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閣樓上供奉的小木偶！

固安（今河北省固安縣）鄉下有個叫劉瑞的人，年方二十，相貌英俊。家中貧困無依，以販賣肉雞為生。

有一天，劉瑞擔上兩籠雞，大約有十幾隻，到固安縣城裡的集市上去出賣。走到城門附近，有一位非常艷麗的女子站在路旁，笑容可掏地和他打招呼，叫道：「劉哥，你可來了。瞧，把你累的！快放下擔子，坐下歇歇腳兒，我還有話跟你說呢！」一邊說著，就接下劉瑞肩上的擔子，一起坐在大青石上。她與劉瑞肩挨肩，幾乎靠在一塊兒。劉瑞局促不安，他有生以來，還沒見過這麼開朗大方的女子，就連自己那兩隻手，也不知道放在什麼位置好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我——，我與大姐素不相識，初次見面，有什麼要緊的話要說？別耽擱了我的生意！」那女子瞅著他這副驚慌失措的傻樣兒，不由得一笑，說道：「劉哥，你何必這麼緊張呢？我又吃不了你。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個仙人。合該你我今世有緣，才來此專等。你怕什麼，我絕不會害你，而且要對你大有好處。可惜呀，咱們倆的緣分只有三年，過了這三年，再想這好日子也不會再有。」他這番話，簡直把劉瑞聽糊塗了。他愣頭磕腦地坐在那兒，好像是在做夢。

那女子扳扳他的肩膀，笑著說：「哎，別愣著，快進城賣你的雞去。今天，你運氣好，有個買主兒一下就包了你的圓兒，你這擔子就空了。這攬子生意，你可到手八千四百文，足夠你受用一陣子了！快去吧！」

劉瑞漫聲答應著，起身挑擔往城裡走，心裡總不免疑慮和恐懼。到了城裡集市上，果然有個中年人前來買雞。那人不挑剔、不打價兒，一股腦兒把劉瑞的雞全部買走，付錢八千四百文，一點兒也不差。劉瑞又興奮、又驚訝，心裡琢磨：城外遇見的那個美女，必定是個妖怪，不然她怎麼能預知未來？劉瑞動了個心眼兒，出城後，他繞道從別路回家，巧妙地躲避開那個怪女人。

沒料到，他一進家門兒，那個艷女已經坐在家裡恭候多時了。他又愣了。女子笑著說：「傻東西！咱們倆的前緣早已有定，你豈能躲得了？那兒有你這麼呆的，送上門兒來的肉都不聞一聞？」劉瑞萬般無奈，也只得聽天由命了。女子即刻動手，做成了豐盛可口的晚飯。此後，夜幕低垂，女子毫無辭別之意，他們就共成了鴛鴦之好。劉瑞初得閨房之美，情深意濃，心比蜜甜，反而捨不得她離去了。

第二天早晨，女子梳洗已畢，對劉瑞說：「瞧，你住著的這三間破窩窩，又矮又狹窄，黑咕隆咚，我實在是呆不住。咱們得想個主意，另蓋一處新房！」劉瑞苦著臉說：「我這點家底兒，你是知道的，連本帶利，也不過是這八千四百文錢！還想什麼蓋一處新房，這不是痴人說夢吧？」女子說：「這個，你就不必多慮了。我知道，就連這三間破房和腳下的地皮，產權也不屬於你，而是你叔叔劉癩子的。對不？」劉瑞又是一?驚，說：「對，對！哎，你怎麼會全知道？」女子說：「你先甭問我。現在，你那個癩子叔叔正在賭場上發狂，他已經輸掉了兩千五百文，在那兒活遭罪呢！你快去，給他堵上這筆債，這三間房和房基地就屬於你了。快去，快去呀！」

劉瑞半信半疑，來到賭場，只見劉癩子已經被幾名賭徒捆綁在門前的大樹上，逼著討債呢。他一瞧劉瑞來到，就像天降了救命星，哀求說：「大侄子，你要是替我還上這兩千五百文的帳，你住的那三間房、連同房基地就全歸你了！不信，二叔可以給你立個字據。」劉瑞胸有成竹，就說：「好吧。咱爺兒倆一言為定！」劉瑞當即掏出兩千五百文，還清了賭徒們的債款，他們也就放了劉癩子。劉癩子當眾寫了字據，並請出中保人來。大家簽字畫押，按下指紋，然後把字據交給劉瑞，帶回家中。

有了舊房和基地的產權，女子只在一夜之間，便使老房的一側豎起了一棟上下各三間的樓房。新樓寬大宏敞，住起來非常舒適；房間里的設施樣樣俱全，也不知道都是從那兒來的。

劉瑞一夜之間由一個雞販子翻騰成暴發戶兒，這個突變不能不引起鄉里鄉鄰的驚愕與側目。大家很羨慕，也胡亂猜疑個中的底細。後來，大家都知道是他那神秘的媳婦給他泊來的清福，又都來爭相攀結，請求見上一面。劉瑞不敢自作主張，回家來與她商議。女子說：「大家一片歡心，一腔誠意，見一見又有何妨呢？但是，中街住家的那個王五兒，平素就流里流氣，行為不端，我討厭，別叫也來！」劉瑞就把登門作客的日期告知各鄉鄰，路上卻巧遇了王五兒。王五兒一聽謝絕他作客，翻了翻白眼兒說：「呵——，雞不大，架子可不小！旁人都請了，為什麼專門兒不侍見我？我比別人缺胳臂呀，還是少腿兒？這回，我是去定了！」

第二天，鄉鄰們都前來拜訪，那個王五兒也混跡在人群兒里，隨眾一哄而入。劉瑞夫婦非常熱情而有禮貌地接待大家，特意擺下了茶點。女子容顏秀麗，落落大方地出面與大家見禮，博得了眾鄉鄰的交口稱讚。這當口，王五兒獨自起身離座，嘻皮笑臉地走到女子面前，歪歪扭扭地打了個千兒，問道：「我說嫂子，這幾天，您天天兒夜裡和劉瑞哥滾在一個床上，一定是很受用嘍！」女子立刻變了臉罵道：「畜生！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潑皮，原是不許你進我家門兒的。你既然來了，又礙著眾髙鄰的面子，沒轟出你去，也算罷了！呵——，你倒是惡習難改，還敢當眾撒野？來呀，給我把他捆起來！」女子一聲厲喝，並不見有人動手，那王五兒的胳臂和手已經被勒到背後，反綁了起來，又像有人在他肩頭上重重地按了一下，他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女子又喝令：「掌嘴！」一陣啪啪脆響，像是無數無形的嘴巴打到王五兒臉上，他左躲右閃，嘴角兒還是流出血來。嚇得眾鄉鄰紛紛離座，跪下來為王五兒求饒。劉瑞夫婦慌忙把鄉鄰們一一攙起。女子說：「看在諸位父老的面兒上，今天姑且饒你。今後，你哪會兒臉上淡得發癢，只管來！來呀，給我叉了出去！」只見那王五兒倒爬著，一溜翻滾出了劉家門。眾鄉鄰也告辭散去。後來，那王五兒離家遠逃，再也不敢回到這村兒里來。

過了一年多，女子就產下了一個男孩兒。這孩子眉清目秀，自幼兒聰敏異常。嚴肅端莊，沉默寡言，與一般兒童的頑皮好鬥相比，迥然不同。劉瑞的家境也始終保持著小康水平，再也用不著操心費力地去販賣肉雞了。

忽一日，女子置酒，與劉瑞對飲，並把兒子抱過來，放到劉瑞懷裡，無語而泣下。劉瑞大驚，急切地問道：「你——，你這是怎麼了？」女子緩緩拭淚，說道：「郎君忘了，當初我們就有三年緣分之約？一晃兒三年，已經成為過去，我該走了！這是天定之數，絲毫不可挽回。三天後，我必須要走。我走後，你可以續娶。但是，無論誰做了你的夫人，她必須善待咱們的兒子，將他扶養成人。要知道，我會經常回來査訪，我能看到人的一切活動，人卻見不到我！」劉瑞聽了，悲慟欲絕，說道：「咱們這個家庭，全靠你來維持，才得小康。你這一走，叫我們爺兒倆怎麼活？」女子說：「郎君所慮極是。我也久已考慮到了這一層。」說著，從袖囊里摸出個小木偶來，大約有一寸來長，還是個女性。

女子把小木偶遞到劉瑞手裡，說道：「她姓子，名不語，是個在我手下侍奉多年的小丫鬟。她有很特殊的思維，能判斷過去，預知未來。我走後，你打掃出一個房間，將她供奉其中。關於家庭生計、做生意以及一切為難之事，你要多多向她請教。」劉瑞大驚，說道：「我記得，《論語》中記載說，連孔老夫子都不談論鬼怪、暴力、動亂和神仙；袁子才先生編撰的《子不語》，講的卻全是這一類的故事。這個小木偶也叫子不語，豈不是個鬼怪？」女子平和地點點頭說：「不錯。她是個怪物。」劉瑞心急火燎，說道：「我怎麼能供奉一個怪物？」女子說：「郎君，你冷靜下來想一想，我不也是一個怪物嗎？你為什麼與我成了夫妻，而且有了這個兒子？你應該明了，在這個大千世界裡，萬類不齊，有好也有壞，有優就有劣。有的人，簡直還不如一個怪物；有的怪物，反而比人更賢能、更善良。這是個很普通的道理，可有許多人，就是看不透。所以，看任何事物，不可固執一論。這個小丫頭面容最醜陋，所以我才給她取名子不語，沒有別的意思。其實，她心地善良，誠懇樸實，勇於助人，是你最好的當家人和參謀。她不樂於與人相見。你把她供奉樓中，凡事多與她商議，聽聽她的見解也就是了。」

女子臨去之前，不許劉瑞出門，日夜與她擁抱廝守，渡過了三天三夜。那天早晨，劉瑞從夢中醒來，往身旁一摸，女子已經是渺然不見了。門窗關閉如舊，竟不知她是從哪方出去的。

女子走後，劉瑞謹遵遺教，把那尊小木偶供奉樓上，每日燒香祭拜，稱之為「子不語娘娘」。每當供奉的酒食送到樓上，立刻可以聽到一陣忒兒禿嘍的吃喝聲，隨後，碗盤皆空，一粒不剩。樓梯和地板的落生之處，又往往能見到小小的弓鞋印兒。劉瑞虔誠地供奉子不語娘娘，長達三年之久。每當他有了苦悶和困惑，都及時向娘娘請教；娘娘是有問必答，為之指示策劃，使他萬事如意。娘娘的語聲細潤而清脆，全家人都聽到過她的教誨。但是，只能聞其聲，不可見其人。

忽一日，女子從天而降，回到家中，夫妻相見，悲喜交集。女子拉著劉瑞的手說：「郎君，一去三年，你的積蓄可有三千兩銀子？」劉瑞說：「三千有餘。」女子說：「行了。郎君的福分也到此為止。不但我去，子不語也要去了！」說罷，揮淚而去。此後，樓上的子不語娘娘永遠是有問而不答了。劉瑞給兒子取名劉釗。長大成人後入了固安縣學，成為一名秀才。更多故事盡在微信公眾號：零點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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