人數佔總人數的20%。
精準扶貧工作開展後,縣鄉幹部多次到搶古村調研,針對牧民放牧分散、經營粗放、抵禦市場風險能力低等弊端,2015年開始實施以集體經營為抓手的牧業改革,全村牲畜由部分勞動力集中放養。同時,村集體經濟合作社牽頭成立施工隊,興辦農機修理廠、茶館和商店,讓解放出來的勞動力就近就便勞務創收,不斷拓寬群眾增收渠道。
改革過程中,村「兩委」班子與黨員、群眾代表一起組成領導小組,根據村內牧業生產所需確定每天放牧、擠奶等各項勞動的分值,年終根據每個人的分值進行分紅。
西藏阿里地區改則縣物瑪鄉搶古村村民赤烈玉珍(右)在合作社商店內銷售商品。為推動牧業經濟轉型升級,西藏阿里地區第一大純牧業縣改則縣於2015年在物瑪鄉搶古村開展牧區改革試點工作(3月15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記者採訪時,建檔立卡貧困戶央拉姆正在村內的茶館裡忙前忙後,臉上洋溢著笑容。「我不識字,也沒什麼技能,以前只能靠放牧維持生計,現金收入很少。」央拉姆說,「我現在可以擠奶、放牧,也可以到茶館幫忙,去年收入差不多兩萬多元,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2017年,合作社人均純收入近1.5萬元,村內所有建檔立卡貧困戶均脫貧。更重要的是,按勞分配的原則改變了群眾等靠要的懶散思想。改革第一年分紅,最高分紅者是最低分紅者的近9倍,這讓很多群眾意識到只有真正幹起來才能讓自己富起來。
西藏阿里地區改則縣物瑪鄉搶古村村民德珍在合作社茶館內燒茶。為推動牧業經濟轉型升級,西藏阿里地區第一大純牧業縣改則縣於2015年在物瑪鄉搶古村開展牧區改革試點工作(3月15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措勤縣:「互聯網+」與世界對話
措勤縣是東三縣的最後一站。措勤,藏語意為「大湖」。因距縣駐地東部10多公里處的「扎日南木措」大鹹水湖而得名。措勤縣縣城海拔4659米,是阿里7縣縣城海拔最高的。
這是位於西藏阿里地區措勤縣措勤鎮的門東村黨群綜合活動中心。門東村是西藏阿里地區「電子商務第一村」(9月20日無人機拍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措勤縣畜產品資源豐富,群眾擅長製作手工藝品,但由於農牧區交通不便、物流滯後,這些產品長期「藏在深閨無人識」。2015年,措勤縣被納入國家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範縣,這讓雪域高原深處的小縣城與外界有了「對話」。
工作人員在措勤縣特色產品線下體驗館中掃描產品防偽溯源碼,可得知產品的所有信息(2018年3月17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措勤鎮門東村村民卓嘎以前對網路比較陌生,更沒有通過網路觀察外部世界的機會。隨著電商的引進,卓嘎發現她編織的一種傳統織物——馱包,竟然能悄無聲息地銷往全國各地,這讓她倍感驚奇。
像卓嘎這樣搭上互聯網發展快車的群眾不在少數。據措勤縣商務局局長普布次仁介紹,措勤縣在2016年和2017年兩年間,通過電商平台實現農牧特色產品銷售額2100多萬元,並完成線上產品溯源體系建設,有效打通了措勤縣特色商品的市場銷路。
西藏阿里地區措勤縣門東村村民卓嘎在展示她編織的傳統織物——馱包。此類民間手工藝品已入駐措勤縣電商平台(9月20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現在,門東村打出了「藏西高原電商第一村」的牌子。記者在門東村黨群綜合活動中心看到,兩名工作人員正在操作電腦,隨時回復網購者的提問。他們說,當地產的金紫絨羊絨製品、藏雪雞護膚品、扎日南木措藏香已成為措勤縣電商平台中銷售的「高流量」產品,當地農牧民自製的手工藝品也特別受歡迎。
西藏阿里地區措勤縣「金紫絨」產品線下體驗館中的工作人員在展示羊絨衫(3月17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23歲的索朗平措今年從石家莊經濟學院畢業後,選擇到門東村做一名電商推銷員。他說:「能夠在家門口就業,幫鄉親們把物產賣出去,很有成就感。」
西藏阿里地區措勤縣措勤鎮門東村的德吉旺姆(左),在電商服務站中為當地群眾介紹措勤縣特色產品網路銷售情況,並為他們提供網上代購服務(9月20日攝)。新華社記者 劉東君 攝
結語
阿里的遙遠,讓人們很難知曉她的變化。但這裡卻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靜悄悄的變化。行走在廣袤的阿里高原,我們感嘆於這裡的壯美風光和燦爛文化,但印象最深的還是阿里的變化。這些變化涉及城市建設、脫貧攻堅、生態旅遊、電子商務等方方面面,既是靜悄悄的變化,也是事關阿里人民能否和全國一道全面步入小康社會的深刻變化。
阿里地委書記朱中奎說:「在新的歷史時期,阿里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我們將深入貫徹落實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和黨的十九大精神,推動阿里各項事業再上新台階。」
阿里的明天,一定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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