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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古平:一個「令人生厭」的老人

劉古平先生自嘲自己屬於「三無」人士:無學歷、無頭銜、無單位。75歲了,閱讀寫作的勁頭依然不減,對教育的關注更是不減。每每對一些教育觀點總會冒出來評說一番,不分對象年齡,貌似萬精油,著實「令人生厭」。這不,前些時候就因為一句「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被人調侃了一下。

老先生的可愛之處恰恰在此,至少他在評說時會引經據典,避免瞎評,儘管每個人所學有限,至少這麼大年紀了,依然盡最大可能在學,比起那些著作等身、自己很少讀書卻勸人讀書的名流來,我以為老先生似乎更喜樂一些。

劉古平先生的可貴之處在「局外人」的角色對教育關注遠甚於我們這些教育人。我認識他是在「高效課堂」甚囂塵上,以及各類教育模式如雨後春筍的那幾年,因為對某些言論的質疑,老先生被踢出某些論壇,甚至遭致個別人的詛咒與恐嚇,也因為我有類似的遭遇,有人向他介紹了我,於是互加了QQ。就這麼一來二往我們成了熟人。

聊天中得知老先生是民國教育家劉百川先生的小兒子,退休前是搞建築技術的,退休後由研究父親的教育主張與教育經歷而慢慢關注民國教育史以及當下的基礎教育,且頗有心得。我在2011年還專程去徐州與老先生聊了3天。老先生認為,今天大家爭議的許多教育問題,翻翻《國民教育文庫》,就會發現由來已久了,而且不少問題人家早就搞明白了。比如他的父親劉百川1926年的著作《小學教學法通論》就提出了「自覺終身學習是教學的目的」的主張。

去年老先生寫過一篇《愛因斯坦揭開的教育秘密》,他說:「我寫這篇文章就是看到一些學者寫愛因斯坦『論教育』,卻把數學家、哲學家懷特海在《教育的目的》一書中提出的『如果人們忘掉了他們在學校里所學到的每一樣東西,那麼留下來的就是教育」安到愛因斯坦頭上,這種睜著眼胡亂編造是當今學術浮躁的體現。」對此,我深以為然。其實,即便類似懷特海這樣的表述也是有其特定的語境的,離開了那個具體的語境,難免曲解。

談起「跨界」,劉古平先生顯得有點自負,且看他下面這段文字:

說跨界,我是真真切切的跨界。國內房地產中提出「拐點」,我就直言不諱批評這是明顯誤讀。《誤讀「拐點」凸顯經濟學者的短板》,這篇文章載於2010年,就掛在人民網首頁。讓人鬱悶的是百度中有個條目,是某教授關於「拐點」的解釋:所謂「拐」,原是高等數學中的一個概念,應用到傳媒領域,是指中國媒介改革還存在很大的增量空間。但是,如果按照現行的發展模式、發展框架發展下去而不做變革,這種增量空間就很難得到挖掘。這位教授認為,挖掘增量空間的方式有兩種。一是宏觀體制的改革,從體制層面放寬傳媒改革的領域。二是媒介傳播者自身,要對媒介的生產方式、生產流程、運營價值鏈的建構、市場機會點的把握方面有一個全新的整合與操作。

顯然該教授的拐點是只增無減,並不是真懂。劉古平先生認為,上述問題,專家們讀讀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哲學交叉學科技術叢書》也許就不會鬧笑話了。

還有一回老先生在一微信群里對一位年輕教師的跨界悖論之說提出了批評,希望他行文要避免乾澀。老人家說:「真正的跨界是邊緣科學交叉學科,許多人說的跨界都是魯迅筆下的假洋鬼子而已。」話不中聽,卻不無道理。我們這些常寫文章的,寫寫難免煽情,也難免乾澀,更難免不知所云,我也有同樣的經驗。

老先生下面這句話更自負:「我有許多事情是深思熟慮的,我不混銀子,只對科學概念負責,只是希望磚家們不要胡亂忽悠。」

他這話對不對,我不好判斷,因為許多東西我是欠學的。但有一點我是肯定的,這話太難聽,會讓人生厭。不過我還是欣賞老先生較勁的態度與好學、好爭的行動。我總想,行文說話還是審慎一點好,固然要做到沒弄明白的要盡量弄明白,還要避免乾澀,避免煽情。儘管難,還是要知難而行。

維特根斯坦有言:「語言給每一個人設下相同的圈套;它是一個巨大的網路,容易使人如入歧途。所以我們看見一個又一個的人走在相同的路上,並且事先就知道他會在哪個地方拐彎,哪兒筆直朝前走而沒有留心旁邊的岔道口,等等。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所有的交叉口上豎起路標,以便幫助人們通過危險的地段。」。我想寫文章的人群中如果多一點像劉先生這樣「令人生厭」的人,或許維特根斯坦所祈求的「在所有的交叉口上豎起路標,以便幫助人們通過危險的地段」的追求就有可能成為現實。

(作者系江蘇省中學語文特級教師)

《中國教育報》2018年12月10日第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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