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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塵封五年的電影,斃掉了我六個標題

提示:這篇文章寫了姜思達和他的最新短片、電影《狗十三》的大致主題、我個人的觀後感以及採訪曹保平導演的實錄,所以它非常長。改了很久,也自己斃了起碼六個標題,因為始終覺得不夠好。最終發出來的有小一萬字,覺得希望你有耐心來感受這份用心,因為這不只是一份安利。








本來我是「做錯事的人,新聞挖什麼悲慘歷史幫他賣慘」理論的堅定擁護者,因為這些年看過一味講述嫌疑犯成長經歷多坎坷崎嶇,卻一筆帶過案情細節和受害狀況等本該是傳播重心的報道。




但是前兩天寫

鈕承澤

的時候,我竟然想到要簡單復盤他的出身、背景,去探詢他缺失的父母關愛如何催生了這種狂暴征服欲——發出去之後連自己也在思考,為什麼突然就變了呢?




大概是因為最近首頁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討論「原生家庭」對自己性格潛移默化的影響,那些我們以為是天生的自卑、猜疑、不善交際、不懂正確表達愛意……原來都有後天打磨過的痕迹。




就像姜思達在最近的短片里說的那樣,你從小就在想一件事,所以一定會敏感,可是「沒有人想敏感的」。






姜思達是細膩的,他曾經在一支廣告里說自己的助理工作上手腳麻利、反應迅速,但生活里話超多、會在夜裡給自己發很多簡訊——全是瑣碎但需要時間積累的。








被公認情緒纖細敏感的春夏和馬思純也都很喜歡姜思達,因為他是個非常好的對聊對象:專註、溫柔,在每個你急於表達卻困於概括的時候及時反應,而且克制地惺惺相惜。






但這種細膩對他來說其實是負擔,自私其實才會快樂,而同理心太強則意味著你得承載所有人的情緒壓力。







他不止一次提起過自己的性格是受單親家庭成長環境而形成的,自己改變不了所有問題,只能接受。






也是因為太早習慣了自我消化情緒,始終沒辦法全身心投入到所有人際關係中去,畢竟百分之百相信一個人並託付自己太難了,共情的時候也帶著那麼一點疏離感。







不止是在《透明人》,還有過去的《奇葩說》、現在的《陷入姜局》以及一直在更的@思達帕特,姜思達並不避諱提起自己童年遭遇的變故,只是這些敘述里通常只有媽媽。



他也不希望有一天能跟已經分開許久的父母以三人的形式團聚,「有些事說出來就能過去」,但有些事其實過不去。









打動我的這支短片是拍給電影《狗十三》的,算是視頻式的自述觀後感。






姜思達第一次在鏡頭前提到了自己的父親,他說是因為電影里的很多場景都和自己的童年完全一樣。







姜思達在小學五年級那個分岔路口選擇跟母親一起生活,因為父親的種種表現讓他沒有安全感。






這其中就包括因為姜思達小學時一次無心的、對長輩的不耐煩,父親二話沒說上來就打。







父母離婚的確有很多複雜的原因,或許是原本就不應該開始,或者是相處後矛盾累積到無法根除,又或者是其他現實問題,但這些成年人的無奈其實並不該讓一個未成年人去理解去背負。






短片其實是用第三人視角去分別採訪姜思達和他父親的,在兩段視角過渡變換的時候,有一段姜思達跟父親的通話。




「我最大的問題是咱倆真的不熟。」




「……嗯」。







儘管姜思達發微博時說,希望所有人都開開心心,「爸爸,我也希望你開心」,但橫亘在父子之間的問題就像是通話過程中那個明顯又漫長的停頓一樣,是沒辦法跨越的。







再說說《狗十三》,在強敵環伺的檔期里,這部獨特的青春片只有6%的排片比,慘淡得有些可憐。







但它卻拿下了8.4的豆瓣評分——有三萬多人參與了打分,樣本數據充足,是值得參考的。







片名後標註出品年份的「2013」與「2018-12-07上映」對照著看,有種荒謬的「陳舊感」,因為它塵封了五年。




所以影片里張雪迎還是滿頭痘痘、尚未發育的初中生,路演宣傳時她卻已經是妝發齊備的成年大學生了,看著讓人格外感慨。







而電影所展示的年代就更久遠了,那是還沒有智能手機、微信、支付寶的2006年,女主角房間里貼的還是艾薇兒的海報。







(注意:以下內容有劇透)




13歲的少女李玩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之所以敢這麼布置房間是因為她跟爺爺奶奶一起住,老年人不懂青春期小孩的精神世界,吃好喝好學習好就是最大的共識。







李玩的父母早就離婚了,父親再婚另住又忙於工作,跟孩子的交流微乎其微。




他不知道孩子喜歡什麼,也不知道孩子需要什麼,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說李玩的考試成績和興趣小組填報,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覺得都是孩子不對,「老師說啥就是啥」。







覺得脾氣好像是大了那麼一點,但又抹不開面子承認錯誤的時候,他唯一的辦法就是給李玩塞錢,好像精神上缺失了一點什麼,物質也可以彌補。




但是李玩不要錢——初中生有什麼可花錢的地方呢?所以她爸乾脆給她買了條狗。







李玩沒想過要有一條狗,更不打算接受這種「曲線救國」的「補償」,她說自己不喜歡,讓爺爺奶奶把狗送走。







小狗是無辜可愛的,而且黏人,在沒有人可以溝通的孤獨里,李玩很快接納了它,並且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愛因斯坦」。




李玩喜歡物理,但是身邊的人並不在意這件事,於是她把這份情結寄托在了狗的身上,狗也成了她唯一的情感依靠。







只是沒過多久,狗就丟了。





全家人,包括跟她年紀相仿的堂姐都沒想過去找狗,只是在想怎麼去解釋、安撫李玩。當然你也可以把這種多方會談的無果理解成「搪塞」。







她也哭也鬧也找,但是怎麼都找不到。







繼母買了條幾乎一模一樣的狗給送過來,說這就是走丟那隻,找回來了,覺得這樣就能平息事端。




但真正投注了感情的人會分不出來其中的區別嗎?







全家都在粉飾太平,刻意對失而復得的「愛因斯坦」好,但是李玩偏偏不肯買賬。




要知道李玩只有13歲,在她的世界裡,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必須是假的,大人們怎麼可以指鹿為馬、睜眼說瞎話呢?







這麼大的孩子其實已經會憤怒了,只是她的表達都不會被看見,所以她選擇了叛逆:離家出走、醉醺醺地提著酒瓶回家當著父親的面狂飲,並且成功地激怒了他。







於是沒有懸念地,李玩被暴打了一頓,順便得到氣急敗壞的辱罵若干。







當然父親後來也冷靜下來,跟李玩道歉,說打你是因為愛你。







這之後的李玩慢慢學會了「控制」:




她可以跟新來的「愛因斯坦」和諧共處,對忽然出現的弟弟也平靜地接受了,甚至陪著父親參加酒局應酬,按照大人的意願強壓下自己的不適和崩潰。







所有人都覺得這就是長大了、懂事了,李玩被迅速削平了稜角,成了面目全非的「大人」。







《狗十三》的名字並不難理解,兩條不一樣但都叫「愛因斯坦」的狗,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等你剝落了天真、接受了現實,青春也就所剩無幾了。







但我個人更喜歡它2013年初完成時的海報,「十三」被寫成「13」,是現實無奈的黑色幽默。










跟姜思達一樣,我是在正式上映之把《狗十三》給看了的,點映場里都是對它期待已久的觀眾,情緒反饋得更為澎湃直觀。




很多小姑娘看的時候就哭了,大概電影里的很多細節都照進了現實:父母離異後自己夾在中間的兩難;爺爺奶奶雖然對我們有感情但年代終究隔得久遠,那種無人可交流的寂寞;對世界的無限嚮往被大人們用「現實」的名義強行壓縮直至清零……







這種感觸是不分性別的,我們在受教育的過程中從來不缺「被長大」的場景。




比如幼兒園時老師一定會問的「長大志願」,說想當木匠、做明星以及古古怪怪但聽起來很有趣的燈塔守望者都是不可以的,一定要被糾正成「科學家」才算有出息。




又比如你在讀書時慢慢發現了自己觀察昆蟲、畫畫、做手工的興趣,但數理化就是沒辦法及格,所以哪怕你有再高的天份和興趣都會被押著上相應的輔導班,同時得到「課外書少看」「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你扔了」之類的訓斥。







這種過來人的經驗支配甚至會一直持續到我們成年後:每年高考後都會出現父母偷報、強改孩子志願的新聞;大學畢業後你想要去北上廣闖一闖,但家裡安排你回老家當個公務員;上班之後他們著急忙慌地安排你去相親、結婚、生孩子……




在中國式親子關係里,這種「我是為你好」的案例比比皆是,並且催生了無數「父母皆禍害」的怨念。







我們應該都從大人嘴裡聽過這句話,「黃金棍下出孝子」;也曾在家長們的閑聊里發現他們對「管教」這件事是輕描淡寫的,「孩子嘛,打一頓就好了」。




看完電影回來刷影評的時候,我也看到還是有那麼一些人覺得女主太矯情,父母自己也生活得不容易,為什麼非要製造出家長和孩子對立的場面而不能去試著理解對方呢?







提一個自己的觀點:電影所表現的不是李玩一步步走進成人世界的故事,而是她一步步被成人世界馴化的過程。




她的轉折一是挨打,後來是發現弟弟的存在,再後來是被一群大人「關心」地圍觀著——這些情節的本質都是「暴力」,肢體上的、心理上的、情緒壓力上的。







而用暴力手段進行的管教,本質其實是馴化。




試著想想,作為成年人的你和身邊人發現了溝通不暢、觀念不和,會怎麼樣?要麼據理力爭試圖說服,要麼在不觸及矛盾點的前提下繼續交流,或者乾脆放棄走人。因為你知道對方跟你是平等的。




而什麼情況下你會打罵呢?你覺得他們理解不了你的意圖,只能用痛感去刺激他們形成條件反射:第一次罵,第二次打,第三次他再嘗試這麼做的時候就會想想挨過的打,知道這是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然後不再去做。







但問題在於,人可以是多面發展的,而這種馴化要的不是你思考你判斷,而是服從,並且是立即服從。




就像是電影里李玩遭到的那些訓斥,又像是姜思達在對長輩們不耐煩時挨的那兩下,又或者是你成長過程中的那些疼痛。







拍《狗十三》是2011年,扮演爸爸的果靖霖應該是全片最大的腕兒,因為他拿過華表獎最佳男演員獎,拍攝當年還拿到過中國電影表演學會獎金鳳凰獎。







他把《狗十三》里那個不知道如何表達愛的爸爸演得很好,前期的疏離、後來的開懷再到最後的流淚都詮釋得絲絲入扣。







我也是看完之後搜新聞才知道,他自己也為人父,說這輩子都沒打過孩子,堅決不肯接對孩子動手的戲。




後來導演跟他談、編劇也找他,他覺得劇組資金少、經不起拖延,就心一橫給拍了,拍完自己也哭——為了支持好友曹保平拍《狗十三》,他錢都沒要,是零片酬出演。









那時候張雪迎14歲,還是滿額頭痘痘的發育期,每天穿著松垮垮的校服行走在校園中。




她說「或許是當時的我和李玩太像,所以我才『變成』了李玩」。







所有劇照截圖裡我最喜歡的是咧嘴露出一口鋼牙的那張,沒有化妝,皮膚不好是清晰可見的,眼睛也一單一雙,充滿了小女生還沒張開的青澀感。







她在電影里的表現也正如這張劇照那樣,青澀、懵懂、不成熟,但是足夠貼切「李玩」。







這部電影在拍完之後是拿了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水晶熊最佳影片獎的,後來我們算張雪迎實績的時候,即使片子沒上映也把它列上去了,畢竟戰績實在驕傲。







曹保平說自己改掉了以往非常極端的表達,改用了溫柔的方式來進行敘述,但是《狗十三》依然殘酷,因為看電影的你也是其中的參與者。










看完《狗十三》後我還有很多問題,於是也借著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導演曹保平的時候,對他進行了一小段採訪,知道了電影之後的一些故事。




儘管他的電影很打動人,也很能捧人,但曹保平在北京電影學院不是學導演的,而是教編劇的。




《狗十三》的本子就是他在北京電影學院2006屆本科畢業答辯中接觸到的,編劇焦華靜當時還只是個學生,但曹保平看到了她的才華,並且覺得這是那一屆最好的作品。







當初把它作為畢業作品來進行創作的時候,焦華靜就在裡面融入了很多自己的真實經歷。




她在一次觀影團活動中講到過,自己在小時候確實曾經丟過一條狗,而家人的應對方式也是買了條新狗說找回來了——這讓焦華靜覺得很不可思議,「大人們為什麼覺得孩子就會相信這一切呢?」







曹保平作為答辯老師,一眼看中了這個本子,「一般本科畢業的劇本其實能直接拍的還是比較少。」




當時曹保平在忙別的片子,就先把《狗十三》的作品放下了,過了一年等到那部片子也被暫時擱置的時候,他又把這個本子找出來看了一遍。




通常情況下,劇本看到第二遍不會比第一遍更煽情,因為電影工作者在拋開第一次接觸的情緒後會更加回歸理性,以看出很多第一遍時沒有注意到的結構性問題。但《狗十三》沒有,

它依舊很能打動曹保平己,甚至感染力更強。於是曹保平決定要拍。







在他看來,類似李玩家庭的這種慣常的關係模式,最終還是父母和孩子沒有在一個平等的關係之中,父母沒有為孩子專門傾注部分時間和精力,去了解他們真正的所思所想所感。




曹保平說希望通過《狗十三》能讓大家「發現習以為常背後的不同尋常」,而這也正是我費力寫這一大篇所想要傳遞的。




別忘了我們都曾天真。










以下是我與西瓜姐姐一起給導演做的採訪,第一次正式做採訪好緊張,需要資深專業人士帶著我一起學習。





採訪實錄:




Q:片中以兩隻狗狗為線索,展現李玩從拒絕到迦納狗狗的過程,狗狗在影片中有什麼特別的寓意或是象徵性?




曹保平:更多是一種結構,通過這個把線索串起來。李玩開始對狗狗(愛因斯坦)的排斥,某種意義上是對和父親的關係、和家庭的關係的一種抵抗和排斥,而並不是說她不喜歡動物。所以當第一條狗來了,她第一眼看到,下意識的就會心悸。因為一個小孩看到剛出生的一小狗,萌萌的一隻小動物,她直覺的喜愛和好感都是下意識的,但是當時這當時的父親拿來的時候,他就立刻會拒絕這條狗。 而第二條狗狗的出現,其實是成人世界強加給她的一個赤裸裸的謊言,她是對這個謊言的拒絕。




Q:看完影片後會覺得壓抑和難過,會聯繫到很多和自己成長有關的不太美好的事,甚至在大家看來,片中展現了成人世界的殘酷。




曹保平:大家老說這個電影殘酷啊什麼,我覺得電影一點都不殘酷,因為李玩所經歷的所有這些,我覺得都是習以為常和日常,幾乎每個那個年齡段的孩子都會經歷,就是你幾乎每天都在經歷著這樣的事兒,但是你身在其中。我覺得「殘酷」可能應該是比如什麼墮胎啊、被男朋友拋棄、校園霸凌這種東西,這些更像殘酷,而李玩其實更日常,是非常非常普遍的,經歷一點都不特別。也正因為幾乎每個人都會經歷這些,你會覺得殘酷嗎?而這種我們習以為常每天都在經歷的事兒,當我呈現給你,讓你回頭再看的時候,你恍然看到了這背後的那麼多不是習以為常的東西,而其實這些都隱藏在你日常的慣性下面。這電影有勁兒的地方正應該是在這。




Q:有一場戲是李玩在教室上課的時候,一隻蝙蝠飛進來,後來那隻蝙蝠被老師打死了,這場戲是一種隱喻嗎?




曹保平:當然有隱喻的意思,但是也有敘事功能的作用,因為李玩前面剛打算把狗(

第二隻狗

)給扔掉,因為她不想讓一個強加在她頭上的謊言在自己身上繼續發生。而那場戲裡,當一隻蝙蝠飛進教師,學生都欣喜若狂,然紛紛地要把蝙蝠給打下來,最後老師毫不猶豫地擊倒了蝙蝠,然後鏟掉它。那個時候,其實大家都沒有意識到,那也是一個生命,為此我們還專門模仿蝙蝠的角度去拍了一個主觀鏡頭,包括最後被擊落那一下也是一個主觀鏡頭,迎著鏡頭過來以後,啪一黑,那一刻生命的脆弱和無視,其實讓李玩突然心有餘悸。(之後她出去把狗狗找了回來) 這是我的解釋,但也可能有人看了以後有各自的解釋,都沒有問題。




Q:李玩的原生家庭帶給她的影響是非常讓人關注的地方,而且她的原生家庭也很典型。




曹保平:這些事情背後更多呈現的是孩子和父母之間的錯位。家裡每個人都很愛你,他們也沒有性格上或者品質上惡的一面。家庭里的每個角色也都是一個正常人,而且和李玩的關係也是正常關係。某些被認為的極端的行為(例如李玩被父親打),其實都是在當時當下的情景,可能很多人都無法控制的一種情況。這中間的問題在於,其實每個都愛她,都給予她的愛,但並不是她想要的、或者她認為的真正意義上了解和關心,那可能問題主要是出現在這個錯位上。 從爺爺奶奶和父親的角度而言,在成人世界裡,事情中有輕重緩急,事情總有他們對和錯的標準。而對於李玩這樣一個孩子的世界,尤其在青春期的時候,她對這個要求不一樣,因為這樣的錯位的愛帶來的問題,所以它的根結在於這裡。 




Q:最終還是方式的問題。




曹保平:我們的父母和孩子之間其實很少平等的交流,另外也很少有直接的愛的交流。比如說擁抱、親吻啊這種,我們都羞於這樣的行為,所以慣常比如說一個家庭之間,父女之間可能有問題,大家選擇的方式或者遺忘,或者迴避,或者繞開,很少去面對。 




Q:當時看完劇本,最先理解了父親,還是理解了女兒?




曹保平:我都理解。就是這裡面一定意義上,我覺得其實沒有對錯。就像我剛才說的,比如說父親打女兒,打人當然不對,但是我特別能理解他為什麼要打她。然後比如說有的人看完電影會覺得這孩子真特么煩,太作了,我也能理解,但是從孩子的世界裡,她對成人世界的那種,你說是無力感也好、茫然也好,或者困惑,那我也太能理解了。




Q:剛才您說的對,裡面沒有絕對的對錯,我們從小也都或多或少經歷了被大人以這種方式對待, 那時候可能也不覺得它有多大的問題,再回頭看的時候也發現了這中間教育方式的問題,家庭關係的問題。您怎麼看待家庭中呈現的這幾個主要矛盾?




曹保平:我覺得可能要重新審視我們這樣的文化背景下,家庭之間,亦或是人與人關係的相處方式。當然我覺得很難改變,或者說幾乎不太可能做天翻地覆的改變。但是有可能能找到一個更好的相處和共存的辦法。因為這樣的一個家庭關係。剛才說的父親是一家之主,是家裡的威權,孩子天然的聽命於父親,這是一個幾乎不用爭辯的一個事實,成長過程中就是聽父母的。但這個過程你也不能說一無是處,因為這是我們文化決定,反而也還是有它的好處,比如這樣一種複雜的方式,某種意義上情感的濃度可能會更高,跟孩子更加血溶於水。




Q:的確有好有壞。




曹保平:比如說我們老去了以後,父母對孩子的依戀,以及孩子對父母的責任,其實是西方的家庭關係里反而沒有的。西方則是互相尊重對方是獨立的個體,尊重的同時,也會稀釋那種說不清道明的濃於水的情感關係。所以我們經常會看到這裡比如很小的時候,一個孩子結了很多的梁子,這梁子當時可能甚至都過不去了,但是隨著年齡越來越大,老了,沒準這梁子反而還不提了。所以也有它的好處,但一定也有它的問題,而且這個問題有非常複雜,你回頭審視,問題還不小,因為在那個過程中,會造成你人的一生的性格,也會造成你這一生可能的問題。所以我是覺得大家要是能夠看完片想一下這件事情,可能就會找到一個更好的方法,也就如此而已。




Q:那站在已然成人的這個階段回去看李玩,自己是什麼樣的感受?要是您是那個父親的話,怎麼在這裡面做更好的選擇?




曹保平:嗯我是覺得在一定意義上,作為父母,理想的狀態是——你應該是在孩子成長過程中拿出一定的時間來,專門投射到他們的身上。正常的情況下,鮮少有父母是拿出時間專門投放在孩子身上的,你很少專門有精力去對待,這是可能帶來問題的很大的一個因素。你要是有一部分精力就是分配給孩子,相處的方式就會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Q:嗯,父親最後哭的那一場戲,讓人感觸挺深的。他之前一直屬於比較強勢的狀態,但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是在女兒面前展示了自己內心脆弱的部分。




曹保平:人總會有觸動到自己最脆弱的時候。那場戲它的意義和價值在於我們通過那一場戲,能夠完整或者說是比較全面地把父親背後的另外一個世界勾勒出來。 那個世界也是他們之所以相處稱現在這個樣子的,某種意義上的原因之一。一方面他曾經和她媽媽的過往,以及現在的家庭,你看他和現在的老婆、現在這個新的家庭的構成,某種意義上你也不會覺得他就真的幸福成什麼樣子。而男人其實在成長的過程中,或者說在年齡逐漸老去的時候,在家庭或者情感發生如此大的變故的過程中,其實充滿了不易和一言難盡的心酸,只是我們沒有把它作為一個完全的、趨勢的角度呈現出來。但是這一場戲給出了那樣的一個背後的世界,




Q:片中出現了英文里的「偽善」這個詞,怎麼去解讀?




曹保平:這個已經太明確了,你可以把它釋放到包括成人世界方方面面,某種意義上,成人世界就是一個充滿偽善的世界,這麼說也不為過。




Q:那最終希望大家看著這電影的時候,能夠更多地看到些什麼?




曹保平:我希望大家能夠從電影裡面的習以為常,看到這背後的不尋常,這真的是這個電影的所求。如果你要說我們電影有個主題,那這個它最重要的東西。而這種不尋常其實都被我們模式化或者說是忽略了,這是最可怕的。




Q:電影里的小演員(

年少的張雪迎

)還挺讓人驚喜的,從導演的角度來講,當時是怎麼去挑這個演員的? 




曹保平:這個孩子其實是一個幾乎沒演過戲的孩子,因為像角色那麼大,十三四歲的,還是有一些孩子是有表演經驗的,演了一些戲的。像那個孩子幾乎就沒怎麼演戲,但是我覺得好也好,就像個生瓜蛋子,然後性格也是那樣的。我們來把她叫來試的時候,有好幾次那孩子都很崩潰,她必須得旁邊有家裡人,要沒人那孩子就亂套了。她那種驚慌失措、後來某種意義上的迎合,其實讓你覺得特別像電影里的李玩。當她身邊失去了依靠的時候,那一刻你可能看到人性的那個骨子裡的下意識的選擇,選擇安全性,永遠是人這種動物天然的本領。




Q:讓導演能滿意?




曹保平:對,就是快點別折騰我了,趕快尋求一塊能夠回到自己家裡人和父母身邊那個最安全的領地的方法。是那樣一個目的性。




Q:那她能理解這個劇本裡邊的自己的處境嗎? 




曹保平:那不是異想天開嘛!她不可能理解的。普遍情況下那個年齡段的孩子在當下都不能理解這個故事背後的意思。




Q:就以一個不理解的狀態進入這個劇本嗎?然後您去一步一步地磨她?




曹保平:對,因為你是靠最後的蒙太奇的剪輯來完成電影的。實際上你對這個孩子身上所需要表達的東西(

的訴求

),這肯定不是通過表演來完成。




Q:這電影也因為它過於現實,也會很多人說到看完以後會比較壓抑,製作的時候怎麼去處理,讓電影盡量不讓顯得那麼沉重?




曹保平:其實也沒有什麼,因為電影完成了以後,它就是一個最終的作品呈現在那了。每個人去看感受可能都不一樣,但其實我也拜託各位媒體,我們盡量不要說它沉重和殘酷,是因為這其實與我的初衷相違,我並沒有想要通過這麼一個片子去表現什麼殘酷青春,它確實就是日常生活。在你熟悉的慣常的日常,你都不以為然的那些細節和枝節領域,突然能夠發現那麼耐人尋味和不同尋常。其實人之所以複雜,就是因為有很多行為背後的複雜性被掩藏了起來,而我們習慣性不去考量背後或者不去琢磨背後的那個東西,而細思量,細思極恐。




Q:電影上映中間有五年的等待時間,這五年時間裡是一直在找合適的時機去上映呢還是也有其他原因?




曹保平:可以這樣說,就是一直在等待。 因為它不是一個簡單商業片,不是一個爆米花電影,可能還是需要有適合的時機和環境,才可能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現在我覺得可能比之前要好很多。




Q:您之後還會繼續挑戰這種家庭片嗎?




曹保平:倒是今天下午有一個採訪也談到了,這個我還突然覺得……我之前沒有想過,還挺有意思的,其實你發現沒,「家庭」是一個特別耐人尋味和特別有意思的話題,但是中國電影里觸及家庭話題的複雜性的作品特別少。我自己想想好像也想不起有幾部,所以這個題材其實還是一個可以開掘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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