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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前一個月,她發現男友也是個乙肝病毒攜帶者

為了讓姐姐順利成婚,一家人竭力向她的男友隱瞞她是乙肝病毒攜帶者。直到結婚前一個月,我們發現姐夫也有秘密。

時間:2015—2018年

地點:廣東某城市


初二那年,姐姐轉學了。放學回家後,她告訴我,學校里沒一個人認識她,感覺真舒服。

起因是一年前,她班上一個女同學來家裡吃飯,我們都用瓷碗,只有姐姐用一次性碗筷。碗筷擺上餐桌的時候,我們才察覺到危險。女孩在餐桌上沒說什麼,第二天,學校里有了傳言,「趙玉有乙肝,和她玩就會被傳染上,她家人都不敢和她一起吃飯。」

體育課中途,姐姐回到教室喝水,在門口聽到女孩在教室里鼓動大家和自己保持距離。見她進來,他們不再說話。

姐姐在班上人緣不錯,大多數人覺得女孩這麼說,是因為嫉妒姐姐。只是那之後,常來找姐姐一起上下學的同學少了好幾個。

姐姐確實有乙肝,幾乎是和父親同時被查出來。

我和姐姐讀小學時,父親因為身體不適住院,被檢查出攜帶了乙肝病毒。媽媽趕緊把我和姐姐帶去醫院抽血。結果表明,我沒事,姐姐也是乙肝病毒攜帶者。

爸媽跟我說:「這件事你對誰也不能說,否則就沒人願意和姐姐玩了。」那時我不知道乙肝是什麼,只知道媽媽太偏心。

吃飯時,姐姐從不用自己的筷子夾菜,媽媽給她單準備飯菜;我們去吃喜宴,媽媽一個勁地往姐姐碗里夾菜,還勸我要多照顧姐姐。我仗著自己能自由使用筷子,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沖著姐姐擠眉弄眼。

姐姐得病的傳言愈演愈烈,班上的一些同學對我也開始保持距離時,我才多多少少理解她的處境。

我們一家人變得更加謹慎。高中開學要體檢,抽血前,姐姐給媽媽打來電話,急得哭了:「媽,怎麼辦啊,我不敢去抽血。」媽媽也紅了眼:「我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他會替你保密的。」我在旁邊沒說話,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姐姐。

上大學後,姐姐很少在我們面前流露自己的脆弱。但媽媽開始操心新的問題,她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說:「都怪我們害了你姐。要不然現在憑她的模樣,什麼樣的人家找不到呢?」

姐姐從小就被誇好看。我們在同一所小學,班上都知道我有個漂亮姐姐;姐姐大學時期,也有學弟向她告白,但姐姐一直很慎重。

幾年前,鄰居家的叔叔用繩子把女兒綁在家裡,她和男友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全家才知道男友攜帶了乙肝病毒。女孩用絕食反抗,家人拗不過,才終於同意。他們結婚了,孩子也很健康。但是那位叔叔的女婿,幾乎從未登門拜訪過。

我們想,雖然乙肝病毒攜帶者可以正常結婚生子,但大多數人還是會心有餘悸吧?


去年夏天,我突然從媽媽那裡得信,姐姐談戀愛了,對方是公司的同事,叫何西,比姐大兩三歲,他們談了兩年。我高興壞了,比自己脫單了都高興。

沒多久,姐姐的男朋友請我們一家人吃飯,地點選在他們公司附近。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何西。他一米七出頭,偏胖,發量稀疏,臉寬寬的,和二十齣頭的姐姐站在一起,看起來像三十多。

爸爸心裡開心,不怎麼能喝酒的他固執起來,非要了一瓶酒。何西說:「我不喝了。喝酒過敏,臉上起疹子。」爸爸只好一個人喝。吃飯全程,父母輪流找話題,問他的個人情況。

何西話不多,提到工作還能多說兩句,聊起家庭則惜字如金。有時候還要姐姐替他答:「家裡只有父親,母親很早就去世了。」

爸媽對視一眼,局促起來。快結束時,何西盛了一碗湯,讓姐姐趕緊喝了。姐姐說吃飽了,他說:「聽話嘛,喝點湯,對身體好。」溫柔的命令的語氣,姐姐卻抿嘴笑了:「好吧。 」

我還是第一次見姐姐這個樣子,像個小女生。平時媽媽勸她多吃點,她都是不耐煩地說,「不吃了,別煩我。」

這頓飯結束後,我們開了個家庭會議。媽媽覺得何西不太懂禮數,家庭條件也不好。爸爸說:「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他這樣冷淡,好像我們急著嫁女兒一樣。」我對他也沒什麼好感。

最後由媽媽向姐姐傳達我們的意見,媽媽還說,「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就把工作辭了。」

姐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給我們講了初識何西時的故事。

工作後不久,她和何西還沒那麼熟時,她負責的一個租戶將洗手間的水龍頭弄壞了,房東房子里全是水,夜裡十一點鐘打電話讓她去處理。她趕過去,捲起褲腿用水盆往外舀水。何西在公司群里得知後,也趕過去,和她一起舀水,到凌晨1點鐘才回家。

她說:「何西很小時,母親就去世了。他不是冷淡,只是不太會表達情感。」姐姐堅持,我們也只好同意。

沒多久,他們同居了。兩人一起上下班,從不做飯的姐姐,開始在電話里,問媽媽熬排骨湯什麼時候加水,放多少鹽。但大多數時候,是何西做飯,姐姐洗碗。何西說在學校吃不好,周末跨越半個城市來找我,帶我下館子改善伙食。

去年年底,兩人看中一套房子,判斷以後會升值。買房貸款需要收入證明,何西的工資不夠,只能把他倆的工資加一塊。姐姐索性和何西領了結婚證。首付還是沒湊齊,爸媽把家裡僅存的五萬塊錢也拿了出來。

新房落定,雖然背上一百多萬貸款。姐姐在微信里拍下交易證明,視頻聊天時,還說何西升任了公司一家連鎖店的經理,他們笑得開心:「苦雖然苦點,日子總會一天一天好起來的。」

我心裡隱隱地不安,私下問姐姐:「得病的事跟他說了嗎?」姐姐說還沒,但她試探過何西,「如果我身體有毛病,你會不會跟我分手?」何西說:「我不會因為你有病就跟你分開。」


姐姐準備在在婚前體檢時坦白。但是何西升職後,工作越來越忙,兩個人連碰面都難。

何西偶爾來家裡吃飯。姐姐握起筷子,爸媽和我都盯著筷子尖,似乎它紮下去,會戳破那個秘密。吃飯中途,何西出去了,說要抽根煙。他離席後,媽媽迅速往姐姐碗里夾了一大塊排骨,同時盡量避免筷子沾到姐姐碗里的飯菜。

今年過年,雙方家長見面。何西的父親和姑姑都來了,父子倆很像,都不愛說話,悶頭吃飯。全程是何西的姑姑發言,她說何西奶奶八十多歲了,急著抱曾孫,婚禮越早舉辦越好,四月份就行。

按照老家的規矩,男方要先去女方家定親,一起商定結婚日期。跳過所有步驟直奔主題,爸爸媽媽覺得太倉促。姑姑反覆建議幾次,爸媽都沒同意,姑姑才作罷。最終,他們將結婚日期選定在9月6號。

日子定了,我們開始忙活。媽媽把珍藏兩三年的棉花拿出來,棉花是專為姐姐種的,準備為她做出嫁的棉被;爸爸開始通知各路親戚。姐姐把電子請帖發到家人群:「你們幫我參謀,是白色的西式電子請帖好看?還是紅色的中式請帖好看?」我們都選了紅色,喜慶,姐姐說她也是這麼想的。

萬事俱備,只等9月6號。

八月,我留校為考研複習。一天中午,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顯示是媽媽的號碼。我很疑惑,我們一般都是晚上通話,媽媽從未在中午打給我。接通後,媽媽開始抽泣,我嚇出一身冷汗:「媽,你怎麼了,說話呀。」媽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哭。

隨即爸爸接過電話:「老二,姐姐的朋友病了,肝腹水,醫生說怕還是中晚期,現在在醫院……」我在椅子上呆坐了好久。

我回想起前一天晚上,我和姐姐打視頻電話,好久之後她才接,接通後也沒開攝像頭,我以為她不方便,草草說了兩句就掛斷了。現在才明白,她當時大概是在醫院。

我上網查了一下,肝腹水一般由肝炎、酒精肝、脂肪肝等,先惡化成肝硬化,進而惡化為肝腹水。完全治癒很難,但是保養得好,慢慢調理還是可以活下去。

姐姐被檢查出攜帶乙肝病毒後,平時在生活上飲食清淡,也不熬夜,隔幾年體檢一次,各項指標除了肝功能都是正常的。多年來,她連感冒發燒都很少,看起來比我身體還要好。

由於自卑,她一直沒有告訴何西自己是乙肝病毒攜帶者。可誰也沒想到,何西也有乙肝,並且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


媽媽問姐姐:「你平時一點都沒有察覺嗎?」姐姐說何西平時也總拉肚子,腹痛,要陪他去醫院,他不肯,看病都是回仙桃老家。何西會從老家帶一些草藥,告訴姐姐是補身體的,「我想有點小毛病也沒什麼。我自己都這樣了,如何去嫌棄別人。」

她也才知道,何西的母親也是因為乙肝導致的併發症過世。

乙肝發展到肝腹水有一個過程。我們回憶起第一次雙方家長見面,他姑姑百般催促,希望早點舉辦婚禮,讓奶奶早點抱上這個獨孫的孩子。事已至此,一些細節我們不願意再仔細琢磨。

第二天,我和爸媽去醫院看他,出了地鐵站,周遭空蕩蕩的,只有那一家醫院,醫院只有一棟大樓,外牆顏料斑駁,聽說是何西父親在網上找的。我們都知道,兩家人的存款在買房時就花光了。附近也沒有便利店,水果店,我們原想探病要買些東西,只得作罷。我給姐姐打電話,說我們到了。

我們在地鐵站旁邊的樹蔭下等姐姐,幾分鐘後,姐姐出現在醫院門口。隔著一條馬路望過去,她更瘦了,原本不高的醫院大門在此刻也變得威嚴。

我們朝對方走過去。靠近後,她眼眶紅了,喊了一聲:「媽,爸,你們來了。」開始簌簌地落淚。媽媽風濕犯了,左胳膊活動不靈便,她用右手去抓姐姐的胳膊,才碰到,又抽回來擦眼淚。

這一次見何西,是在病房裡。他半躺在病床上,護士正在給他打針。看見我們,他立馬坐起來。原本胖乎乎的人,現在以一種極不自然的方式瘦了下去,手腳浮腫,臉上頜骨輪廓分明,下腹鼓起成小山的形狀。醫生說裡面是腹水。

何西的神智還比較清醒,跟我們說這家醫院是專門治療肝病的,中西醫結合,醫生的治療方案是先消炎,再排水,通過多少個療程可以痊癒。我們都沒有提以後,勸他不要多想,先把病養好。

何西說:「這瓶白蛋白,六百五十塊。」在來之前,姐姐說在醫院待一天,要花兩千塊錢。她和何西商量著要把房子賣掉治病,何西說:「還掉貸款後,剩下的錢給我爸養老吧。」

我們抬頭盯著吊瓶,裡面的液體順著透明的橡膠管輸送到他體內。何西突然念了一句:「對不起玉玉(姐姐的名字),就是坑了玉玉。」姐姐原本站在他身邊,聽到這句話走向門外,捂著嘴哭了。

臨走時,我向他道別:「哥,我走了,好好休養,下次再來看你。」我和爸媽一起下樓,我最後回望了一眼,他坐在床上,半張著嘴,神情獃滯。

八月下旬,我接到父親的電話,說何西已經走了。「醫生不是說至少還可以活半年的嗎?怎麼突然就……」原來上次探病之後,他父親就把他接回老家,租了一間房子安置他,每天喝何西爺爺採的草藥。

何西回老家後,他和姐姐每天晚上視頻通話。持續一周後,有一天姐姐電話沒打通,決定去看他。

第二天上午十點,爸媽和姐姐在去探望何西的汽車上,接到何西家人的電話,說何西走了,前一天夜裡。

目前,中國的乙肝病毒攜帶者約1.2億,姐姐也是其中一員。從他們得知自己攜帶了乙肝病毒的那一刻,餘生只能戰戰兢兢地度過。他們害怕體檢,不敢肆意地和朋友聚餐,不論在哪裡,聽到「乙肝」兩個字,身子都會微微一顫,笑容也變得不自然。這個詞,是對他們命運的詛咒。

爸爸說姐姐運氣不好,我說:「一家人,能整整齊齊的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人沒了,姐姐的婚禮也沒了。媽媽陪著姐姐去出租屋退房,打包好行李後,姐姐把兩人拍的所有婚紗照都留在曾經的家。媽媽細細翻看,最後說:「這張好看,留著吧。」

姐姐把它帶回家,照片里,她手捧白色玫瑰,對著鏡頭笑得眉眼彎彎。

那是一張單人婚紗照。

作者趙華,學生

編輯 | 崔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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